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线木偶》雨巷连珠

156、最后的光影

　　光线似明似暗的房间里，于凡一直昏睡着，却不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

　　林敏带着沈曼给的改天运簿缺页终于来到冥皇殿，可是她已经死了。被带着进入冥皇殿的不过只是她的尸首，因为冥皇不相信任何人。

　　当缺页与改天运簿融合在一起的瞬间，那卷嗜血的卷轴便诞生了。

　　冥皇手捧着卷轴，满心欢喜地念诵出其中的咒语，果然，祭坛从地狱深渊出现了。

　　而同时出现的还有陆庭月。但是眼前并没有于凡的身影，只有陆庭月一个人。

　　“怎么样，陆庭月，你们还是没能阻止我，等天道完全打开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将属于我了。”

　　“这个不重要。”陆庭月摇摇头，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无所谓，“只要你肯放过于凡，我可以成为你的祭品。”

　　而冥皇也信了，他自信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更周全的计划，而且沈曼也的确死了，这世上最后一个拥有精神灵力的人死了，还有谁能够阻止他呢？

　　而最可疑的林敏早就是一具尸体，卷轴也已握在手中。即便陆庭月心有不甘，凭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抵挡得了天道的力量？

　　“当然可以，留于凡一条命，不算什么。”

　　陆庭月点点头，就不再说话。

　　两个人，不，该说是两个早已没有生命体征的人，同时望向藻井上那两颗明珠。当其光芒正好照射在卷轴中心时，整幅卷轴顿时漂浮起来，浮到半空中。

　　无数的血色符文被明珠所吸收，但其吸收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冥皇略带兴奋地盯紧着明珠，“它需要杀戮，无尽的杀戮… …”

　　说着，冥皇单手指向陆庭月，陆庭月随即双腿无力地跪倒在地。

　　而天花板上，那片金光璀璨已经不见了，明珠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巨大的云团。

　　你无法想象那云团之厚，就像一层包裹着一层，明明是暗色的，却仿佛能凭肉眼判断出，这一层层的云，是比海洋还要深的厚度。

　　冥冥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抓向人间，就像孩子将手伸到玻璃罐里捞自己想要的糖果。

　　而人显然渺小得不如糖果，大概就只是糖果堆里的一只小蚂蚁吧？

　　而陆庭月此时就是那只被巨手捞住的蚂蚁，

　　“你想把人间变成地狱？你想成为世界的主宰？你觉得，你能逃脱天道的惩罚吗？”陆庭月抛出的三个问题，引起冥皇的一阵嗤笑。

　　“陆庭月，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还是不信命吗？”
　　冥皇将手松开，嗜血卷轴就这么摊开来，一页页翻动着，悬浮在他身前，每一页都只有三个字：“地狱空”。

　　“看到没有，地狱已空，人间，变成地狱！”

　　冥皇凄厉的笑声，仿佛细小虫蚁一样，噬咬着陆庭月的脏腑。陆庭月只觉得整个胸腔剧烈搅动，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这血液里还夹杂着内脏的碎片。

　　“血祭仪式一旦开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陆庭月，从今往后，这世间将由我主宰，再不受天道束缚了！”冥皇说着。

　　“是呀，一旦开启，不再有转圜的余地。”陆庭月忍着剧痛念叨着，他溢满鲜血的嘴角依然挂着一抹笑意，虽是淡淡的，却刺伤了冥皇的眼睛。

　　“你… …”冥皇还没来得及收回卷轴，就见乌云团筱的旋转起来，变成一个气旋，大殿内气流涌动，卷轴泛出金光，飞到气旋眼上，眼看着大殿内的一切都将被吸到其中。

　　冥皇不甘地问道：“你做了什么？”

　　“你不该问我做了什么，应该问我们做了什么。”陆庭月虚弱地道。

　　“林敏带来的缺页是假的？”冥皇喝问道，他的身躯已经几乎要开始离开地面。

　　陆庭月则已经被强大的气流裹挟到半空中，身处气旋中的他虚弱到了极点，他只是努力扯出一抹笑，再也无法言语，手中拿出一枚透着暗色幽光的石头。

　　缺页是真的没错，可惜阴阳石结晶在我手中，冥皇，你千算万算，恐怕算不到，是我们利用你的局，来破你的局。

　　陆庭月最后望了一眼身后，奈何桥仿佛就在眼前，对不起，于凡，结晶我拿走了，但愿你醒来后，一切能回归原点。

　　“不可能，我精心布置的局，到底哪里出错了？到底哪里出错了，就只差一步，我就成功了… …”

