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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亮的召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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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的上课铃响起,缓慢又刺耳,位于第四排第二列的姜思凯被这铃声从睡梦中拉回来,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两只手臂摆在桌子上,头还埋在臂弯里的思凯缓缓抬起头,侧卧的头抬起正朝向教室的后门,他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的景色仿佛也在天旋地转。
门好像掉进了漩涡,被扭曲得不成样子,思凯晃了晃神,一切又恢复的很正常,思凯以为自己没有休息好出现了幻觉,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这节课是政治老师的课,姜思凯将书本从桌洞里拿出来,但是虚构的幻影又开始闪现,他第一遍摸到书时,将书从桌洞里抽出来,放到桌上,书在眼里的影像时隐时现,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花了或者没有睡醒,但是一转眼本应该放在课桌上的书却消失不见了。
思凯心里奇怪,又摸了摸桌洞,将书掏出来正是政治课本。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掏出来了”思凯的思绪被走进教室的老师打断了,老师抱着讲课的课件走了进来,教室安静极了。
姜思凯上课从来都是半吊子,他像以前那样愣着发神。
“为什么今天的感觉这么不一样呢,太奇怪了,是哪里不一样了”。
思凯发着呆手撑着脸庞,思绪回到老师的授课,顿时紧张的气氛不断增强,心里突然一紧,腰背僵持着,浑身不得劲。
“今天也太诡异了吧,为什么···为什么,这不像政治老师,不,这根本就不像个人”,
思凯盯着政治老师的脸庞,他一直观察着,那双眼睛居然没有转动,正常人不可能像娃娃一样这么没有生气,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教室除了老师机械的语音,静的像一潭水没有丝毫波澜。
“从我醒来好像一直这么安静,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明明平常不是这样的,好似课余时间也这么安静,我为什么刚才没有有所怀疑”
思凯越发觉得气氛不对,眼神禁不住四处撇,依照他的观察,同学们都板板正正的坐着,虽然体态各异,有驼背的,有伸脖子的,但是他们的面部表情怎么回事,眼睛也是直愣愣。
蒋浩,思凯的好哥们,就坐在思凯的后边,思凯转过头,动了动嘴,“喂,蒋浩”,见蒋浩没什么反应,思凯看到他像附了鬼魂似的,两颗豆大的眼睛直直的,压根不理他。
思凯转过头又慌了几分,整节课思绪没停过,不会是真的都着了魔了,难不成学校后院的小山坡以前真的是坟场,鬼都跑出来附身了,那为什么我没事呢。过一会,思凯又想,难道我有精神问题?还是我还在做梦?
叮铃铃,课铃再次响起,思凯只觉得背后衣衫已被冷汗浸湿了,他看也不看周围的一切,径直往厕所里赶。
他妈的,见鬼了,他边骂边锤起了厕所的墙壁,等待冷静下来,他颓然的踱步向教室迈去。
刚到门口,思凯愣住了,教室里的人仍然一动不动的坐着,只有位于第四排第二列姜思凯的位置空着。
思凯心里不禁又要骂娘,手还没锤到墙上,思凯本能的向别的班级求救,因为思凯的教室位于五楼的唯一的教室,其他的办公室都作为他用,思凯的班级只有下楼才能和其他班交流。
思凯加快了脚步马不停蹄的奔向了四楼,四楼鸦雀无数,“你们都怎么了”思凯怒吼了一声,已经顾不得心底的恐惧。
你是高三文科21班的姜思凯吗,我好像认得你,一个颤颤巍巍的男声从思凯的背后传来,
“我是高二文科4班的郝浩”
思凯只见他站在靠楼梯的拐角处只漏出半个身子,心里惊喜,原来除了那些看似被控制的人,还有不止他一个是正常的。
“这是怎么回事”
那位名叫郝浩的男声扶了扶眼镜缓慢的走过来,“不知道,好似他们被什么神秘的力量控制了,好似并没有威胁”
“我去三楼和二楼看了看,他们都被定住了,我返回想拿我的手机离开这里,遇见了你太好了”
“你不害怕吗”思凯问到,
“我还以为是在做梦,我课间睡觉一睁开眼就变成这样了”郝浩长着一张憨憨的脸,挤了挤他那敦厚的嘴唇笑了笑,“别看我身子弱又瘦小,我胆子可大着呢”
“不用上课你还不爽”
“去去去,现在什么情况还瞎开玩笑”思凯没想到郝浩这么自来熟。
眉头锁紧使他觉得脑门特别的疼,思凯方才和郝浩的谈话使他没了焦虑,眉头自然松懈了下来,他迈出了脚步,犀利的眼神扫遍了教室,“如果有我和郝浩是正常的,那么极有可能还有其他人也是正常的”思凯心里慢慢的思考着。而郝浩却迫不及待的要拿回自己的手机想要逃离学校。
“你要走,离开学校?”
