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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 ...

  •   大卷毛女士说着,又长叹了一口气,无限感慨地说:“你小时候一定会以为你妈不疼你对吧?其实你妈妈是很爱你的。每天你上学之后她都会在家里变着花样地给你做各种饭菜和糕点,给你织各种好看的毛衣。她是爱你的,她只是精神不好,你不能怪她。”
      大卷毛女士说的这一段,易洲很有印象,可易洲的印象却和大卷毛女士说的很不一样。他母亲的确很擅长做各种美食,但在易洲的印象中,却没有一样是为他而做的。很多时候易洲放学回到家,母亲都会拿出一道新做的食物让易洲品尝,但易洲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候他母亲说的是:“小洲来替你爸尝尝这个味道,你说你爸会不会喜欢?”
      至于毛衣,那也是给他爸织的,易洲从来就没有得到过一件他母亲亲手织的毛衣。而当然,那些毛衣也从没有被他爸穿走过,都一件一件地整齐地挂在他母亲的衣柜里。
      “我母亲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是阿姨你陪她去看的医生吗?”易洲问。
      “不是,是你爸陪她去看的,听说是郁抑症还是什么,我不懂这些名词。反正听你妈说你爸给她请了最好的医生,开了最好的药。可惜啊,最好的医生也治不好她的病,最后还是走了。”
      易洲沉默了。
      大卷毛女士又说:“你妈走的那天,我刚好去了旅游,也都是回来之后才听人说起你妈自杀的事。听说她吞了一瓶安眠药,不过各有各的说法,也不知道真假。你那时候已经被你爸接走了,虽说你爸有了别的家庭,但怎么说你也是他的亲生儿子,料想应该也不会亏待你。不过老话说得对,有后妈就有后爹,我可是替你担忧的。但现在一看,你长得这么高大帅气,想来也是过得很不错吧!”
      易洲礼貌地笑了一下,答到:“谢谢阿姨关心,我一切还好。只是母亲在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后来又去了国外,没怎么跟父亲相处,所以对以往的很多事情都不甚清楚,所以才冒昧打扰阿姨你。”
      大卷毛女士豪迈地挥着手说:“没事没事,说什么打扰,我一个人在家也闷得慌,你能来陪我说说话我高兴着呢!”
      人一但聊起回忆就很难停下来,后来易洲又听大卷毛女士闲聊了好一会往日的小事,知道了他母亲很喜欢花,尤其喜欢白玉兰,家里几乎一年四季都插着鲜花。知道了他父亲最喜欢吃白菜大肉饺子,他母亲总是做好一大盘等他父亲回来吃。知道了附近的邻里都不喜欢他们家,说他母亲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知道了同学们都不喜欢跟他玩,经常欺负他,骂他是没爹的杂种。
      后来大卷毛女士还想留易洲吃饭,易洲推辞了好多遍才得以顺利脱身。

