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哎呦

21、【碎片/拾】

　　01）
　　“晴晴，今天外面在下雨，妈妈下午也有事，要不然今天就先不去了吧？”苏妈妈推开卧室门，探着脑袋问。
　　“没关系的妈妈，你有事去忙就是了，下雨的话……让小叔叔送我去就好啦。上周就和孩子们说好了这周要去的，故事书我都准备好了。”
　　外面的天气阴沉沉的，人的心情也被传染的有些压抑，唯独苏晴的笑好像丝毫不受影响一样，灿烂又甜美。
　　自从苏晴20岁那年意外失明之后，也有过长达两年的抑郁，但是苏晴的小叔叔实在见不得自己可爱的侄女像一朵快要凋零的花，于是带她去了一个疗养院，里面大多都是失明、失聪或是失语的孩子，但这些孩子带给她的都是快乐，是和她身上那种毫无生机的感觉截然相反的，于是就有了每周末和这些孩子的约定。
　　“好吧，那我去跟你小叔叔说说，他也才刚回家，如果你小叔叔也没空，可就不许去了啊，你自己去妈妈可不放心。”
　　“知道的知道的。”
　　没一会，苏晴就听见小叔叔边敲着她卧室的门，边问她收拾好了没有，可以出发了没有。
　　说起苏晴的小叔叔，也是个妙人儿，在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苏晴一众二十几岁的孩子混得不亦乐乎，都34了也不见结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说是再等等，具体等什么也没人知道，只见他一头钻进事业里，也不着急，倒是把苏奶奶和苏妈妈急得团团转。
　　话说回来，苏晴听见声，就摸索着出来了，冲着小叔叔甜甜的笑着说：“走吧走吧小叔叔，我准备好了。”
　　“才几天没见啊，我们小晴儿又变好看了呢。”
　　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讨女孩子欢心，连苏晴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小叔叔找不到女朋友。
　　“小叔叔有眼光！”
　　苏晴也爱跟小叔叔贫两句嘴，看起来不像是叔侄，反倒更像是兄妹。
　　“走吧，小心着点啊，回头把你摔了，我可少不了得挨一顿打呢。”
　　“那小叔叔可得仔细着点。”
　　从家到疗养院，两个人斗了一路嘴，连下雨堵车这样的事情都不再让人觉得烦闷。
　　“小晴来啦！”
　　张姨是疗养院的负责人，苏晴这一年来的很勤，张姨也就能认得她了，这个长得好看又心地善良的姑娘，称呼也从一开始的“苏小姐”变成了“小晴”。
　　“孩子们，小晴姐姐来了。”
　　还没等张姨说完，苏晴就被一群孩子围住了，架势一点都不输给爱豆的粉丝见面会。生怕他们不小心撞到苏晴，小叔叔笑呵呵地用身体替苏晴稍微挡住了一点。
　　苏晴看不见，只能稍微扬声说：“大家都小心一些，都乖乖坐好，我给大家带了小礼物噢。”然后由张姨转达给他们。
　　孩子们听话的坐好，等着苏晴的小礼物和小故事。
　　说起这些小故事，都是苏晴自己编的，她从小就想成为一个儿童书插画家，后来看不见了也就不能画画了，但是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啊，所以就用盲文刻写在书上，然后带给这些孩子。
　　孩子们喜欢这个漂亮的会讲故事的姐姐，所以对她格外热情。
　　在苏晴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时候，小叔叔接了个电话，说公司有急事要去处理，让苏晴在这里等他回来接她，又啰啰嗦嗦的叮嘱了一堆，好不仔细，苏晴都一一应下，他又拜托张姨帮忙照顾一下人，才急急忙忙地走掉。
　　雨下的有些大，一时半会也走不了，再加上小叔叔也还没来接，于是苏晴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本来张姨想陪她一起坐着的，但是苏晴说张姨还要照顾孩子们，就没让，非是把人给劝走了。
　　此时，苏晴把手伸到凉亭外，有雨落在她的手上，手心传来一阵湿意，雨水湿哒哒地沾在手上本来是一件不那么让人开心的事，但在此刻，却叫她心生欢喜，好像这样的触碰，让她看起来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

　　02）
　　“你喜欢下雨天吗？”一道干净好听的男声从苏晴身后传来。
　　苏晴没有回头，只是把手伸回来，垫在下巴下面，也不去管雨会不会打到她的脸上，面朝着凉亭外，说：“不喜欢。”
　　男生见有雨水打在她身上，说：“别那么坐着，会淋到雨。”
　　又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方手帕，塞到她的手里。
　　苏晴也没有矫情，用手帕在脸上落了雨的地方擦了擦，说：“谢谢你。”
　　“不用谢。我叫姚子羡。”
　　“我叫苏晴。”
　　场面有些陷入沉默，空气里一度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是来躲雨的吗？还是……”苏晴没有往后说，她不想冒犯到对方。
　　“不是的，我在这里做志愿者，每周末都会来。”
　　“每周末吗？我也是诶，但是我好像没有碰见过你呢。”
　　“我碰见你了的，每次。”其实我们很早以前就该认识了，从大一那年的元旦晚会你上台做主持，那天，我在后台偷偷的看你开始，后来我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用很多借口认识你，甚至是跟你做朋友，但因为我的怯懦，生生错过了，这一错就是五年。现在，我不想再偷偷的看你了，如果可以，以后也请让我陪在你身边。
　　苏晴微楞，心想，也是，就算他们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自己也看不见他。
　　“你的故事书，很精彩，我也很喜欢。”
　　“是吗？谢谢你。”
　　“不是的，应该是谢谢你，写出这么可爱的故事，嗯……文如其人。”
　　“你是说我可爱吗？”苏晴笑起来时眼睛总是弯弯的，看起来就很甜。
　　苏晴看不到姚子羡红红的耳尖，和有些无措的抓了抓头发的动作，憋了好一会，才说：“是，你很可爱。”
　　他心里却暗自松了口气，想着：还好她看不到，不然也太丢人了吧。
　　苏晴听了之后笑得更开心了，姚子羡看到她开心，也跟着笑了。
　　春天啊，可真是个好时节，连空气里都散发着甜蜜的味道。