　　耳边，还能听到冥皇暴怒的嘶吼声，伴随着飓风狂啸的还有金殿崩塌时振聋发聩的轰鸣声。
　　只是这些声音在天眼旋转的长鸣中，都显得微不可闻。

　　冥皇看着已经被撕扯成碎片消失不见的陆庭月，看着早已经面目全非的人间，竟然笑了起来。伴随着天眼的慢慢封闭，冥皇也终于变成了飓风中微不足道的一粒粒粉尘，消失不见。

　　天明，澄澈的天空如同湛蓝色的海水，于凡和陆庭月手牵手走在街道上。

　　“我还以为昨天晚上是一个梦，在梦里你告诉我，如果还有来生，一定不再放我孤独一个人了。”于凡笑着牵过陆庭月的手。

　　“当然，我说的，若有来生，必许你一世韶华。”

　　于凡点点头，幸福地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她又愣住了，奇怪，为什么自己会说了个“再”字？自己是孤独的一个人吗？

　　还有，来生？是来生的承诺吗？

　　那么，今生呢？

　　于凡猛地从梦境中坠陷，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还是雪白的天花板。身体已经疲劳到了极点，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一直在睡觉吗？

　　陆庭月呢？刚才的梦里，他说的那句话是在太可疑了，什么叫做来生？

　　于凡实在是太心急想要得知陆庭月的情况，于是在她急忙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就连意识空间里的灵力竟然也空空如也？

　　等等，结晶呢？

　　“你想知道结晶去哪了，是吗？”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于凡艰难地回过头来，却只能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她自嘲地笑了笑，原来没有了灵力的自己是如此的无力。

　　影子自顾自道：“没有了灵力的你依然能看到我已经是个奇迹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结晶已经消失了，和陆庭月一起消失了。那是陆庭月给你留下的最后的光影，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你都和过去的那个自己切断联系了。”

　　“切断联系，什么意思？”于凡问道，可是影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于凡伸手去捞那个影子，影子又猛地消失。

　　最后的光影，还有，“来生”？

　　明白了，果然呢，自己是被算计了，被陆庭月、沈曼还有楚尘三人一起算计了。

　　“说好的要共同进退，到头来，你们却联了一个骗局，就骗我一人进彀中，独留我一人存活？”
　　于凡闭上眼睛的时候，眼角隐约有一滴泪珠。

　　“可是，这样活下来的我，有什么意思？我不想一个人，不想… …”

　　似乎是又做梦了，在梦里于凡看到了一大群白色幽灵，于凡就忍不住和它们打起来，可是没有了灵力的自己完全不是它们的对手，稍有不注意就被其中一个制住了。

　　可是耳畔隐约却传来了李惠珍熟悉的声音，竟还伴随着哭腔，“小凡，求求你了，你就不要再闹腾了。算妈妈求你了，好吗？”

　　于凡看见原本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眼前是数个医生护士，他们合力将自己控制在病床上，如临大敌。

　　而李惠珍就站在床前，双眼写满了心疼与疲累。

　　“妈？”于凡嗫嚅着唇畔，才将这个字吐了出来，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叫。

　　于凡仔细去感知自己的处境，才发现自己早已声嘶力竭，喉咙就像含着块滚烫的铁，根本是没有办法再说话了。

　　可是，就是这一声细如蚊鸣的呼唤，让李惠珍激动得难以名状，她用手捂着脸庞许久，才不敢置信地搂紧，“小凡，我的小凡，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热泪顺着李惠珍的下颌滑进了于凡的脖颈，于凡想要伸手去抱住李惠珍，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被束缚带捆住。

　　直到在医生的示意下，于凡才被允许从床上被解放下来。

　　她看了看窗外，阳光猛烈得像要晃瞎了她的眼，久别重逢的嘈杂声重新响在耳里。生活的气息如同空气里的灰尘，再次布满于凡所能感应到的每一寸空气。

　　窗外的风吹着，树枝在摆动，汽车的轰鸣着向远处驶去。走廊里的护士和医生边走边讨论着病人的情况，还有，护士站刚烧开的水正咕噜咕噜地叫着。

　　这里是精神病医院。于凡入住这里已经有大半年了，原因是在公司里忽然出现精神不能自控，甚至企图暴力伤人的状况。

　　李惠珍和于凡讲着，“晓璇跟我说，你那天的情况真的很不对劲，所以才会有人建议说要送到精神病院里来观察观察。

　　我是没想到，后来你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李惠珍一边说一边握紧于凡的手，“妈妈现在呀，就希望你好好的，工作的事先放一边，你要是压力太大，就暂时不要工作好了。”

　　“妈，陆庭月呢？还有沈曼和楚尘，计划到底成功了没，是成功了吧？”

　　于凡的话刚说完，李惠珍的眉毛再次皱紧，于凡甚至能从她眼里看到了后怕和焦虑，让于凡觉得自己就是个疯子？

　　“我，是疯子？”于凡在心里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