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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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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谁也没有提吃晚饭的事。
研久久没有离开电视前,即使那段新闻早已播完,即使那个男人再也不曾露面。研守着他的悲伤,无声啜泣了很久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也许,他还想再见那个人一面吧!
金皓晨也没有任何胃口,胡乱洗了把脸就回到卧室蒙起了被子。
他感觉自己和研一样受了伤,感染了他的情绪,一整晚,翻来覆去全是难过。
至于为什么难过,他不敢深究。
第二天一大早,研照例买来了早餐,金皓晨坐在餐桌前,撕着油条的同时抬眼观察研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认识,欧向奕?”
研盛粥的动作稍微停顿了片刻,才将粥递到他面前,点点头。
金皓晨追问,“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研低垂着头,无声喝粥。
金皓晨自觉失礼也不再追问,临出门时,研突然递给他一张纸条。
看着手中的纸条,金皓晨不解,疑惑地望一眼研,后者皱起眉进了厨房。
展开纸条:如果你想知道,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晚上回来,我全都告诉你。
金皓晨大吃一惊,望一眼有水声传出的厨房。
研,决定不再对他隐瞒?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让金皓晨一整天的课都失去了色彩,情绪紧张地挨到结束所有课程,他拒绝了陈思舞会的邀请,骑上脚踏车飞快地往家赶。
欧向奕,欧氏集团前任总裁的二公子,毕业于英国XX大学,回国后进入欧氏企业工作。经过几年的努力,业界逐渐肯定他的能力,其父在四年前宣布退休,同年其兄遭遇车祸,欧向奕顺理成章接管欧氏,其果断的行事作风和运筹帷幄的能力以及大胆启用新人的方针使欧氏迈上了新一级的台阶,而欧向奕也一度成为业界的神话。
“这种只做表面功夫的报纸毫无新意,有没有确实一点的消息。”
“有有有。”号称全报通的阿刚立刻递上一份八卦周刊。“这里面就有记载欧向奕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私事,不过,都是小道消息,不足为信,你看看就好。”
“烦死了,你直接告诉我吧!”金皓晨不耐烦地扔开报纸,说实话,那一张张成功人士的报纸让他看着极度不爽。
如果研在意的是这个叫欧向奕的男人,那么自己实在没有半点和他相提并论的能力。
一个是跨国企业的总裁,一个是在校大学生。
一个是拥有辉煌事业的成熟男性,一个是只懂潮流时尚的街头男孩。
该死!!!
从明天起,他一定要改变风格。
阿刚捡起周刊,“好,我简单跟你说吧。这个欧向奕的确是四年前接管的欧氏,至于原因嘛,有人说是他伙同‘唐门’的人制造了一场车祸,光明正大地杀害了他大哥,才有机会坐上欧氏总裁的位子。‘唐门’你知道吧,有名的□□组织,有人说欧向奕和那里的老大来往密切。日本藤井财团的社长和他交情也很不错。我看这八成不假,像那种大公司,□□上的人物肯定要有所接触,生意才好做下去。对了,里面还有说欧向奕是----”四处看了看,脑袋探到金皓晨跟前,贴耳说道,“是同性恋。”
“啊?”金皓晨一脸震惊,随即嫌恶地皱起眉头。“不会吧!”
“嘿,这有什么会不会。大老板嘛,小妞玩腻了,玩玩男人也很正常。欧向奕有一个助理,姓斐,叫斐什么来着。我忘了,总之那个人的照片也见报了,挺帅一男的,阳刚味十足。不明白欧向奕怎么看上他的,一般玩这个不应该找个娇弱些的吗?反正啊,报上传那个男的是他众多情人之一,欧向奕走哪都带着他。无风不起浪,八成有点暧昧来着。”
金皓晨靠着椅子思索了半天,越来越觉得研和这个叫欧向奕的关系不一般。
同性恋吗?