　　03）
　　又是一年春天，因为天气回暖得早，所以今年的樱花也开得格外的早，三月初，公园的樱花就开了满枝头。
　　“苏晴，我可不可以……约你去逛公园，公园的樱花开了，如果你有空的话。”姚子羡忐忑的心情就差没从听筒里传到苏晴面前了。
　　“好啊！”苏晴高兴地应下，正巧这两天苏家上下都在忙活小叔叔婚礼的事情，没人有空管她，她也没办法帮上忙，眼瞧着都快闲出病来了。
　　说到小叔叔的婚礼，小叔叔终于在40岁之前等到了那个时机，听说小婶婶就是那个以前总跟在小叔叔身边的极其高贵冷艳的美女秘书，苏晴见过这个小婶婶，在她出事之前，是个极好看的女人，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有一天小叔叔就说自己要结婚了，可把苏奶奶乐坏了，连说小叔叔开窍了。
　　说回这边，苏晴应下姚子羡邀约的第二天，姚子羡就到苏晴家里来接人了。
　　这天天气很好，苏晴穿了一条雪纺的粉白色碎花长裙，长长的头发柔顺的披散在脑后，涂着浅浅的口红，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你今天很好看。”
　　“那我之前不好看吗？”
　　“当然好看，我的意思是说，你每天都很好看，今天尤其好看！”姚子羡连忙解释道。
　　“虽然我是逗你的，但是你夸我，我很开心。”苏晴又笑出弯弯的眼睛。
　　姚子羡只觉得苏晴的笑比今天的太阳还要晃人的眼睛。
　　许是周末的原因，公园里都是人，姚子羡怕他们俩被人群挤散，就让苏晴抓紧他的手臂，两个慢慢的沿着种满了樱花树的河堤走，一路上姚子羡都在跟苏晴描述眼前的画面。
　　他说：“这些樱花都开得很美，今年天气暖得早，所以花也开得好。这些花都是粉白色的，跟你身上的裙子很搭。有风吹过来，就会有花瓣往下掉，所以地上也铺了一层，落在地上的会被人仔细的扫到一边去，所以你不用担心会踩到它们。”
　　苏晴就这么眉眼带笑的听着。
　　“小心！”说着姚子羡就把苏晴往怀里带，接着就看到一辆自行车堪堪从苏晴身边擦过，确定自行车已经骑远了，他才问：“你没事吧？有没有被撞到？有没有吓到你？”语气里满是紧张。
　　“我没事，没被撞到，也没被吓到。”就是被你这么抱着，心跳的有点快。
　　姚子羡不信，又上下扫了一眼，确定没事才放心。
　　苏晴又说：“你干嘛这么紧张我？”
　　这一公园的樱花，姚子羡都无心观赏，他满心满眼只有这个站在他身旁娉婷袅娜的姑娘，还有她被风吹动缠绵在他衣服上的发丝，和随风而来的她身上的香甜的味道，还有刚刚那个不过几十秒的拥抱。他想，对她的喜欢，应该清清楚楚的让她知道。
　　他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被风吹落的花瓣，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哪怕她的眼睛失去了原有的光彩，看不到他眼里的热忱，但在他看来，她的眼里却是布满星辰点点。
　　他说：“苏晴，我喜欢你啊。”你甚至无法想象，这份喜欢，在过去的五年里，是如何在我心里肆无忌惮的生长的，绕过了多少弯弯曲曲的心肠，忍住了多少次欲言又止的冲动，才能在此刻这样郑重的传达给你。
　　苏晴也不是傻子，她知道姚子羡对她的心思，从前她还看得见的时候，追她的男孩子也是很多的，但像他这样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说：“姚子羡，你很好，可是，你知道的，我看不见啊。”
　　“我不在乎你看不看得见，我只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我喜欢看着你在雨里发呆的样子，我喜欢看着你笑，我喜欢看着你给孩子们讲故事，就好像你的整个人都在发着光。你看不见又怎么样呢？我可以带着你去听，去闻，去触摸，不是也很好吗？而且，如果你看到别的更好的人，也许你就不会再觉得我好了呢？也未可知啊。”
　　“不，不会的。”因为别人都不是你。
　　“那，那你喜欢我吗？哪怕你看不见我，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我想，我知道你是什么样子的。”会是我喜欢的样子。
　　春天啊，是被风吹开了的樱花，是被风吹来的花香，是被风吹落的花瓣，好像，生怕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知道，是谁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