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紫电清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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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冒着瓢泼大雨找到流云山庄的，浑身都被雨水打湿，背上的衣服与伤口粘在一起，寒冷中压抑着一股似痒似疼的难受。
雨水冲刷着道路，冲刷着伊靥模糊不清的视线，也冲刷着她昏沉沉的大脑。有好几次，伊靥都想干脆就这么躺在泥地里，浸泡在雨水里，从此睡去。等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这一切都只是梦，明涟已经缝好了自己腹部的伤口，睡眼惺忪地告诉她暂时不能吃东西，只能打点滴。
“清醒，一定要清醒。”
伊靥不断默念着，与自己的软弱做抗争，展开拉锯战。
最后，流云山庄的高墙冲入伊靥的视线，临门一脚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战斗。
伊靥一头冲了进去，对在雨水打击下渐渐熄火的正厅毫不侧视，凭着直觉涂了一瓶貌似清凉油的药膏，再在喝下一壶不知道隔了几天的茶后，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
“嗯……”
睡觉睡到自然醒，伊靥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哼，觉得神清气爽，昨天经历的跳崖雷劈好像只是一场梦境。
这当然不是梦境，因为伊靥一睁眼就看到了靠在床头的魔剑。
“早啊！”
一句问候将靥心底的小小失望一扫而去。
房间里很凌乱，显然是被彻头彻尾搜查过。伊靥翻找出一套衣服穿上，也不梳头，把魔剑背到背上便开门出了房间。
“寻宝开始！”
伊靥向天作了个敬礼的姿势，开始在半成废墟的流云山庄里转悠起来。
流云山庄很大，伊靥花了整整一天才把里面大大小小每个房间都转了个遍。
坐在房间里，伊靥把收集来的首饰玉器、合适衣物聚在一起，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流云山庄的食物储备很充足，自己在这里住上个十天半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但自己该不该住在这里？那群强盗还会再来搜查吗？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思前想后，伊靥决定带上这些首饰玉器离开这里，边走边寻访魔剑的适用者。这些东西看起来好像值不少钱，自己离开后应该不至于会饿肚子。
伊靥是绝对的行动派，属于敢想就敢做的那种人。打定主意后，她立马用找来的布裹上几件衣服与首饰玉器，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打成一个包袱的形状。
明天一早，自己就离开这里。
流云山庄，终究还是要成为一片废墟了。
“哎——”轻轻叹了口气，伊靥缓步踱到了自己一直在回避的正厅外。
伊靥当然知道那里面有什么，流云山庄里一具尸体也没见到，大火首先从这里燃起来，欲盖弥彰之举，无非是想毁尸灭迹。
已经当了强盗，还想着给自己留好名声，这世上的好事岂能全部占尽？
木结构的建筑在经过了烈火焚烧和暴雨打击之后，已经没办法站立起来，整个屋顶都沉到了地面上，零星的瓦砾碎屑洒满一地，碳化的木梁在寥落的星辰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所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都饱含在这无声的静默里。
真是好悲凉、好萧瑟、好哀伤的景象啊……连月亮也对这场面目不忍视了吗？
伊靥突然笑了出来，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是因为到这儿来之后经历的一切太具冲击效果了吗？
月儿依着自己的轨道周期性地阴晴圆缺，自己怎可随意为她强加上这人世的悲欢离合。
伊靥望着那空洞洞的夜空，想象着废墟下一百多生命在陨落后被烈火灼烧的样子，想象着流云山庄几日前的繁华热闹，还有那个优雅坚毅的男子——姜暮风。那个把自己当妹妹的人，那个年纪轻轻就懂得担当重责的人，那个会用性命去守护自己信仰的人，那个会拍着自己的肩膀说谎话安慰自己的人……
都不在了呢……
伊靥的眼神有些迷离茫然。
良久，才幽幽开口叹息道：“死得，都很庄严啊——”
“所以活着的人更该懂得珍惜眼前的生命啊——”
伊靥想起姜暮风说过的一句话：
“要好好活下去。”
终于，心中的郁结有所释怀，伊靥的眼神渐渐清明。
姜暮风，不为你这句话，就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会用你妹妹的身体好好活下去。
“劈啪——”
一道紫色的闪电划破夜空，直指着伊靥而来。
“我靠！”