欧向奕是同性恋,那么研----
不会不会,研绝不会是同性恋,那种人肮脏透顶,那种人就是变态,而研----
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研,怎么可能会是----
“嗨,想什么呢?”陈思抱了瓶果汁坐在他前排的椅子上。
金皓晨趴在桌子上靠近陈思,“你,对同性恋这种事怎么看?”
陈思挑眉斜睨,“怎么,你想搞这个?和谁?你家那小乞丐?”
“去你的!”金皓晨推她一把,“胡说什么!”
“哼!不搞你问这个干嘛,我还以为有好戏看了呢!”
“小姐,你能不那么损吗?”
“少罗嗦,告诉我,你到底问这做什么?”
“没什么,刚才看报纸说一大亨是一个同性恋,有感而发呗!”
“去!我当你真打算搞那个呢!不过,你家小乞丐倒是满有这个资本的。”
“喂喂,你损我就好了,说他干什么。他招你惹你啦!”
“护那么铁干嘛,你还真有那念头?”
“不可理喻!”金皓晨搬起书本往旁边挪了挪,打算不再理她。
“嘿,你还急了。”陈思笑着也往边上挪了挪,“依我看吧!可能是因为男人身上有什么独特的魅力吧!”
“魅力?男人还有魅力啦?”
“废话,岳飞是不是英雄,比尔盖茨你崇不崇拜,他们的事迹就是一种魅力,吸引别人。远的不说,光是现在的偶像明星也是因为有魅力才会有那么多粉丝啊!”
“我还是觉得女人比较有魅力。”
陈思翻眼瞅他,“你是觉得女人身上某些部位有魅力吧!”
金皓晨晃晃腿,“那说明我正常。”
“呃……可能存在一种气息。”
“气息?什么东西?”
“男人会对相近的气息很敏感,有些人陷在那种气息里无法自拔就成了同性恋,而有些人挣脱出来就是异性恋。”正说话间,陈思突然靠近他眼前,睁大一双剪水瞳,直勾勾注视着他,“你有没有闻到那种相近的气息,你,会陷在里面吗?”
相近的……气息?
金皓晨脑中突然想起研炒的菜的味道,研身上香皂的味道,研给他洗的衣服的味道,这是……气息吗?
陷入那种气息的话,还能,挣脱得出来吗?
研不再给他做饭,研不再帮他洗衣服,研的味道渐渐消失,研,消失……
心里闷闷的,烦得他直想大骂几句。神智回笼,却瞅见陈思那双剪水瞳仍紧紧锁住他的目光。
金皓晨眼神闪躲,推开陈思,“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回你位子上去。”
这一次陈思没有多说什么,收回紧逼的视线,神情黯然地走回自己的位子。
金皓晨回到家没有闻到熟悉的香味,研不在厨房,也没在玄关等他。
“研?”
研从房间走出来,脸色有些憔悴。看样子紧张的不只他一个。
金皓晨放下书包,“研,要不,我们今天出去吃吧!胖子那家伙说我好几回了,想想也是,偶尔咱们也该光顾一下他那小饭店不是。”
研摇摇头,看他一眼,又垂头立在旁边。
金皓晨叹口气,该来的总会来。他把研拉到沙发上坐下,握住他一只手。
研抬起头,感激地望着他。张开双唇,“我……”
金皓晨心跳加快,研,说话了?
“我……叫……言……研……言语的言……研墨的研……”太久没有说话,研的发音有些奇怪。不过金皓晨还是听清楚了他的话。
“言,研。”他低声重复一遍。
言研点头,“言……研,我……今年……二十六,金……皓晨……你……”
金皓晨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点头鼓励他说下去。
“你……讨厌……同性恋吗?”
