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哎呦

19、【碎片/玖】

　　01）
　　孙若水和秦时的故事，还得从2008年说起，那个时候孙若水也不过20岁，还是经得起耽误的年纪。
　　2006年5月14日孙若水19岁的最后一天，遇到了秦时，这个同时带给她快乐和痛苦的男人。
　　大学附近的酒吧总是不会冷清，吵吵闹闹的音乐和吵吵闹闹的年轻人，不约而同的汇聚在这里，又是另一种别样的吵闹。
　　孙若水带着几个朋友准备在这里度过她19岁的最后一天并迎接20岁的第一天。
　　“小婷，那个男生，我总觉得我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诶！”孙若水悄咪咪地在闺蜜耳边低语。
　　“你确定？先让我看看长得怎么样！”闺蜜迅速转头看了一眼又转回来，笑得一脸猥琐，“去吧，姐妹！这可是你十几岁最后艳遇的机会！”
　　“不要了吧，被拒绝多尴尬啊，我不要面子的吗？”孙若水犹犹豫豫地不敢站起来。
　　“没关系啦，到时候你过去不要露出太多表情，就说：你好，我能要你的联系方式吗？他要是不同意，你就说自己玩游戏输了，来大冒险的！”说完，闺蜜推了推她。
　　孙若水半推半就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闺蜜，浑身上下都在尴尬。
　　又一次回头时看见闺蜜冲她努了努嘴，一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就撞到前面的人的怀里。
　　她连忙低头道歉，毕竟是自己没有好好看路，才撞到人家身上的。
　　被撞到的那人却说：“你撞疼我了，作为补偿，我可以要你的电话号码吗？”
　　孙若水听到这话一下子把头抬起来，眼前的人不就是那个男孩子吗？她不会是喝多了吧？他刚刚真的是在看她啊！
　　孙若水整个人云里雾里地和对方交换了电话号码，又云里雾里地走回自己的座位，甚至没听见闺蜜跟她说的话。
　　等回过神才问闺蜜：“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哎呀，算了，不重要，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怎么还傻了呢？”闺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啊啊啊！我就说他刚刚是在看我嘛！”等孙若水反应过来，就是一阵尖叫。
　　闺蜜不知道该怎么制止这个美丽少女的智障行为，只能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那天晚上，孙若水高兴的喝了好多，对朋友们递过来的酒杯简直来者不拒，于是乎不出所料的断片了。
　　等她从宿醉的头痛中缓过来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自己前一天晚上把联系方式给了一个陌生的男孩子这件事情。
　　直到好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孙若水在图书馆学习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是秦时，还在奇怪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通讯录里的，也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叫秦时的人的，就打算不理会，把手机翻了个面，又接着看书。
　　就几分钟的功夫，本来没有坐人的对面座位的椅子，突然被人拉开了，本来这个时间来图书馆的人就多，空位置被坐也不奇怪，所以她连头都没有抬。
　　倒是对面的人，好像存心和她过不去一样，轻咳了一声，见她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书，不满的撇了撇嘴，低头在纸上写了什么，又把纸推到她面前。
　　孙若水下意识的先去看了纸条上的字，突然抬了头，等看清了来人，一脸惊恐，伸出食指对着他就是好一顿“你你你……我我我…”的，这副模样硬是把对面的人给逗笑了。
　　孙若水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把手缩回来，低着头沉默了一会，不确定的开口说：“秦时？”
　　“还记得？”
　　孙若水弱弱的“嗯”了一声，但是说实在的，要不是看到他这张脸和那条短信，她还真记不起来有这号人物。
　　“怎么不看短信？”秦时有点不高兴。
　　“就是…在学习嘛。”孙若水有点心虚。
　　“嗯，那你学吧。”其实秦时也不是真的不高兴，但只要看到她，好像也就没那么不高兴了。
　　“哦。”
　　两个人就这么在图书馆里各自看书学习，偶尔抬头看一眼对方的，一起度过了一整个下午。
　　说来也有趣，这样的相处方式一直延续到了两个人在一起，甚至是大学毕业。

　　02）
　　秦时和孙若水大概是为数不多的，没有被毕业拆散的情侣。反正直到大学毕业，两个人还腻歪得跟刚认识时一样。
　　那时，秦时在创业阶段，孙若水也还在实习期，两个人穷得挤在二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吃着简单的饭菜，日子过得却也甜蜜。
　　凌晨十二点，整个楼道都静悄悄的，这时钥匙开门的声音就显得有些突兀。
　　进了门，借着那盏昏暗的台灯，秦时看着孙若水熟睡的脸庞，烦闷了一整天的心，突然就平静了，这个小女人，总是那样乖巧懂事。
　　好像是从他们毕业住到一起开始吧，她收敛了所有的娇气任性，会给晚归的他留一盏灯，哪怕她自己是一个有一点光亮就睡不着的人；会早起给他做早餐，晚上做好宵夜等他回来，哪怕从前她也是个会把厨房烧掉的人；会在他工作的时候给自己找事情做，尽量不打扰他，哪怕她从前也是个爱撒娇的人……
　　她真的很好，是他不够好，没有办法给她更好的生活，只能让她跟着他过这样的日子，秦时这样想着，伸手拂开那缕遮住她脸颊的头发。
　　突然一阵痒痒的感觉，让孙若水睁开了眼睛，看到是秦时，于是软软地说：“你回来啦，饿不饿啊，我起来给你煮点东西吃吧。”然后就动手去掀被子，要起身下床。
　　秦时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说：“不用了，我吃过晚饭了，不饿，你接着睡吧，已经很晚了，我去洗漱。”
　　“那我等你。”她说着就打了个哈欠。
　　“不用等，你先睡，你看你哈欠打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看着她这副可爱的模样，又心动又心疼，他用手指轻轻擦去她眼角因为哈欠挤出来的眼泪。
　　“那我躺着等你。”她乖乖躺下，但是依然坚持。
　　他轻笑一声，说：“好！”语气温柔又宠溺。
　　在孙若水就快睡过去的时候，感觉到身边的位置往下陷了一下，接着人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秦时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然后低声说了一句：“晚安，小若。”
　　孙若水也低声回了一句：“晚安，秦时。”
　　然后两人相拥而眠，这是两人睡觉的习惯，就好像是两个迷失的灵魂，互相给予对方安全感。
　　孙若水以为会像现在这样，跟秦时互道一辈子“晚安”，但是一辈子太长了，她好像等不到了。