有了被雷劈的经验，伊靥急忙往后连退了好几步。不过这次的雷电似乎不像上次那般凶悍，歪歪扭扭的一支落到地上，劈开了一片破瓦，便消失了踪迹。
没等伊靥站定，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生叫道：
“云天河你个大笨蛋！”
星光下，一个女子快步向伊靥跑来，头两侧发髻上的铃铛摇摇晃晃，铃声叮叮，听得人心情十分愉悦。
女子走近，伊靥发现自己必须修正一下刚才的判断，来人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大大的眼睛闪着灵动与俏皮，和明涟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明涟是标准的高挑性感美人，眼前这少女却是娇小可人，容貌俊俏。
少女跑过来便一把抓住伊靥的手，关切的问道：“小妹妹，你没事吧？”
小妹妹？
伊靥这才想起自己在流云山庄家谱里看到的资料，自己这具身体年方十四，还要等上二个月才满十五，身高比眼前这少女还矮上半个头，难怪对方会称自己是小妹妹。
见伊靥没有反应，少女也急了，转身咋呼：
“云天河你给我过来！看看，好好一个人让你劈成什么样了！你自己说现在该怎么办？”
罪魁祸首这才发现自己犯了错误，也跑了过来，挠着鸡窝头看着少女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菱纱，你懂的事情比较多，你说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伊靥见他身穿皮草，要多寒碜就多寒碜，第一个反应就是——人猿泰山？
不过天然皮草拿出去卖应该很值钱……
“我没事。”见少女一双怒目直瞪着少年，伊靥开口替他解围。
那少年虽然身材高大壮硕，但眼神清澈，透着无知懵懂，想来刚才也不是什么恶意之举。
“没事就好，刚才我还以为你是鬼呢。”少年终于停下了虐待自己鸡窝的行为，郑重其事地道歉说：“对不起。”
伊靥见他一脸严肃，怎么看都觉得好笑，摆了摆手：“没关系啦，反正又没劈到。不过不倒是很好奇，你干嘛要用雷劈我？”
“这个啊，菱纱说这种地方肯定没人，只会有冤鬼恶鬼，我们下山之前刚和一个鬼打过架，知道只有用法术才能打中。”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我明明说的是这山上的人都死光了，再用那些个冤鬼恶鬼来吓唬吓唬你罢了，我有叫你乱用‘雷咒’劈人吗？还有我说过了我们遇到的那个是符灵，不是鬼！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脑子进水了居然把你这么个野人带在身边气自己……”少女的话说到最后变成了自怨自怜的小声咕哝。‘
“死光了？你们来的时候没遇到什么人吗？”难道那群强盗都走了？
“没有啊，连个鬼影都没有。倒是那边的山谷里有一大堆碎骨头，好像死了很久的样子，怪吓人的……”少女说着指了指伊靥跳崖的方向。
碎骨头？死了很久？
“菱纱，那些人好像没死多久，周围都是些新留下的蹄印。”少年好心地提醒道。
“满地都是白骨肯定是死了很久了啦~”
伊靥没有理会少年少女的争论，陷入了思考。
难不成是那个人干的？
这个世界的确是出乎自己的认知范围之外，死人是常见的事情，还能和什么鬼啊符灵之类的东西打架，一瓶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药膏效果居然好得出奇——看来自己得从头学起，慢慢适应这个世界。
见伊靥不说话，少女拉了拉伊靥：“小妹妹你是什么人？是流云山庄的遗孤吗？”
一开口，少女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眼前这小妹妹若真是流云山庄的遗孤，自己现在的行为无异于在别人伤口上撒盐。
“我……嗯……我叫清霜，从小住在上山。”
既然来到了新的世界，就该有新的开始新的名字，姜晚月这名字是肯定不能再用了。
下辈子，不要再这么冷若冰霜地对我好不好？你的清高让我很伤心……
季茂死前最后一句话她还记得，我怎么样要你管？我偏偏要叫清霜不行吗？
“原来清霜你也一直住在山上，那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猎野猪了，嘿嘿。”少年突然变得很兴奋。
“野人就是野人，满脑子就想着野猪，女孩子打什么猎呀？清霜你别理他，我叫韩菱纱，这野人叫云天河，清霜你姓什么？”
还要有姓？“宋，宋清霜。”自己就和明涟一个姓好了。
说完还特意点了点头，提醒自己以后就叫宋清霜了。
……
“唔，好吃，真好吃。”天河说着又往碗里添了一碗粥，话说这已经是第六碗了。
天河的吃相一脸幸福，这让清霜很是意外。自己身为单身贵族，做饭自然是拿手好戏，哪能天天泡食堂。可流云山庄的食材有限，自己不过是把找到的东西切碎了混煮成一锅粥罢了：“有这么好吃吗？”
天河：“很好吃的。”天河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菱纱你怎么不吃了？”
“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菱纱在心里默默念经。
清霜：“菱纱，你吃好了吗？我有点事想请教你。”
