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来》落水行舟

13、零和壹

　　许暗做了个梦，过年，一大家子在一块吃饭，许建树，陆英都在，沈亦，程关他们也在，自己旁边坐着林禾页，正夹了菜递过来，嘴里说着，“表哥，尝尝这个鸡腿。”

　　太真实了，许暗甚至闻到了香味。

　　他砸了砸嘴，睁开眼睛，眼前的笑脸与梦里的重叠起来。

　　许暗闭上眼再睁开，林禾页的嘴咧得更开了，“你怎么在这！”，许暗拉起被子一下盖过半张脸。

　　林禾页往床上一坐，眯了眯眼，语气却是十足的委屈，“表哥，昨天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许暗想起来，昨天是自己硬要把钥匙给林禾页的，理由是肖想他的早饭呢，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说点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眼看着林禾页戏瘾上来了。

　　“晚上叫人家林老师，还只给个表弟的名分，骨科就骨科吧，我都认了，没想到，表哥你到了早上居然翻脸不认人……”

　　许暗拼命暗示自己，这是梦中梦，还没醒透，再一闭一睁就对了，想着就又闭上了眼。

　　林禾页看他眼睛又闭上了，更委屈了，“你还不想看见我，你好狠的心，我走！”

　　许暗看他台词卡得很到位，神情更是绝了，就有那么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出来了，心里偷偷地夸赞了几句，只是这脚怎么就跟粘住了一样，也没见动啊？

　　许暗忍不住笑了起来，坐起身拉住林禾页的手，“你可真是个树精啊！”

　　林禾页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暗，问他：“那你的魂被我勾走没有？”

　　许暗配合地歪到了枕头上，一边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说：“看看，魂被你勾走了。”说着就又闭上了眼。

　　林禾页只说：“表哥，现在可是早上，早上呢……”

　　许暗右眼睁了条缝，侧着耳朵听他后面说什么。

　　林禾页夸张地笑了一下，接着说：“早上精力比较充沛，表哥你要是再这么诱惑我，一会别喊疼……”

　　许暗完全是本能反应，脑子里还没转过一圈，嘴上话已经放出去了。

　　“你也是壹？”

　　“哦？”

　　林禾页本来只是逗他一句，电饭锅上还热着给他买的卤蛋，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人已经打算往外走了，倒没想到炸出这么一句来，人就站住了，手往裤兜里一插，背靠在身后的衣柜上，目光灼灼地盯着许暗。

　　许暗脑子里的那个圈转过来了，嘴上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嗯嗯啊啊了一会，闹钟响了，

　　Wake up the dawn and ask her why
　　A dreamer dreams she never dies
　　……

　　真是江湖救急啊，许暗松了一口气。

　　林禾页走过来把闹铃按了，手机捏在手里，想了想，又说：“这个问题不急，来日方长，是壹还有机会改。”

　　他语速很慢，像是胸有成竹的猎手，耐心地等着猎物上钩，主动的。

　　许暗一口气又没吸上来。

　　林禾页把许暗的毛衣往他头上轻轻一丢，语气又变得哀怨，“闹铃已经响了一回了啊，表哥你再不起，这早饭就来不及吃了，这早饭来不及吃，表弟我的一番心意真是零落尘泥碾作尘……”

　　“起起起”，许暗利落地套上了毛衣，正要掀开被子起身，对上林禾页的视线，手顿了顿，笑呵呵地问他：“林老师，今天吃什么呀，这么香？”

　　林禾页会了意，也没回答，就径自出去了。

　　许暗坐到餐桌边上的时候，面前已经放了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边上是盒鹌鹑蛋，棕色的，
　　“卤的鹌鹑蛋？”许暗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却不是想象中的咸味。

　　“早市买的，甜的，怎么样？”林禾页坐了下来，撑着下巴看许暗。

　　“好吃，还是头一回吃甜的卤味，这个呢？”许暗用筷子戳了戳另一个碗里的东西，“豆腐？”

　　林禾页起身去厨房拿了把勺子，递给许暗，“尝尝，拌豆腐，我奶奶经常弄这个。”

　　许暗接过勺子，挖了一勺送进嘴里，凉的，又滑又鲜，许暗抬眼去看林禾页，正要夸夸他的手艺，却猝不及防地在他眼里瞥见一抹悲伤。

　　就只是一瞬，林禾页眼里又满是光彩，他换了个手撑着下巴，笑着对许暗说，“你这样吃太凉，多舀一点拌在粥里，也好吃。”

　　许暗照着做了，勺子捏在手里，在粥里捣了几圈，“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表哥。”林禾页入戏还挺深。

　　“明天一起吃？”许暗说着舀了一勺粥送到林禾页嘴边。

　　林禾页含住了，发出一声模糊的“好。”

　　吃过早饭，林禾页要洗碗，许暗拦下了，“走吧，泡水里，晚上我回来洗。”

　　林禾页挑了挑眉，“你去穿外套，就两分钟，我就洗完了。”