“对,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这里细看看还是挺恐怖的,要是还待在这里我觉得我就是有精神病了”
郝浩已经背上了自己应有的东西,“咱先离开这里,再和外边联系”
“你手机不是在吗”思凯指了指他手上的手机 ,
郝浩打开屏幕,也指了指,手机上显示无信号,是打不出去的,网也断了。
傍晚来得格外快,天空的黑色像滴进水里的墨,慢慢散开。这天光快没了,思凯决定和郝浩再回寝室拿些东西。
旗山中学,位于临市地图上西南部偏远的地方,名叫岚山区,附近的自然景区比较多,周围景色固好,但是人烟却不比其他地方强盛。尤其这旗山中学,在名为荆条路的南侧,而这荆条路鲜有支路,连小道也很稀少,也就是在距离旗山中学方圆几公里的路两旁,有瞅准学校商机的生意人,开起了各自的店。
“你说还会不会有其他人啊”
“肯定有,10班的王捷,她的座位是空的”,思凯飞奔下楼梯,“不过正像你说的,赶紧离开这最好,有俩人互相照顾足够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了,那个王捷是?那个···”郝浩问到
“哈哈,那个霸王花,十班的骄傲,哈哈”
转眼,到达宿舍楼下,你愣什么愣,快进来呀,思凯看见郝浩仍然停滞不前,
“我的脚迈不动,你看这天也黑了,我怕”
“如果我没猜错,整座学校都停止供电了”
“声控灯好像是没反应”思凯的整个身子已经探进了一楼,从一楼门槛里望着还站在宿舍楼外的郝浩。
思凯犹豫一番,突然觉得宿舍楼道里滚滚袭来一股凉风,本来已经跑的满身是汗的思凯被这凉风吹得凉气直通心里。思凯转身往凉风的方向忘去,黑洞洞的楼道,令人生出莫名的恐惧,在黑暗隐藏的背后,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等着他。
思凯不敢多想,他被这深深的楼道击退了,往外走。郝浩此刻也瞧着那深隧道似的楼道,思凯此时从郝浩身上感到万分的恐惧,那份恐惧夸张到令郝浩发呆发愣,不停的吞咽着口水。
“你怕黑吗”
“我不怕,但是我的预感很强,黑暗的地方并不安全,那里仿佛有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你还记不记得,老师”
“老师?”
“对,老师,他们是被控制可以行动的”郝浩说,
“嗯,我发现不对,就是因为老师像被控制的傀儡”,思凯恍然大悟。
“你不觉得可怕吗,我们对他们是不可知的,万一他们对我们有攻击性,大胆想一下,老师应该都成为了可以行动的傀儡,他们的目的我们不得而知。”
郝浩瞅了一眼升在空中的月亮,扶了扶方正的眼镜框,顿时错愕。
他喃喃道:“我究竟是思凯还是郝浩,我究竟是谁”
皓月当空,那月亮大的出奇,郝浩看着月亮越变越大,仿佛是自己控制着月亮的变化,好让他看清月球上的图案,月球上有巨大的深坑,看得清清楚楚,那深坑单调的乏味。
“思凯,你看月亮,月亮好大”
“这不是月亮”思凯回答道,他的脸开始扭曲,最后五官变得模糊,直到脸消失了,郝浩感受到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却还在哪里,看着月球越变越大直至压向自己。
郝浩进入了无意识,他随即醒来,我是郝浩,从梦中醒来的郝浩,瞬间恢复了现实世界的记忆。
“不好,要迟到了”,郝浩看了一眼表,已经八点十分了,他匆忙拽过衣服。
你干什么,今天这么反常,母亲走了进来。
“我上学要迟到了,怎么不喊我啊,”郝浩说道。
“今天是周六”
“周六”郝浩看了一眼台式电子表上的日历,上边赫然写着周六,郝浩缓了口气。
“再说了,你是不是睡傻了,你都大学毕业工作5年了,哪来的学上”
听了母亲的话,郝浩拍了自己的脑门一下,手里拿的衣服早已不是校服,而是休闲的衬衫,对哦,可能是因为做的梦吧,脑子还懵懵的。
“妈,我梦到自己还在上学”郝浩对着妈妈憨憨的笑,打趣得说,那笑就好像梦里第一次对着思凯笑一样。
郝浩母亲让他起床出来吃饭,没有再说啥,走出了房间。郝浩坐在床边,望向窗外,隐约有一个似闪的东西在那,郝浩却对这很熟悉,这是学校教学楼上的避雷针。郝浩仍然感觉身体很疲惫,昨夜劳累奔波从工作的城市坐车六小时回到家里,那时到家已经十点了,再加上晚上的梦,郝浩的背佝偻,使他看起来像只受了刺激的猫,高高的躬起了脊背。
“今年元旦,请你姜叔叔过来吃饭吧”母亲好似在征求郝浩的意见。
“好”郝浩嚼着包子,“我一会儿出去,跑跑步”
