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连环》南青之

46、第四十六章

　　用孔卫的话说，沈志中和孔巧云是“真正地好上了”。
　　孔卫的所谓“真正地好上”，是指一起睡过觉了。其实是没有的事，接吻倒是有的。
　　那天晚上，巧云拉卷帘门下班回家，拉了一大半，发现沈志中还在里面没出来，就弯着腰对沈志中说：“快出来！”她要等沈志中出来，然后在外面把门锁上。
　　沈志中看她弯着腰的样子特别动人，就忍不住，过去搂住了她，把她拉回了店里。
　　巧云吓了一下，但是没有拒绝，站起身偎进了沈志中怀里。
　　沈志中伸嘴过去亲她的嘴唇时，巧云很娇羞。
　　两个人抱得紧紧的，那种又香又甜的感觉无以名状，只觉得全身上下酥酥的，仿佛要飞了起来。

　　沈志中到精诚公司上班后，几乎就没做过一件和“营销”有关的事。
　　先是到车间锻炼了一周，然后莫明其妙地叫他买各种各样的东西，然后车间里突然忙起来，沈志中跑来跑去，忙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沈志中忙得无聊，就找了个借口，说要到外面看市场，老板竟然同意了。
　　沈志中支了点钱到上海，在同学韩绍定那躲了几天。白天韩绍定上班，沈志中给他洗衣做饭。晚上，沈志中和他一块瞎玩。没做过一件和“看市场”有关的事。
　　回来后没几天，沈志中就辞职了。
　　沈志中在精诚公司的时间，从头到尾全部加起来，一共三十七天。
　　沈志中到精诚公司上班后，孔巧云问他工作的时候会不会想她。
　　沈志中说只要我一没事干，我就不停地想你。
　　巧云当即笑了。她问沈志中，工作开不开心。
　　沈志中说：“不开心，特别不开心！”
　　巧云问：“为什么不开心？”
　　沈志中说：“因为我在做我自己不喜欢的事。”
　　巧云说：“你喜欢做什么？”
　　沈志中说：“我喜欢做营销，或者说策划。”
　　巧云说：“很喜欢吗？”
　　沈志中说：“很喜欢。”
　　巧云想了一会儿，突然说：“那好，我把我的服装店交给你营销或者策划，可以吗？”
　　沈志中愣了，“为什么？”沈志中问她。
　　“因为你喜欢。”巧云说。
　　沈志中一直认为，孔巧云的服装店是所有他见过的服装店里最老土的。但是如果孔巧云不提出改变，沈志中永远不会要她改变。因为在这个最老土的服装店里，沈志中和孔巧云度过了许许多多“最快乐”的时光（孔巧云说每一天都是最快乐的）。她店里卖出衣服最多的一天是卖了五件，营业额两百多元。其它时候卖一件的也有，卖两件的也有，最多的日子是一件也卖不出。
　　到她店里看衣服的倒不少，都是看后摇头，然后就走。
　　也有一些傻瓜，经不住巧云说“这是最新潮的”或者“这是最优惠的”或者“你穿上它就是好看”等瞎话的怂恿，会很爽快地掏出钱来，只是这样的傻瓜毕竟不多。
　　没有“傻瓜”的日子，沈志中和孔巧云就一件一件试穿店里的衣服玩，几乎所有的衣服他们都试穿过，除了内衣和袜子，除了尺码太小穿不上的。
　　沈志中还试穿过一套裙子，把巧云逗得咯咯大笑，直说他穿起来很妖艳。
　　如果沈志中试穿的时候有男客人来，孔巧云就对沈志中说：“小哥，你穿上这件衣服是帅。这样吧，我算你八折了。怎么样？”沈志中就说：“好！好！你这里衣服是不错，价格又便宜，我买了。”然后赶紧掏钱，穿了她那没人要的衣服赶紧“离去”。
　　如果孔巧云试穿的时候有女客人来，沈志中就对孔巧云说：“小仙女，你穿这么漂亮的衣服，不怕男孩子成堆跟在你后面吗？算了，我还是不卖了。”孔巧云说：“不怕不怕！”然后掏钱，说：“你这里衣服真便宜，我买了。”然后她又说：“替我包好，我呆会儿过来取。”——她不敢穿那么难看的衣服“离去”。