猛一听到这个问题,金皓晨头都快要炸了。
担心一整天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同性恋,这三个字像吸血虫一样附进了骨髓,再难甩去。
同性恋,研,你果然是----
金皓晨咬紧牙,紧蹙的眉头泄露了他的反感。
言研眸光攸然黯淡,抽出被他握在掌心的手,缓缓站起身,“我……我不想……变成……被你……讨厌的人……我……我走了……”
金皓晨蓦地起身,“你,你的意思是,你是----”
言研点头,“我是。”
金皓晨顿时失了生气,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蔫在沙发一角。猜想和落实还是有天差之别的。他有一万种猜想,也有一万个理由可以否定这个猜想。而这猜想一旦被本人落实,他就再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研,是同性恋。
研旋身往房间走去。
“是就是吧!同性恋又怎么样,你仍然是我哥们。”
其实要说出这种话也并不难的。金皓晨很高兴自己能这么对他说。
同性恋,也许心里还很难接受这种事,可是----
如果那个人是研,他必须接受。
他不想让研消失,从他生命里消失。
研感激地望着他,一个“谢”字他说得很伤感。
“我……我叫言研……我的家乡在……XX省XX县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在那里……在那里……在那里……”
在那里,有这世上最爱我的妈妈,和蔼的笑脸,伴着我度过童年、少年。
在那里,有炎炎烈日,清清小溪,绿油油的麦苗,金灿灿的麦子,白雪覆盖的山头有欢声笑语。
在那里,有一个对我许下誓言的男孩,无论春夏秋冬总是牵着我的手走过上学的道路,宽厚的大掌抚上我头顶的乱发,一遍遍温柔叮咛,一次次细心呵护……
“言研,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带出这座大山。我会挣很多很多钱,我要让你和张妈过上最优越、舒适的生活。言研,等着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家,一个属于我们的家。言研,我爱你……”
泪,顺着眼角流下,砸在地板上,响亮,清晰。
在那里,有我最爱的----然哥。
“然哥,然哥……等等我,然哥……”
“言研,快点,小胖家的大戏快开始啦!你那么慢,我不等你了。”
“然哥,等等言研,然哥……”
“然哥,你在干什么?”
“言研,我想上学,我爸不给我钱,我就去搬砖,你跟我一块去,我们搬砖挣来钱,一块读书好不好?”
“为什么要上学呢?”
“隔壁的李哥跟我说上了学能认识好多好多字,上了学将来能盖大房子,吃上大鱼大肉,冬天再也不用挨冻了。言研,我们一块读书,一块住大房子好不好?”
“好,言研也要读书。”
“呜呜呜呜……老师说言研是个大笨蛋……言研考试都不及格……然哥……然哥……言研不要读书了……言研不读了……哇哇哇……”
“胡说!言研才不是笨蛋。来,言研,你哪里不会,告诉然哥。以后,然哥天天帮你补习,我们还要一起读初中,读高中,最后读大学。”
“唏唏……然哥……什么是大学?”
“呃……就是大人们上的学校吧!等我们长大了就可以一起读大学,言研想不想和我一起读大学呢?”
“嗯,言研想。”
言研很想,很想和然哥一起读大学。
直到录取通知书送来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可以和然哥一起每天走上三公里地去上几个村子内唯一的一所学校;他可以和然哥在放暑假、寒假时到窖场每天背上几千块砖挣那点微薄的工钱填补学费。
可是,大学----
大学不是几个三公里可以到达的,大学也不是几千几万块砖可以垒起来的,大学是----
“研研,你不能这样,那是妈辛辛苦苦存起来要给你娶媳妇用的。研研,你可以不上大学,妈也没觉得有什么。咱们庄稼人一辈子种地是天经地义,可你不能把这钱拿去给然子,那是给你娶媳妇的钱,你把它拿走了,将来谁肯嫁给你。妈不准。”张妈把用几层手帕包起来的钱揣在怀里,双手紧紧按着,绝不许言研打它们的主意。
“妈,”言研好言相劝,“然哥成绩那么好,他的分数您也知道不是吗?然哥天生就是个读书的料,如果让他荒废了学业,那才是真的毁了他啊!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