　　03）
　　“小若，我们分手吧。”
　　当秦时跟孙若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
　　泪眼朦胧地问：“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在一起了，觉得累了。”
　　这是孙若水第一次从秦时脸上看到冷漠。
　　“我们都在一起五年了，你现在告诉我你累了？”
　　“是。”
　　“公司出问题的事我知道了，如果你要因为这个找理由跟我分手，我不接受！出问题我们想办法解决就是了，为什么要分手？”
　　“我不想让你跟着我受委屈。”
　　“我不怕受委屈，我也不觉得是在受委屈。”她伸出手去牵住他的手。
　　“可我怕！我觉得！”他一下推开了她的手，转身不再去看她，他怕看到她红了的眼眶，自己会忍不住伸手抱她。
　　“所以你已经决定要丢下我了吗？”
　　“是。”
　　“好。”
　　那天晚上，两个人各自躺在床的两边，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孙若水咬着被子的一角，泣不成声；秦时紧拽着被子的另一角，忍住想要去哄她的心。
　　这一夜无人入眠。
　　第二天一早孙若水拖着一只行李箱离开了，原来住了三年的家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只行李箱的大小而已。
　　秦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去看孙若水离开的身影，自然也就错过了孙若水离开前深深地看向他的那一眼。
　　从此他们要走出彼此的世界了。
　　最后，他们还是分手了，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五年的大雪这一天，梧桐闻声枯落。

　　04）
　　五年，真的能够改变很多。比如孙若水，比如秦时。
　　他们再见时，是在学校的校庆晚会上，没有泪眼相望，也不是相顾无言。
　　她说：“好久不见。”
　　他说：“别来无恙。”
　　就这一面，他们都知道，不一样了，什么都不一样了。
　　秦时成了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的老板，孙若水也在原来的公司做到了总监的位置。
　　他们在一起时的梦想，居然在分开后各自实现了，说起来还真是讽刺。
　　可是，为什么两个人中间莫名的就隔了整整五年呢？明明他们可以一起看到这样的结果的啊？怎么就放弃了能一起努力幸福的机会呢？明明一个拥抱就能解决的问题，怎么就把对方推开了呢？人啊，还真是奇怪。
　　“小若，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秦时身着正装，单膝跪地，手里拿着戒指，好听的声音说着动人的话，旁边的礼盒里放着的婚纱很眼熟，和当初他们还在一起时她在杂志上看到的那件很像。
　　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的一条挂脖修身雪纺婚纱，脖子上有一圈水晶的流苏，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水晶项链，腰上有一个用蕾丝系成的不大的蝴蝶结，裙子的侧边的开叉拉到大腿边，蝴蝶结的两条飘带刚好落在分叉的两边。
　　当时他还一脸嫌弃的说：“好好的布料怎么就被剪成这样了？”
　　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就好像是一条被牛奶倒满了的河，裙尾用银线长短不一的绣着线条，又像是被星子点缀了的银河，好看的不像话，网纱的头纱还掺杂着银丝，长长的垂在脑后，随着人的晃动，在阳光下闪着光。
　　那个时候他说等他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让她穿上。
　　眼前的这一切不都是她五年前最想要的吗？但是现在，她不想要了，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了。
　　所以，她说：“离开你的这些年，我没有和任何人在一起，不是为了等你，而是我明白了，哪怕不和任何人在一起我也可以过得很好。我想了很久，什么是爱，大概就是我们一起穿换季打折的衣服，两个人共吃一碗十几块的麻辣烫，一起挤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这些我都甘之如饴。人人都想过更美好的生活，我也不例外，但是因为陪着我的人是你，所以即使苦一点也没关系，可你丢下了我，哪怕我愿意和你一起吃苦。现在的我已经学会了一个人送走落日，等待星光，我的爱早在无数个孤立无援的时刻里，变得有了计较和盘算，再也没有爱你时那样的纯粹了。现在的我已经不再需要你了，你也应该明白，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原地等待。我们就差那么一点点，可是就因为那一点点，我们跨越了山川河流，跨越了星辰大海，我们都长大了啊，不能再回头看了，也不能再偷偷想念了。将来我还是会和某个人结婚，但那个人不会是你了，你的深情就留给别的姑娘吧，下次不要再辜负‘永远’了。”
　　书上写，故事的开始总是这样，适逢其会，猝不及防；故事的结尾总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也许下一次，他们都会好好的用力的去爱，不辜负彼此，不辜负爱情，不辜负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