　　许暗只说，“今天起晚了，走走走。”一手拎着外套，一手拉着林禾页就出了门。

　　林禾页有些奇怪，昨天晚上许暗也不让他洗碗，他看着许暗拉上外套的拉链，嘴里发出了一个音节，“嗯？”

　　许暗也跟着“嗯？”

　　没等林禾页再嗯，电梯门开了，许暗率先走出去，声音落在后头。

　　“你的手洗碗浪费。”

　　“表哥知道疼人啦。”林禾页两步跨到许暗跟前，和他并排走。

　　许暗听他喊了一早上的表哥，莫名就代入了，回了一句，“表哥我一直都很疼人。”

　　许暗依旧是把林禾页送到步行街然后回的公司，中午两人一块吃了饭，又是各忙各的，下午三点的时候，许暗给林禾页发了条微信，

　　——今天你别过来了，我过去。

　　林禾页打了个？过去。

　　聊天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又没消息过来，过一阵子又是对方正在输入……

　　林禾页看得有些发笑，又发了个消息过去。

　　——便秘了？

　　许暗这头正在抓耳挠腮，看到这消息也没忍住破了功。

　　——怎么说话呢？

　　其实是许暗他们年会节目要开始练了，销售部还挺重视的，请了个排舞老师，组织了大家下午一起去练舞房练，说是有镜子，能看得更清楚动作整不整齐，地方就在步行街。

　　主要是许暗吧，唱歌一把好手，但是天生四肢僵硬，本来以为就是混进去晃个过场，没想到销售部来真的，再加上财务部是好不容易塞进人家队里的，这会除了配合。没别的办法。

　　他怕在林禾页面前毁形象，所以扭扭捏捏，这要说了林禾页肯定会去看吧？但不说林禾页又不乐意留在步行街。许暗想了又想还是说了。

　　——年会节目，我们去步行街排练，今天头一回，时间久一点，结束就不回公司了。

　　林禾页回得很快——还得找场子排练，不会是跳舞吧？

　　许暗心想你还是个推理小能手，就这么回过去了。

　　林禾页一看就笑了，发了条语音过去——表哥舞姿如何？

　　许暗正赶上田慧喊他走，转了文字一看，脸一红，慌慌张张地把手机藏进兜里，跟上了其他人，外面下了点小雨，气温又低了几度，许暗从暖气环绕的大楼里出来，不禁打了个冷颤，心里本来还在纠结林禾页来不来看他，这会忍不住想，那人今天没穿羽绒服会不会冷。

　　另一边黎青手底下的人正好喊停，要上个厕所，他停了手上的活，看林禾页盯着手机莫名其妙地一个人傻笑，忍不住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

　　林禾页反而问他，“这附近有什么练舞房吗？”

　　黎青往外努了努嘴，“抬头，侧斜方。”

　　林禾页看过去，看到了一大片玻璃，外面是阴霾的天，没有光反射在玻璃上，倒是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白炽灯，没想到这么近，他转头对着黎青说：“一会去看我表哥跳舞。”

　　黎青有点惊讶：“你表哥跳舞的？拉丁舞？街舞？”

　　林禾页笑着说：“对啊，舞蹈工作者，就是跳什么还不知道，一会去了看。”

　　黎青一开始没在意，手底下忙了一阵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又不说上来哪不对劲。

　　许暗到了地方，发现这个所谓的练舞房，就是前后两大面镜子，其余两边都是透明的玻璃，更要命的是，外头还有一排长椅，时不时就有人往那一坐，目光就进来了，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舞蹈老师给出的解释是——这是为了锻炼你们的自信心，本来就是要上舞台的，早点习惯注视，上了台不紧张。

　　许暗往外扫了一眼，没看到林禾页，松了一口气。

　　老师先排了个队形，大致讲了一下队形变化，前面都没什么，就跟着捣浆糊，关键是最后！

　　最后队伍排两列，分五个人出来站最后，从两列队形中穿过，依次把扇子捻开，斜着划过半边脸，定格，然后分别回到两列队伍的末端。

　　“最后一个，最后一个你走到这，你们都蹲下。”舞蹈老师把许暗拎到最前面，然后手掌向下挥了挥，其他人应声蹲下。

　　她又对着许暗说，“你走到这，扇子这样撑开。”说着手搭着许暗的手往上抬了抬，扇面向下刚好挡住了许暗的一只眼。

　　舞蹈老师又转过去面对大家，“这时候你们就挪成一个半圈，稍微紧一点，注意看前面这个，他手抬起来，你们就摆好这个队形，等他半蹲，你们就把扇子都打开，就跟孔雀开屏一样。ok吗？”

　　后头的人一听孔雀开屏，边说着ok边哄笑起来。

　　许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安排成了孔雀，听着后面笑起来，忍不住转过头要看一眼，视线随着转动的脖颈划过玻璃门，就僵住了。

　　——林禾页举着手机，挡住了半边脸，在只有许暗看得到的角度，对着他抛了个飞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