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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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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香楼”的老板叫作沈云连,看不出是个怎样的人,有时候笑容可掬,待人随和可亲,有时候却阴着脸,逮到谁就喝斥谁,每个人都怕他。
吴雪的主要工作就是端菜。
她穿上酒楼那种枣红的套装在沈云连面前随意走几步时,沈云连摇了摇头,说:“我的酒楼从开业至今,从没请过象你这么标致的服务员,要你替我端菜,实在是委屈你了。”
吴雪一笑:“这有什么,我挺喜欢的。”
沈云连也笑,什么也不说,看她的眼神却闪闪的,有些异样。
因为吴雪是学生,酒楼的生意高峰又在晚上,沈云连给吴雪定的上班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十点。一周上六天班,工资按月支付,每月三百元,是其它服务员的一半。
“润香楼”是个高消费的地方,每晚的客人不算很多,但是收入不错。
酒楼每晚有十二个服务员,包厢六个,大堂六个,大家都显得挺空闲的。
有时候,客人们也会要她们陪着喝一小杯酒,遵照酒楼里的规矩,她们不能拒绝。每到这时候,吴雪就和酒楼里老道的服务员一样,陪着笑,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尽快到卫生间里吐掉。
碰到有些不规矩的客人,动手动脚,或者请她出去玩什么的,吴雪也学着那些老服务员,微笑着拒绝,从不生气。
一个月过去后,吴雪发觉自己已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也真正喜欢上了“润香楼”和自己的工作。
酒楼里的工作人员虽然不多,但是关系很复杂。除了老板,最大牌的是厨师阿牛,然后是营业部曹经理——就是吴雪第一次来时在沈总办公室说过话的瘦高个,再是领班琴姐。剩下的服务员和杂工都是可有可无的,今天来明天走,来来去去的,谁都记不住谁。
沈总对曹经理很好,曹经理对琴姐很好,琴姐对阿牛很好,阿牛对沈总很好,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在这个良性的循环里,当然没有吴雪的份,因为她只是一个服务员,用琴姐的话说:“这里是酒楼,是站着干活的——要躺着干活到边上洗浴店去!”——琴姐最恨跟客人拉拉扯扯乱抛媚眼的服务员,因为这,她已经开除三个人了。
从没做过服务员的吴雪当然不知道服务员也是很有讲究的,无论是引座和点菜,还是摆台、托盘、斟酒水,以及上菜、分菜、换盘与撤盘、餐巾折花等,都有自己的学问,吴雪什么都不懂。
刚来第一天就闹笑话,琴姐让她在门口引座。来了一对情侣,吴雪二话没说,就把他们引到门口靠近收银台的位子,两个人死活不干,吴雪搞不懂,那两个位子又大又宽敞,不是挺好的?
琴姐来了,忙把情侣带到一个角落没人要的位子上,情侣开开心心地坐了。
琴姐教她,来酒楼就餐的情侣,应该将他们安排在比较僻静的地方,让他们有一些自由的空间。
对于早来的客人,可以将他们安排在比较靠近入口或距离窗户比较近的地方,让后来的客人感到酒楼人气旺盛,构造出热闹的氛围,绝不能给客人留下门庭冷落的印象。
对于带小孩的客人,要尽量将他们安排在离通道较远的地方,以保证小孩的安全,同时,也利于酒楼员工的服务。
还有,对于着装鲜艳的女宾,可以将她安排在较为显眼的地方,让女宾感到受关注,也可以增加酒楼的亮色。
吴雪仔细听着,没两天就学会了。琴姐就直夸她聪明,有潜力。
大家都知道吴雪只是兼职的,而且是个大学生,也都宽容她。
从曹经理,到琴姐,到阿牛都对她还好,闲时,大家也拿她取笑,说她的笑话。
阿牛曾怀疑吴雪的大学生身份是假的,说他见过的大学生都牛得要死,哪有到酒楼当服务员的,不信。
大家也对大学很感兴趣,要吴雪说一些大学里的趣事。
吴雪就告诉他们,大学就是一个学校,和他们读过的小学中学没什么两样。
那帮人就笑,说,和小学中学一样?小学里也有人搂着抱着亲着嘴吗?