      从停车场出来,又下起了雨,易洲这才想起今天早上广播电台提示过今天晚些会有大暴雨。
      果然,雨越下越大,导航仪上的路线也已全线标红,甚至开始红得发紫。
      电话铃声响了。易洲打开了蓝牙耳机。
      “喂,云帆。”
      “你在哪里啊?天都黑了,估计快要有一场大暴雨。”
      “我这边已经在下了!”易洲无奈地笑着说。
      “什么?你在哪里?”
      “我在钟山市这边。”
      “你怎么突然跑那么远呢?也不提前跟我说说!”
      “有点公事,也是临时决定的。想着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雨来得这么快,现在整条路都几乎瘫痪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如果道路不通的话,你不如就直接在那边找个酒店住一晚吧,这场雨估计得下个半宿,没必要在路上干耗着。”
      易洲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车龙,又用手指在导航仪上点了点,每一条路线都黑红黑红的,他无奈地说:“看来也唯有这样了。”
      “那你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啊,别我一不在你就修仙!”傅云帆叮嘱到。
      “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易洲甜笑着说。
      “那先不说了,雨天视野不好,你开车注意安全。到了酒店给我发个定位。”
      “这是你们当警察的职业病吗?”易洲好笑地问。
      “这是我爱你的职业病。”傅云帆突然毫无预兆地来了个滚烫滚烫的表白。
      “云帆!”易洲的语气又苏又软。
      “嗯?”
      “没什么。”
      “我还寻思着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个回应。”
      “我一直都在回应啊,我满心满脑都是你,无法更多了。”
      “没想到你还挺会说甜言蜜语的嘛,该不会是久经沙场吧?”
      易洲又无奈又好笑,说:“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专心开车,注意安全。有事记得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雨越下越大,路况太糟糕,在路上已经塞了一个多小时了,塞得易洲都没有心情好好找个像样一点的酒店,在路上看到一间也还算过得去的,就办了入住手续。
      他一入住就给傅云帆发了定位,然后应傅云帆的要求,乖乖地叫了晚餐。
      这个酒店的一切都让易洲这个严重洁癖患者感到不满意,他宁愿选择不洗澡也不愿意用酒店的浴巾,他甚至已经打算在椅子上坐到雨停了就离开。
      可是看这个雨势,估计真的得下个大半宿。
      夜色渐浓。
      易洲坐在窗前,开始仔细地回想今天大卷毛女士所说的话。难怪他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亲戚,他本来以为是因为父母的事不被长辈们认可,所以没了来往。可是这么想也不太对,母亲那边的家长不接受很正常,父亲那边的亲戚怎么也不可能因此断绝关系吧。今天听大卷毛女士一说,才终于解开了谜团,原来自己的父母都是孤儿,本来就无亲无故。
      按照大卷毛女士的说法,父亲与母亲在福利院时就相识相知甚至相恋,分开了之后父亲与蒋箐箐结合了家庭,后又与母亲旧情复炽生下了自己。易洲对自己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轻声地说了一句:“简直荒谬绝伦,可笑至极。”
      今天大卷毛女士曾提到过,母亲程灵姗是爱自己的,关于这一点,易洲没有丝毫的认同感。虽然记忆不全,但易洲心里似乎有一种根深蒂固的印象,自己从出生以来就没有感受过来自家庭的爱。根据他自己脑海中零碎的记忆片段,母亲是疯狂且可怕的,她对父亲的执念摧毁了易洲整个童年。他的整个童年时代都是惶恐不安的,以致于他很早就建立起一道厚厚的围墙,把自己包围在里面,不愿意与人接近。
      易洲不知道什么叫做家,记忆中那个小房子的一切都是昏暗无光的,透着幽怨的冰冷,让人不寒而粟。
      母亲最后为什么要自杀?真的是因为无法承受了吗?
      易洲正想得出神,一道闪电打到玻璃窗上,晃了他一眼。
      他看向窗外,心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生理就已经马上起了反应。只见他脸上开始渗出汗珠,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他又本能地想去逃避,但意识告诉他必须挺过去。
      他睁着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整个背都汗湿了,细密的汗珠从脸颊不断地渗出。
      一个惊雷响起,易洲瞬间感到心脏骤停,无法呼吸。
      又是那种一直缠绕着他的窒息感,又是那股让他反胃作呕的血腥味。他本能地想要逃跑,想要驱散脑海中可怕的魔鬼,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再逃避,他必须要勇敢去面对。
      “小洲,你看啊,它是不是很可爱!”
      “你听听它的叫声,多么的动听啊,像是在唱歌呢!”
      “你摸摸它,是不是又软又暖。”
      “你闻闻啊,它的血多么香甜。”
      “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下场,你看到了吗,你给我记住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易洲,你给我睁开眼睛,我没你这么没用的儿子,你给我睁开眼睛!”
      “你在怕什么?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可是你爸的亲生儿子啊,你身上可是流着你爸的血啊,你怎么就学不了你爸半分的心狠?”
      “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着它。”
      一股热流喷了易洲一脸,黏糊的液体溅到了他的唇上,易洲感到喉咙一阵发烫,胃部翻滚。
      易洲冲进卫生间,把所有翻滚的不适全都吐了出来。他打开了花洒,往头上浇。
      他闭着眼,站在水流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似乎响起了敲门声。
      易洲关掉了花洒,仔细一听,果然是有人在敲门。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还滴着水,白衬衫贴在肌肤上,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整个人性感得无法无天,如果脸色不是那么苍白的话。
      又是一个惊雷,易洲木然地立在镜子前,感受着再一次的窒息。

      “洲洲,别怕!开门啊!是我!”门外响起了傅云帆尽量平静却还是可见急促的声音。
      易洲拖着湿漉漉的身体,打开了门。
      傅云帆看着易洲整张脸都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神如深渊般透不进一丝光,顿时心里像刀割般的难受。
      又是一个闪电划过窗前,傅云帆马上丢下了手上提着的背包,也不顾对方身上还滴着水,一步上前,给了易洲一个紧紧的拥抱。
      惊雷响起。傅云帆紧紧地抱着易洲,贴着他的耳旁说:“别怕,我在呢!我在这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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