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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新官上任三把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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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我没想到这第一把火就烧到了我的头上。更要命的是,火着之前我这不知好歹的家伙还在那儿暗暗庆幸逃过了“灭绝”的魔爪。
“米菲,夏影,李老师让你们去办公室一趟。”做好早操,便收到一脸春风得意的夏依依同学笑眯眯地诚挚邀请。
去就去嘛!你得意个什么劲,我翻了白眼给她,这新来的“小秃”怎么看怎么嫩的慌,姑奶奶我还怕他?哼!随手翻了遍包包,奇怪,我的mp3呢?昨天明明在包里的,再翻一遍,还是没影。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算了算了,没有就没有吧,没准丢哪个角落里了。不就是听“小秃”唠叨两句么,毕竟人家还是一年轻的大学生,又不是一更年期的老太太。
办公室在二楼楼梯口,而我们的教室在五楼,可以说是“天高皇帝远”。我进办公室的机会更是屈指可数,一来“灭绝”是早已把我视为放弃人口了,二来我虽不安分却及会把握好尺度,打打擦边球就好,倒也没啥实质性的重大错误。如此一来二去,她也就没心思跟我计较这么多了。
不过米菲可是常客,由于刚来时的格格不入,“灭绝”特地让她当了英语课代表,美其名曰沟通。好像忘了说了,“灭绝”可是我们的英语老师,不用怀疑,我没有搞错,她就是以53的高龄胜任我们学校的英语课老师,不仅如此,而且还是本年级英语课的学科带头人,貌似也够牛掰的。
来到“灭绝”的办公桌前,只见“小秃”正捧着我们班同学的成绩簿细细查看。
“李老师……”米菲怯怯地唤了一句,我则站在一旁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聪明人总是会在不同的场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那么我想现在这就是对我最最有利的选择。
“哦,米菲,是么?”“小秃”从一打厚厚地资料中抬起头来。
“李老师,你认识我?”米菲有些吃惊。
“米菲,夏影,不对么?我刚刚翻完全班的资料,也记得七七八八的样子。”“小秃”浅笑道。
呵……你还别说,别看“小秃”寸毛不生,那张脸长得却不赖,小麦色的皮肤,五官硬朗,脸部的线条给人一种及刚毅的男子气感觉,一笑之下确实让人眼睛翻花。我不得不承认和莞躍那张白白净净的书生脸一比这张确实酷的多。只是怎么好像有点眼熟的样子?
“夏影,米菲,你们的迟到记录似乎很有意思。”
我被这句话劈回神,只见一双丹凤眼正似笑非笑地盯着我。可恶,暗骂自己什么时候不好犯花痴,非这时候走神,刚刚打量帅哥的样子一定是全落他眼中了。
“7点01秒?”“小秃”笑得一脸畜生无害,“看来时间观念很有问题啊!”
“米菲,念你是初犯就算了,这是上星期的英语作业已经改完了,你先发下去吧!”“小秃”好脾气地放过了她。
她无奈地投了个鼓励的眼神给我,只得离开。
我则笑笑安慰她没事,一边立刻反应过来,什么叫念你初犯?我不也是初犯么?“李老师,我这学期也没有迟到记录。”我赶紧好心地提醒他。
“可是,有同学反应你常旷早自习啊!”他依旧是一张笑脸,笑得我有点毛骨悚然起来。不用问那同学一定是夏依依,我当然不做这冤大头,忙解释:“老师,可不能听信片面之词啊!我向来都是班里的全勤劳模。您可以查查以前的迟到记录,天地良心,绝对没有的事啊!”
“别急别急,我也不是计较的人,以前有还没有我也不会追究你。”“小秃”大度地笑着。
“那是那是,政治告诉我们应该用发展地眼光看问题,怎么能只关注历史,落后是要挨打的,所以与时俱进那才是时代发展的潮流……”听到他要放过我,我一下来了兴致,开始瞎侃。
“没错,”他一口接过话茬,“所以以后,我决定由你来记录同学们的早自习情况,记得要把每位同学的到达时间写清楚,我可要找他们核对的哦!”
什么!?我几乎要脱口惊呼,每位同学的出勤,那……那……我要几点钟到啊!老天啊!“小秃”你够黑,这不整人嘛!我一脸颓丧,还不如被“灭绝”唠叨几句呢?没想到我的一秒钟竟要付出如此代价,天要亡我啊!
“怎么了,不满意这份工作啊!那我给你换一份好了。”“小秃”一脸奸计得逞的诡笑。笑里藏刀这回我算是领教了。
“哪里哪里?很满意,很满意!”我咬牙切齿地道,我哪里敢说不满意,他要再换什么毒计我可经不住他折腾了。
“这样啊!我本来还想说,让你今天晚上留下做值日就算了呢?”