原来这帮人也会到附近的大学里去玩,对大学里的男欢女爱早就一目了然。
吴雪只有讪讪地笑,不理他们。
到“润香楼”上班后,因为晚上都在工作,有时候周六周日也过来帮忙,吴雪就很少再见到边成义。她在润香楼打工的事开始没人知道,大家都以为她兼了两份家教,所以进进出出特别忙碌。
白天认认真真地上课,晚上认认真真地上班,休息的时候看看书,听听音乐,吴雪觉得很充实,生活里仿佛并不缺少什么,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那天晚上,天有点冷。吴雪下了班刚拐出高塘路,在永丰西路路口的路灯下赫然迎上来一个人,老远就叫她:“吴雪吴雪!”
吴雪一看,是边成义。这个神仙,他竟然追到这里来了。吴雪别说有多烦了。
边成义迎着她奔过来,轻笑着:“吴雪,原来你真在这里上班呵。他们告诉我,我还不相信。你怎么不跟我说下,我来接你呵。”
吴雪阴着脸不说话,边成义就默默地去边上拿了自行车过来。
吴雪说:“边成义,你别这样在马路上拦我,我怕的!”
边成义连忙道歉,说对不起。
吴雪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两个人默默地骑着车。
吴雪说:“请你以后不要来接我,我喜欢一个人。”
边成义说:“好!除了今天——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吴雪冷笑了一声,不说话。
男生们总是会想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接近她,想不到边成义也来这一招。
边成义看吴雪的表情,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今天是农历十一月初五,如果我没有记错,今天应该是你的生日吧。”
吴雪一下子反应过来,对呀,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自己忙忙碌碌的,把这事给忘了。
吴雪问边成义:“你怎么知道的?”
边成义笑了:“我当然知道!”
吴雪又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
边成义不答。
吴雪知道肯定是谢美英告诉他的,她在这里上班的事只有谢美英知道。
边成义说:“你不要问了,我在前边不远的小饭店,定了一个蛋糕,还有几个小菜,没有别人,只有我和你。我知道你很忙,但生日是一定要过的。”
吴雪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声:“谢谢!”
小饭店是平常的酒家,菜也是平常的小菜,蛋糕却做得很精致。
几朵乳白的小花盛开在雪白的奶油上,洁净美丽。
“知道你不喜欢花哨的东西,我就挑了个最朴素的。”边成义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往蛋糕上插生日蜡烛。
正是夜半时分,小饭店里坐的大多是情侣。
精明的老板在每位客人的桌上都点了一支蜡烛,灯却暗着,凭空多出了几分情调。
边成义插完蜡烛后,又自作主张地给吴雪倒了一杯雪碧,他自己开了一瓶啤酒,哗哗地把自己的杯倒满,然后举起杯。
吴雪握着倒满雪碧的杯子,久久无语。
夜很寂静。
寂静中有一种温暖的情愫穿透了桌上闪闪的烛光,在氤氲中渐渐丰满。
边成义举杯看着她,笑意盈盈:“来,吴雪,祝你生日快乐!”
吴雪也拿起杯,跟他碰了一下:“谢谢!想不到在这半夜里,还有人记得我的生日。”
边成义仰头一口把酒喝了,说:“别说这些,来,喝一杯!”
吴雪说:“边成义,请原谅我会欠你太多。”
边成义认真地说:“我不苛求什么,这一切我心甘情愿。假如你现在觉得快乐,我祝你天天快乐,永远快乐!”
吴雪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把雪碧喝了,说:“我从不知道什么是快乐。”
在回校的路上,吴雪再次敬告边成义:不准打听她,不准找她,不准来接她,否则她就不客气。
边成义满口答应,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
吴雪知道自己约束不了边成义,唯一让她放心地是,边成义过了年就要去实习了。
明年六月他就毕业了,到时候天南海北的,谁顾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