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笑春风》蓝昕秋风

37、第五章

　　陆无双脆弱的双臂搂着与其一般蓬头垢面，混身散发着阵阵恶臭的小莲，精神已经开始有些恍惚，他想不起来自己倒底在这里蹲了有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更长，不敢离开不敢开口乞食，每日里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对面车水马龙的楚馆，阵阵食物的香气似有似无的飘过，而他却想起许久前那个滚到自己面前的半颗馒头的滋味。有多久不曾吃到食物了！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是相比较于得到自由，这点饥饿他还是忍得住的，小莲也是吧，无双想到怀抱里已经睡着的小莲，也许不用再等三天，或许他们明天就可以离开了，不会引起那个可怕的人的注意安全离开，离开这个都城，离开这个国家，回到天奉国，回家，回到爹爹身边。
　　爹爹！四儿好想爹爹！四儿做不到在逆境中保持冷静的心态面对残酷的一切，四儿已经无法做到，爹爹，救救无双，救救无双吧！
　　耳边似乎传来很嘈杂的声音，无双努力的撑开沉重的眼帘，只见眼前一片花花绿绿的颜色，似乎有很多人走过去，蓦的，身子似是撞到了什么，接着腰间传来一阵巨痛让他忍不住把已经倦得很低的身子下意识的再次蜷缩，干裂的唇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
　　“臭乞丐！别弄脏了爷的虎皮靴子！”
　　腰间再次被重力踢了一把，这次无双没有抵住，抱着小莲滚到了一旁，此时被痛醒的无双完全睁开了双目，眼前也已经不再是花绿的模糊，却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一波又一波的人潮挤到了一块，无双看了一眼便知道那都是出入楚馆的人，甚至在其中他还看到了几个熟面孔，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接着便狂喜的想到这是一个可以安全离开的机会！虚弱的身子不知道哪儿借了一股子力气竟是依靠着墙壁站了起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惹得一干人等聚集在楚馆门口看热闹，陆无双心中闪过一念，却是没有看热闹的好奇心，这样的机会如果错过，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能离开楚馆的势力范围了。
　　“小莲，醒醒，咱们要回家了，回家再睡吧。”陆无双轻轻的摇着仍旧晕睡着的小莲，还有他那条有些弯曲的右腿，眼睛开始发红，虽然知道小莲只有在睡着后才不会知道饿和疼，但再呆在这儿下去，只怕两人都要活活饿死在这墙角下了。
　　“嗯……无双，走，回家……”李复莲脏污的脸已经看不出原色，但那睁开的双目却是无神的，情况只比陆无双更糟糕。
　　咬紧下唇，无双搀扶着李复莲，一点点的靠着墙边往着人群曼延的另一处巷子走去，他破烂的鞋子缝里还藏着两颗青豆般小的金豆子，只要离开了这里，便可以为小莲请到大夫，可以吃饱食，有了力气就可以更快的逃离，这样美好的信念是支撑陆无双挺到现在的唯一动力，他是如此深信，并且从来没有放弃过的坚信着。
　　“无双，你瞧这天上飞的人好像师父啊！”断掉的腿一踮到地便疼得脑子一阵阵的发胀，他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也是为了分散那彻骨的疼痛，便分散了心思去瞧，却看到人群所看之处竟是眼熟得紧。
　　而此时，人群似是为了瞧清那天上飞舞的人竟是不怕死的齐齐挤到了更前面的地方，陆无双一扫眼却真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满目的泪夺眶而出，甚至于手中一软，竟是忘记了天、忘记了地、忘记了眼前一切，眼中满满的只剩下街那头的亲人。
　　爹
　　张了张口，想喊，想放声的喊出那在梦中，在低语中叫唤了无数次的人，那嗓子眼儿却似被重物所迫，无法唤出一句话。
　　无双下意识的要往前走去，此时却又是一波人潮往前涌过，那熟悉的面孔竟生生被阻断了，无双急了，突生神力的要推开眼前的障碍物，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要跑到那人的身边去。
　　“唉哟，臭娃儿，手摸哪儿呢！”
　　“走开，臭乞丐，敢脏了爷的衣服！”
　　被无双撞到的人，善者不过一声怒骂，恶者却是拳脚相向，他不管不顾，只是哭得自我，叫着悲切，似是要将这一遭的委屈尽情哭去。
　　“爹！爹！”
　　直到扑到那温暖的怀抱，被那人毫不嫌弃的紧紧抱住，无双才觉得自己是真真安全了，只要有爹在，只要有爹在……
　　“无双！！我儿！我儿！”
　　陆回抱住那黑得不像样儿的孩子，是四儿，是他的四儿，不管过了多久，不管那样貌发生多大的变化，总归是他最亲最爱的孩子。真好！真好！