菱纱：“好啊，我走南闯北，知道的事情可不少，清霜你尽管问。”
清霜：“我从小住在山上，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想知道这流云山庄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成为一片废墟？”早在心里大好了腹稿，清爽的谎话说起来也格外流利。
“流云山庄以铸剑闻名江湖，据说庄内的男丁个个都是一流的铁匠，所打造的兵器年年都要向朝廷进贡，用来奖给军中作战勇猛的将领。但是流云山庄向来行事极为低调，从不过问江湖之事，平日里只靠做兵器买卖与外界有所联系，倒更像是商贾世家。”
“两个月前，江湖上突然起了传闻，说流云山庄得到了失落已久的魔剑，各路人马逐渐聚集在黄山脚下，说是要举行什么武林大会，得胜者得魔剑。可流云山庄放出话来，说魔剑是凶煞之物，不能流入江湖引起腥风血雨，拒绝交出魔剑，所以……”
“所以这群自称江湖侠士的人便强行攻进了流云山庄抢夺魔剑，致使这里成为一片废墟。”不想听菱纱再讲下去，清霜尽量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地打断她。
菱纱：“咦？清霜你怎么知道？”
自己好像表现地太过聪明了一点啊……
“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先瞎掰一个理由好了。
天河：“小说是什么？”天河吃完饭，也加入到谈话中来。
清霜：“小说就是记载故事的书。菱纱，魔剑是什么？”
“据说是古代一个小国的太子为保卫国家而铸造的神兵，可惜剑刚铸成，城门已经被攻破了。那个太子用魔剑杀光了所有攻城的敌军之后自己也战死了，最后方圆数理的土地都化为了焦土，没留下一个活口，魔剑自此下落不明。”
清霜：“……菱纱你们也是为魔剑而来的吗？”
菱纱：“才不是呢，我听说青鸾峰上有剑仙特地去拜访的，谁知道遇到这个野人，还吧我当成猪妖。”菱纱嗔怨地瞥了天河一眼。
天河又开始挠他的鸡窝了。
“呵呵，菱纱当时和山猪一起跑进我爹娘的墓室，我才会用剑射她的。”
菱纱：“什么叫我和山猪一起跑？”
清霜：“那你们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再不打断他们，菱纱怕是又要生天河的闷气了。
天河：“菱纱说魔剑这么厉害，拉我过来看热闹的。”
菱纱：“世人都把魔剑吹得神乎其神，可谁也没见过魔剑长什么样，我身为一代侠盗，有宝物自然要来好好看看。”
清霜很喜欢菱纱用的“吹”字，为了一把谁也没见过的剑，白白害了流云山庄一百多条无辜的生命，这些人还比不上眼前这个自称“侠盗”的少女来得聪慧。
清霜：“菱纱，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菱纱：“我们准备游历四方，顺便探访天河他老爹的来历。”
清霜：“我……我也要下山去，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清霜的语气有几分不确定，她不知道菱纱会不会让自己刚认识的一个陌生人跟着。
“好啊！”抢先开口的居然是天河，“以后大家一起出门，一起打猎一起玩。清霜，我刚才用‘雷咒’欺负过你，以后我会负责保护你的。”天河显得很兴奋，似乎已经开始规划以后一起猎山猪的情景了。
欺负、负责、保护……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暧昧啊……菱纱和清霜听得都是一愣。
菱纱：“切——人家清霜一看就知道是高手，哪需要你来保护。”
清霜：“天河你不用这样的，那个‘雷咒’又没劈到我，不用你负责的。”
天河：“不行，爹说过男孩子不可以欺负女孩子，做错了事情要敢作敢当，我一定会负责的。”
“我忍——人家清霜才几岁啊，你就知道占人家便宜。”菱纱在心里纠结着。
清霜：“你爹这话到是说得不错……这样吧，天河你要是真想负责的话，就把那个‘雷咒’教给我吧，老实说我一点也不会功夫，难保下次不会被其他人欺负。”
菱纱：“咦？清霜你一点也不会功夫？那你干嘛在背上背那么大把剑？看起来好重。”
清霜：“这把剑暂时是我的，以后我还要交给别人的。所以，天河，你把‘雷咒’教给我好不好？我学会了以后就不会托你们的后腿了。”
天河：“我都是跟菱纱学的，口诀都忘完了，还是菱纱来教好了。”
菱纱：“清霜你还真有眼力，一眼就看重了这五灵仙术，平常人想学还学不到呢，便宜你了。”
天河：“清霜你还应该每天左右各挥剑三百下，以前爹都是这么教我的，很长臂力的。”
菱纱：“云!天!河!你少啰嗦!是你教还是我教？清霜一个女孩子，学你练一身蛮力做什么!清霜你别理他，专心跟我念口诀。”
“道贯三才为一气耳，天以气而运行，地以气而发生，阴阳以气而惨舒，风雷以气而动荡，人身以气而呼吸，道法以气而感通。水之润下，无孔不入；火之炎上，无物不焚；雷之肃敛，无坚不摧；风之肆拂，无阻不透；土之养化，无物不融……”
天河：“为什么老叫清霜不理我……”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紫电清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