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汉宫月明时？》无色轮回

49、第四十九回 各自的心思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中已经有了夕阳的余晖，刘彻不在房内，而刘嫖也不在，想来是因为我晕倒太久，两人怕影响我休息，换了地方谈话罢。站起身，我走了两步，一边的宫女就上前想扶住我，我没有反抗，只是淡淡道，“扶我去御花园，我想走走。”
　　“是。”这个小宫女甚是乖巧，闻言就扶着我小心翼翼朝着御花园走去。御花园离开我的椒房殿并不远，找了花园中央的凉亭坐下后，我就打发她走人了，自己算是自由了么？只是从一个牢笼，换到更大的牢笼吧？我笑了，却又马上收敛了笑容，夕阳下的御花园份外安静和美丽，落日的余晖将花圃与水池染上了一片金灿的琉璃之色。
　　慢慢的，我感觉有人在看我，本以为又是谁派来的眼线，但是我马上发现了不同，因为那视线不是偷偷摸摸的，而是很专注，专注到让我无法漠视的视线，到底是谁？我轻皱着眉头，抬眼向前看去。
　　我看到九曲桥中央站着的白衣少年，隔着不远的池水，就这样看着我。这是一个很绝色的少年，有一种超乎了性别的美丽，我一直以为刘彻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但是这个少年五官的精致比起他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与刘彻那种骨子里的阴郁不同，他有一种宛如风一般的飘逸与柔软的气息。
　　“霍去病！”一个名字从我口中脱口而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因为我想不到，在这个大汉朝，除了他以外，还有谁会有这般的风采与相貌。
　　听到我的声音，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神采，却没有动作，只是看着我。听到身后的声音打扰了我的思绪，只是一走神的功夫，当我再想追寻他的身影时，发现他已经消失在我的面前了。有那一刹那，我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娇娇，你在这里？”身后的声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看我毫无反应，刘彻只好走到我面前，刘嫖在他身后，看来两人已经在我昏迷的时候达成了什么协议，因为他们之间感觉不再气氛紧张了。“这里风大，来，朕带你回去，乖。”刘彻宛如在哄小孩子一般与我说话，我天真无邪的看着他，“大哥哥，我在等彻儿呢，他叫我在这里等他，哪里也不要去的呢。”
　　“……”果不其然，当听我说完时，刘彻眼中又流露出一种莫名的伤痛，想要抱起我的手就僵硬在半空之中，一时间，他竟然无法面对我的眼神一般别开了脸。
　　“娇娇乖。”看到刘彻的表情，再听到我们之间的话，刘嫖叹了口气，搀起我的手，柔声道，“娇娇啊，外面风大，听娘的话，跟娘先进屋好不好？”
　　“好是好啦。”我乖巧的点点头，“可是娘，如果我不在这里的话，等下彻儿找不到我会哭鼻子的呢。”我挤了挤鼻子，很为难的说道。
　　“没关系，娘会叫人跟彻儿说的，娇娇先跟娘回房间好不好？”刘嫖耐着性子哄道。
　　“那好吧。”我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娘一定要记得跟彻儿说哦。”
　　“好好。”刘嫖扶起我，领着我朝着椒房殿走去，身后的刘彻看着我，眼神悠远，只是沉默了片刻，就跟在我们身后赶了上来。当我们三人离去后不久，从不起眼的假山角落，才露出一个人影，而他正是我以为自己看错的霍去病，看着我们离去的背影，他的脸上出现了与年龄不符的复杂表情。

　　回到房里，刘彻以一句还有政事要处理，把空间留给了我和刘嫖，离开了椒房殿。我默默坐着，也不言语，看着刘嫖打发走了周边的下人，知道她是有话要与自己说，看来，她确是是与刘彻做了什么协定吧。
　　果不其然，等到房间里只留下我们两人，她坐到我身边，轻轻说道，“娇娇，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为娘，你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的？”
　　“……”我本想装疯卖傻的回答一翻，但是看到刘嫖的神情，扯动嘴角却说不出一句谎话，半响我才低下头，轻声说道，“女儿没有疯，只是也离疯不远了。”
　　“娇娇。”听到我的回答，刘嫖既欣慰，又心疼，想到以前自己女儿有话就说，不爽就闹的直白个性，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苦，才会用装疯卖傻去伪装自己，保护自己，“你受苦了，娘对不起你。”她抬手抹着不住留下来的泪。
　　看到刘嫖如此，我心里也有些酸涩，却知道她的话没有说完。
　　过了一会，刘嫖平静了，擦干了泪水，脸上也恢复了许久不见的女强人气质。“娇娇，以前你个性任性又单纯，所以很多事，娘都不便和你讲，但是现在不同了，有的事，娘一定要你自己知道清楚，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在你进入长门的七年里，这未央宫也变了。”接着，她絮絮叨叨的告诉我在我进宫之后未央宫与朝政的变化，当听到皇奶奶已故，我的心口不觉得一振，失声道，“皇奶奶死了？！”对于这个老人家，我的心里还是有些依恋的。