　　“四儿，爹爹在这儿，别哭！爹爹在这儿！”感觉到怀中的小人儿哭得像是要闭过气似的悲彻，叫陆回怎个儿不心疼，一点也不在乎那与之锦缎华服天壤之别的脏污，不留一丝缝隙的紧抱着小儿，衣袖就着那叫他心痛的泪细细的擦拭着那张小小的脸蛋，当那熟悉的俊秀一点一滴的恢复，陆回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第一次在亲儿面前落了泪，轻轻的一滴溅落在无双的脸颊上。
　　“爹爹！别哭，四儿很好，很好！”看到最亲的人在自己面前落了泪，陆无双那仿佛流之不尽的泪竟慢慢有了缓和，他一如以往脸颊轻轻的贴近爹爹，糯糯的童音小小声的在陆回耳边安慰着。
　　我儿！我的四儿！陆回紧紧的拥抱着怀中的小人儿，千创百孔的心一瞬间便被这甜美的声音抚平。
　　“爹爹再也不叫四儿受苦了！往后不管去哪儿，爹爹都要和四儿一起，再也不分开，再也不叫人欺负四儿。四儿，原谅爹爹，原谅爹爹的失误！”
　　“嗯！四儿相信爹爹，四儿不要再和爹爹分开！”愁苦的小脸第一次扬起了笑，明朗的，如阳光一般灿烂的纯粹的笑容。然笑不过维持数息，陆无双便一脸紧张的扯着爹爹要下来，陆回哪里肯放，只是抱紧了他往无双指的方向而去。
　　“爹爹，快，小莲病了，也饿了！咱们带他走，一起回家。”
　　“阿原，过去看看！”
　　在一旁看到爷和少爷团聚的画面，陆原已是虎目含泪，得令后马上过去，借机抹去了脸上的热泪。
　　不久，他抱着一个已经晕迷的娃儿走了回来，怕小少爷担心，连忙道：“小少爷，这位小公子只是饿晕了过去，阿原已经喂他吃了一粒养身丸，只是他的腿倒是有些麻烦，如果救治不当，只怕会落下残疾。”
　　“原叔，小莲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我们一定要治好他，小莲平时最爱跑了，如果不能跑，他该多难受啊！”无双刚缓下的泪似又有复流出的迹象，如今有了依靠的他，便成了那最脆弱的娃娃，一点的难受都忍不住化为泪渲泻而出。
　　“听四儿的，咱先回客栈，尽快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吧。”陆回大手一挥，已然要率众而去，若非那飞身落于前的凤琉玉挡住了去路，只怕陆回竟是想不起来自己同行而来的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四儿！”
　　“师父！”陆无双含泪一唤，虽然对于再次见到师尊很是惊喜，却没有离开爹爹的怀抱，只是在爹爹的怀中对对方行了个师礼。
　　眼前流泪不止的小人叫凤琉玉无法与印象中那个淡定的徒弟打上等号，他想像不出怎样的处境会叫一个人变化如此大，心，片刻间起了乱潮。
　　“怪不得翻了楚馆那三寸地儿都没有找到人，原来四儿竟是藏身若此。”随着凤琉玉落于前的还有那楚馆的馆长莫穷。那只看着陆回怀中小儿的眼儿流转着琉璃波光，但叫亡国的倾国之色叫一干人等看直了眼，而陆无双的反应却是浑身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颤，拼命的要把自己藏到那安全的巷湾中。
　　是他，是他！那个可怕的人！
　　“爹爹，四儿要回家，咱们快走，快走！”小手怀抱着爹爹的脖子交叉扣紧了，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催促，以及那张瞬间变得惨白无比的小脸都让陆回明白一件事，眼前这个叫莫穷的男子让他的四儿受尽了苦难，以至于他的四儿看到对方便是发自内心的害怕，不愿意面对。
　　他想为四儿讨回公道，但又怕四儿受不住惊吓，如今的四儿只如那惊弓之鸟，哪怕再多一点的刺激都要叫他那小小的身体受不住的。陆回强忍下怒火道：“我儿急着要回家，请莫爷让个道吧。”
　　“四儿！你这便要走了吗！难道莫哥哥竟值不得你开口说句话吗！”莫穷笑吟吟的上前，微抬起手竟欲碰陆无双的小脸，无双下意识的侧脸避开，而陆回也是不约而同的退避开去，竟叫莫穷扬起的手落了空处。
　　一时间，莫穷的脸有一丝丝的沉静，接着又自笑将起来。
　　“竟是碰不得了呢！四儿呀四儿！你走得这么奇巧，莫哥哥怎舍得放手，你说呢。”
　　“四儿-要-回-家！”
　　陆无双咬着下唇，缓缓的别过了头，死死的望着眼前那妖艳的少年，直到一丝咸味扩散到整个口腔，他，才一字一顿的直书自己永不变更的信念。
　　“唉！竟是叫四儿讨厌了呢！走吧，走吧，都走吧！”莫穷一甩宽大的袖子，竟是先行回转往楚馆而去，一步未回头。
　　临别时，莫穷那一眼交错而来的目光让陆无双的坚持整个溃败，他又自躲入了爹爹的胸怀，陆无双心念回转却是放不开对那人的害怕，此人只怕要与自己纠缠不休的。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一章好是挣扎啊，四儿和爹爹重聚，偶自己写得都有点不能自己了，还好，咱没有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