时过境迁,随着岚山区的发展,人口渐旺,郝浩家附近的街道住户也多了,大路上的柏油也铺了一层又一层,有小的土路,变成了水泥路或者青石板路。
郝浩换上运动的鞋,走出家门,沿着家门的青石板路跑步。郝浩大学毕业后就从事了房地产销售行业,做为一名优秀的销售经理,工作成绩不错,在济市同一行业圈内混的很开。这几年,再加上郝浩凭借自己不错的投资天分,在风景树买卖中有了投资回报,让郝浩攒了不少的积蓄,郝浩也拿出一部分钱,将家里的饭馆生意,改为了风情饮品店。
自幼,郝浩的父亲没了踪影,他只记得母亲嘴里的苦诉,父亲是个多情但是没本事的人,母亲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父亲而主动离开的,而自己的亲爸却一次也没看过自己。母亲是个刚硬的人,自从那一夜的胡思乱语的诉说,母亲便很少提起有关他父亲的事。郝浩小的时候,还对他的父亲感到好奇,正值幼稚敏感的年纪,郝浩不断向母亲表达自己的探寻,但是妈妈像欠费的手机,无论你多么渴求的询问,她从没有回应过。这样的绝望,让小郝浩懂得了麻木,他不在把父亲放在哪里,然后就直接从心底抹去。
郝浩跑到了一棵槐荫树下,他想到了母亲的话“树下还有一棵树” 只不过在土上的树享受阳光,在土下的那棵树享受黑暗。
想到母亲,他为母亲担心,不知道母亲是否还会像以前那样频繁的酗酒。
以前的郝浩还带着一副傻眼镜,天性的软弱善良。
成年后郝浩摘掉了傻气的眼镜,越发醇厚的气质弥散开来,但是他还是改变不了扶眼镜框的习惯。
每当没有触碰到眼镜框时,郝浩总有种失落的感觉。郝浩顺着风跑到了一片空旷的土地,湿露露的土层,穿插着残留的桔梗,郝浩舒展着眼睛。
手机的震动从裤兜里传来,是刘敏,“经理,您的心理医生约好了要找你咨询,没联系上您,我已经把你的新的联系方式给蒋医生了,他晚上八点的时候有空挡”
“好的,我知道了,对了,等来年的新人培训,有个活动,你来组织吧,你事先准备一下。”
“好的,经理”挂断了电话,郝浩继续跑着,他观察着街道上奔驰的汽车,突然觉得很释怀,昨晚噩梦的影子被车子拉走了似的。
到了八点,郝浩回到卧室,联通了和心理医生的咨询视频。
视频的那头,是一张方正的脸,蒋医生问到“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
郝浩回答道“我梦见了他,梦见我回到了学校”郝浩将昨晚的梦告诉了蒋医生,这是心理咨询的一部分。
“你跟我咨询三年了,你应该知道你那些梦里的东西象征了什么,这是一个进步,你终于梦到了你最不想面对的东西,而且如此清晰”
“我在梦里以为我是他”
“那等你醒来后明晰自己的身份后,你有什么感受”
“我很庆幸”
“庆幸什么”
“庆幸我不是他”
“你能够说出来这样的话,代表你心里有一部分已经释然了,就说明你能够接纳自己不好的一面了”
“其实你是庆幸自己还活着,是吗”
郝浩思考了一阵,“是”
“你从他的身上剥离出来了,站在了自己的角度看,而以前的你,太为他人考虑,尤其你对他有亏欠之情”
“你是说,我把自己想做他,是因为我内心的愧疚”
“对,我以前告诉过你,你内心的恐惧和纠结,多大部分来自于这段不好的回忆,而你有深深的自责感,像一张蛛网罩着你,所以你走不出来,姜思凯,对于你的心理治愈来说,是个恶魔”
“所以你把自己想成他,不是一件好事,说明你还在愧疚。”
“那么我怎么做呢”
“多去你不想靠近的地方看看吧,最好走进去,我知道你对学校有抵触,以至于牵连到了所有学校都会让你不舒服”
“进去感受接纳,它才可能会在你的梦里再次出现,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分析潜意识层面的东西,再找对策应对。”
“好的,我知道了”郝浩说道。
“那么,今天的咨询就结束吧,听完你的梦我独自的时候会再思考的,帮你解决问题”
“郝浩,你在房间干什么呢”郝浩妈妈煮了一锅豆芽汤,“出来吃夜宵吧”,郝浩来到餐桌上坐定,桌上有一碗豆芽粉条清汤,还有一盘腌的萝卜和一盘腌的辣椒段。
郝浩埋头吃,却听到了开酒瓶的声音,“少喝点吧,身体不是出问题了吗”郝浩很淡然,以前无数次的劝酒都没有成效,郝浩心里对母亲有一种失望。
吃完,郝浩起身,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郝浩不愿面对喝酒时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