　　在巧云的一再要求下，沈志中开始对她的服装店进行所谓的“营销”。
　　沈志中对她提出了三条营销建议：一、调整商品结构。将店里所有服装全部清仓处理，重新组织货源。当然，店门前也不许卖冷饮。二、更改店名。孔巧云原来的店名是“小云服装店”，沈志中说那太俗气了，应该重新取一个有品味有内涵的。三、导入小型CI体系，走品牌经营道路。
　　巧云全部接受，她说：“都听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接着她就看着沈志中笑，眼神古怪迷离。
　　调整商品结构不是一件难事。沈志中和孔巧云除了在店门前打出“清仓价大处理”的招牌外，还在晚上沈志中下班后，和巧云一起去摆地摊，也是清仓价。他们的“清仓价”是货真价实，人家卖一元的袜子，他们卖五毛，人家卖三元的内裤他们卖一元，都是低于成本的。
　　旧衣服处理掉后，沈志中就考虑接下去卖什么衣服。这个问题沈志中和巧云讨论了很久。后来一致决定专卖青年时尚女子的外装。武义虽然是一个小城，但是这里的女孩子都很爱美，都很时尚，再说当时武义也缺少时尚有特色的服饰店。
　　决定好经营方向后，沈志中重新对店面进行了设计装修，做足了时尚和特色。又和巧云风尘仆仆地去杭州四季青进了几十套秋装。衣服摆上架后，巧云左瞧瞧右瞧瞧，突然笑了，她说：“这店看起来真不一样了。”然后坚起大拇指夸沈志中：“你真厉害！”
　　关于店名，沈志中和巧云也想了很久，取过不下一百个名字，都不满意。
　　巧云很想用“飘”给她的服装店命名，被沈志中否决了。巧云认为“飘”字有活力，充满灵性。沈志中说“飘”字太虚无，让人摸不着边际，不好。巧云就不再坚持。
　　后来，巧云说：“要么叫作‘七月’吧，我们是在七月认识了，用它命名，做个纪念？”
　　沈志中说：“‘七月’不好，七月太热了。人一看到这店名，全身热乎乎的，谁还敢进来？”沈志中又一想，说：“不过，你要起个纪念型的也可以，就叫‘九月’吧，九月不冷不热，又是收获的时候，而且九九归一，所有的生意都做到我们这里来了。”
　　巧云说：“可是九月没有什么可纪念的呵？”
　　沈志中就诡笑着瞧她，说：“我们可以做一两件有纪念意义的事呵！”
　　巧云瞧着沈志中的诡笑，突然间脸就红了，赶紧说：“好好好，就叫‘九月’，就叫‘九月’。”
　　“九月女子服饰专卖店”开业的那一天，沈志中到县电视台给巧云点了一首歌，是首英文歌，歌名叫作HALF啥的。孔巧云问这是什么意思。沈志中说，我也不懂，我叫他放首爱情歌曲的，怎么放成了英文歌曲？看歌名什么“HALF”“HALF”的，大概是说赚了钱你一半我一半吧。巧云就大笑，说：“我不要，都给你都给你！”
　　九月女子服饰专卖店开业的前一天，沈志中在武义报上给孔巧云做了一则广告。
　　这是他毕业后做的第一则广告。广告创意是在近半版的空白下部，插入一小片波光粼粼的湖水，湖水上面是一句用艺术字设计的广告词：“九月的风 吹起心的涟漪……”空白的最下面一行，打上“九月女子服饰专卖店”的字号、地址、开业时间、开业优惠等。当然，他也没忘署上“志中设计”的大名。
　　沈志中没想到的是，广告登出的当天，就有人打电话到报社，问他们“志中是谁”。
　　沈志中更没想到的是，报社的朋友竟然是这样回答他的：“志中呵，他是我们广告部的设计师。你有广告要他设计吗？”然后他们马不停蹄地来找沈志中，要他到他们的广告部就职。
　　沈志中婉言谢绝了。
　　那个时候，沈志中已经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