　　“是啊，你皇奶奶去世之前，还念叨着你的名字，要再看你一眼，只是刘彻那厮也不知怎地就绝情至此，连死也不让你见上她老人家一面。”说道这里，刘嫖的泪水又落下，眼神也闪过一丝怨毒。那时，太皇太后心知自己命不久矣，一直央求刘彻把陈娇从长门放出来，但是那位狠心的帝王却始终没有答应，导致最后窦太后郁郁而终。
　　“他原本就是那么绝情的人，这并不奇怪。”我淡然的笑了笑，口吻却是连自己也没有发现的冰寒彻骨。
　　“……”看到女儿如此，刘嫖有些意外，但是更多的是放心，她真怕女儿会再三重蹈覆辙，只因为那位君王的一点怜爱而再次与她唱反调。想来当初若非陈娇对于刘彻用情至深，刘彻也不会有今日这般机会，将窦家瓦解至此。
　　“看到你这样，娘多少也有些安心了。”刘嫖道，“原本为娘就想让你知道，这次刘彻让你回宫，原本就不是按得什么好心思，说是想补偿，其实还不是想接我们窦家之力去牵制卫家。”刘嫖冷哼一声，“娇娇你还不知道吧？近几年来，卫子夫的弟弟卫青已经被升为大将军，击退匈奴政绩之大，只怕是要功高盖主了。”
　　“卫青？”闻及此人，我脑中只是模模糊糊起了一个影子，依稀记得他与自己在现世的未婚夫长得极相似，却想不起样子，因为，我确实是连那现世唯一深爱的男人的印象也已经模糊不堪了。对于卫青，我只记得那一句轻声而坚定的誓言。‘我一定会打败匈奴，回来接你。’
　　“是啊，虽然卫青此人长年驻守边疆无心朝政之事，但是卫家其他人客就难说了，再加上卫子夫贵为皇后，又是太子的亲母，只怕过个几年等到太子长大成人，这刘彻的江山也不安稳呐。”刘嫖细细的分析，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所以他现在才想再布个棋子来牵制卫家。”说道这里，刘嫖冷笑一声，“当今朝野，可以与卫家平分秋色的名门贵族，也只有我们窦家了，再加上你和卫子夫的事情，两家不和在所难免。”
　　“现今刘彻要你重回未央，也不过是想借着和你姻亲再次掌控窦家为他卖命，牵制卫家而已，这等心思，也只有那个帝王想得出来。”说到最后，刘嫖俨然已经咬牙切齿。
　　“……”原来果真如此，虽然我不意外刘彻招我回宫是有阴谋，不是单单为了补偿，但是亲耳听到验证，还是心中有些不舒服，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无论我愿意与不愿意，自己还是成为了他的棋子么？
　　“娇娇，你在想什么？”看到我半响不语，刘嫖不禁有些担忧。
　　“没什么。”我敷衍的笑了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对了，彻儿与娘说了什么？”
　　“娇娇？”惊讶于我的敏感，刘嫖看着我，“你怎么知道刘彻…”
　　“既然娘你都看得出我是装疯，彻儿那么聪慧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呢？”而自己就是要让他知道，就算他现在站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也可以当他是隐形的，“说吧，他让娘跟我说什么？”因为知道自己对着他只会装疯卖傻，所以就接着刘嫖来打动我么？
　　“……”刘嫖再次深深看了我一眼，“在年后，他会正式册封你为夫人，地位在未央宫仅次于后位。”
　　封妃？！怎么可能？我的眉头再次皱起来，不对，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怎么会没有被写入史册？历史之上，明明白白写着刘彻之后陈娇是死在长门的不是么？
　　不，有什么地方不对，我突然感觉脑中一根弦被触动了，自己怎么会一直没想到呢？陈娇，陈娇！那个陈娇，如果自己当时发现的古墓里真的是陈娇，那么应该说陈娇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死了，绝对不会是三十八岁！难道，三十八岁陨于长门，这是自己选择演绎的历史么？我可以这样认为么？历史会因为我而截然不同？！
　　“娇娇？”刘嫖看我失神，以为我是被那句封妃的话触动到了，忍不住道，“其实，再入未央也不失是一个机会啊。”
　　“机会？”回过神来的我看着刘嫖，“什么机会？娘的意思是要娇娇再回汉宫为妃么？”一想到这几乎葬送了我性命的汉宫，我的口气不免生硬起来。
　　“娇娇，娘知道以你的身份，屈居在卫子夫之下未免觉得委屈，但是大局为重……”
　　“大局？什么是大局？”我怒极反笑，“娘，那么多年的大局你还看不透么？！”
　　“娇娇！”看到我如此激动，刘嫖的情绪也不免被我影响了，“你以为娘说的大局是什么？你以为娘当真是为了权势连自己的女儿也不顾？娘这是为了你啊！”她越说越是激动，“我不管刘彻是真的要封你做夫人补偿你，还是只是为了利用窦家！只要有一丝机会，娘都不愿意你再回那该死的长门！”
　　“七年啊！！娇娇，娘整整七年连一面都见不到你！娘老了，还有多少个七年可以等啊！”说道这里，刘嫖终于抱着我放声大哭起来，“你让为娘怎么忍心看着你在那坟墓一样冷清的地方过上一辈子啊？娇娇，你还年轻啊！”
　　“……”看到刘嫖如此，我的鼻子也一阵发酸，只是，刘嫖错了，我又岂是为了屈居卫子夫之下而觉得委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