这家伙分明是存心玩我。我使劲扯着笑装作无所谓地看着他,不过,我想,我笑的样子一定像抽风。
“那老师,我先走了。”看他似乎没事了,我赶紧抽身开溜,以免他再完花招。
“哦!等一下……”
“啊!”我一千个不愿意地转过身来笑脸相对,“老师,您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你的mp3吧!”“小秃”拿出一只酒红色的米奇mp3递给我。
我看了又看,没错就是我那只,我狐疑地盯着他,怎么会在他这里?
“不用看了,是你昨天丢在塔里的。”
“塔……”老天,他,是塔里那个色……色狼!我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这么说,他昨天是为了把这个还给我才来追……追我……老大,这回我可惹了个麻烦的主了。不对啊!昨天那人明明满头乌丝,难道说,那群老头老太为了惩罚色狼,将他褪了毛抛入空门?哦……老天!这年头的人未免也太热心了点吧!
“里面的曲子很好听。”
“啊?”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竟没提昨天的事反夸我里面的曲子好听。“哦,是啊!”
“尤其是那首钢琴曲。自己写的么?”“小秃”笑问。
我却有些黯然,这首曲子我反反复复听了三年,熟悉到里面的每个音阶都能够倒背如流,却始终都没有听明白,直到他走的时候,还在痴痴的想为什么,真可笑。后来终于听明白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切他已经计划了这么久,只有我一厢情愿地相信偶然,呵呵……这大概是他给我上的最后一课:偶然的背后一定是必然。
甩了甩头,驱除心底的阴霾,我淡笑道:“老师,你太高估我了,我向来没有音乐细胞,唱歌都五音不全,不要说写曲了。”
“呵呵……是么?”“小秃”还是在笑,可这份笑容里似乎有我所看不懂的东西。我没有力气深究,甚至莫名地有些害怕这样的目光——好似洞察一切。
“老师,你不觉得你过问的太多了?”我一把拽过他手中的mp3,只觉这个人比“灭绝”难缠的多,也讨厌的多。我讨厌别人过问我的私事,尤其是那一片禁区。我承认我很傻,这些年mp3换了一个又一个,这首曲子却怎么也不舍的删掉。总觉得,这是自己所付出的这份感情的最后一丝牵系,我害怕有那么一天回首的时候,会怀疑那些我念念不忘的东西是真的存在过,还是我的错觉。
“好吧!抱歉。”“小秃”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耸耸肩,“你自便。”说完也不再理会我,继续研究那碟厚厚的成绩单。
我悻悻地回教室,这把火把我烧的精疲力竭。以后每天要早起可不是这么好玩的。不想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中午,这第二把火又烧到了我的身上。
周一上午最后一节是英语课。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们学校向来实行分批放学制度,以缓解食堂的就餐压力。
只是凡事有利必有弊。对食堂的大妈来说,这确实够人道了。可是对于此刻还坐在教室上课,看着其他年级的同学在外面打冲锋抢饭的我们来说,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正巧我的座位就在窗口,放眼望去,那群饿死鬼们奔得那个叫个性十足,一个个跑、拉、跳、拽,敏捷堪比猴子。我津津有味地望着外面大搞行为艺术的人群,早把耳边飞过的艰涩难懂的外文丢到了爪哇国。突然,爪哇国冒出了一句汉语:“夏影,请把第十段大声朗诵一遍。”
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我还懵懂未知今夕是何年。
“这里。”如萍好心地救场,指了指我的英语书。
我一眼望下去,心凉了大半截,一片陌生的词在我眼前横飞。虽然每个字母我都认识,可当他们以千奇百怪的方式组合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只剩下两个字:歇菜。我一直认为英语的最可恶的地方就在这里,明明就二十六个字母,折腾来折腾去怎么看怎么差不多,可偏偏差一个字母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不会。”我平静地抬头回答,早就习惯了在英语课上装木头人。
“夏影同学的学习态度值得大家学习啊!本来嘛!学习这回事最忌讳的就是不懂装懂,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能够这么坦坦荡荡地承任无知勇气可嘉!”“小秃”保持着他的招牌笑脸,甚至里面还包含着满满的赞赏,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严重怀疑它是不是出了问题。
然而,下一秒中,“小秃”的一句话让我的面部再一次抽搐。“可是呢……学习更需要一种力争上游的态度,不懂就要不懈地专研,直到弄懂。介于夏影同学今天的优良表现,希望她更能在这方面做个表率,回去把课文抄三遍,翻译一遍。”
我在如萍同情的目光中悄然入座,恨得牙痒痒,这杀鸡儆猴的把戏,他可真是玩的得心应手,可怜我这刀下亡魂。我愤恨地瞪着他,暗下决心此仇不报非君子。
如果说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一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那么我想,他一定是有太多的门窗要开关,以至于糊涂地在连续为我关上了两扇防盗门,忘记了开启任何一扇窗的情况下,又狠狠地锁上了最后一道门。
当我无精打采地抱着书包,准备逃了最后一节自习课,打道回府的时候,那个来自恶魔的声音又一次飘过了耳边。
“夏影同学,这么早就回家么?貌似我不记得你有向我请假。某人不是一大早还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她是最佳全勤奖么?”
“我想去学校里逛逛不成么?”我抬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看着他,那张永远带着笑的脸,我突然很想看到这张英气的脸上不再挂着笑容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成!当然成,上课本就是你们自己的权利,有人想要放弃权利我也乐观其成。”“小秃”眼角微微上翘,咧着嘴,一副轻快地模样,一点也不像老师抓到了逃课的学生。
“很好,那么我走了。”我烦躁地冲他挥挥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转身就走。
显然,“小秃”从没有放过我的打算。竟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走出了空旷的校门,走过了热闹的小吃街,走过了那条绿树成荫的香樟路。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没有去赶走他。眼睛却酸涩得难受。曾经我也是那么那么喜欢地跟着一个人走出空旷的校门,走过热闹的小吃街,走过那条刚刚开发不久的樟树路。喜欢到每天逃课做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从城南跑到城西,只为能和他一起走过这段不长的路。如今我已在这所他曾经呆过的学校度过了两年的光阴,如今这条曾经因为两旁树木还小而晒得我脱皮的香樟路终于变得蓊蓊郁郁,可如今的这条路上,却再也没有了他,他终是这般决绝地走出了这个小城,走出了我青涩的豆蔻年华,走出了困住他生命的所有,义无反顾地走向了他的梦想。
男儿志在四方,我该为他喝彩。可这一刻,我突然好想好想再这么跟着他,哪怕只是再走一遍这条熟悉的回家路。如今,没有了比邻而居的他,那个冰冷的屋子,却再也没有了家的味道。我的家……究竟在哪里?
不知走了多久,我终于停下了脚步。
夕阳西下,在这人来人往的下班时分,我和“小秃”就这样不和谐站定在匆匆而过的人群中,身后,是被夕阳拉出的两条更不和谐的长长深深的影,如同结在心中的仓黑色的痂。
“你想跟我到什么时候?”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冷漠,然而声音中的仓皇却仿佛是这碎了一地的夕阳,怎么也掩不住它颓废却夺目的红色。
“你不应该问什么时候?路程哪里是用时间来衡量的,笨!”“小秃”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口气,可即使是这样的语气也似乎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难以抹去的忧伤。
“那么你想要跟着我去哪里?”我又问。
“家。”“小秃”挂着一脸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你家,我要家访!”
我却突然笑了,因为这一路,我都在缅怀一段死去的岁月,此时我才恍然想起原来我身后还跟着一个我的老师——一个对失去了家的人说要家访的老师。
然后,在他迷惑的目光里,我带他回了我冰冷的小屋。
许久没有收拾的屋子,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书桌上凌乱地堆着些陈旧的乐谱,一架满是灰尘的钢琴静静地躺在房间的角落里,如同干枯的老树,早已失了绿色与灵气。更可怜的是那落在地上的一把断了弦的小提琴,那锈迹斑斑的样子简直惨不忍睹。也许整个房间唯一能看的就只剩下那张床,唯一没有带着尘埃的暖色调,显得这么格格不入。我自嘲地笑笑,多久没有这样打量过自己的屋子了,每天回来都已是深夜,常常连灯都懒得去开,便倒头就睡。这里实在算不上是我的家,因为没有人会像我一样害怕回家,害怕看到家的模样。
“这是你家?”“小秃”惊讶地看着我。
我摇头又点头。这只是一个落脚的地方,实在不能算是家,可除了这里我想不出其他的地方,可以把它称为家,毕竟这是唯一曾经让我有了家的感觉的地方。
“真没有想到女孩子的房间竟会乱成这样!”“小秃”摇头直笑,眼底的戏谑让我恨不得在他的脸上踹上几脚。
“与你无关!好了家访你也访到了,可以走了。”我冰冰冷冷地下起逐客令。
“家访访的从来不是家,而是家人,我还没见着人怎么可以走呢?”“小秃”一脸疼惜地拂去钢琴上的尘埃,小心翼翼的揭开琴盖。这是一架二手的立式钢琴,有些年头,琴身上亦有很多斑驳的痕迹,早不值几个钱了,可他的眼神却仿佛是在对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那你慢慢等,我要走了,但愿你能等到。”我几乎是嘲笑的,可不知道究竟是嘲笑他还是嘲笑我自己,因为我知道他永远也等不到我的家人。丢下我的书包,我转身就往外走,实在不喜欢这里的味道。
然而,下一秒,我却如同钉在了地上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
那个熟悉的屋子,飘起的竟是熟悉到刻入我骨髓的那首曲子。那首让我痛了整整两年,却始终甘之如饴的曲子……
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他站在舞台上,笑着将那首曲子送给我,那璀璨的眸子,那明媚的笑靥,足以让满天的晨星陨落。《流放悲伤》……多美的祝愿,那时候的你一定不会想到,总有一天我的悲伤再也无处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