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哎呦

11、【碎片/伍】

　　01）
　　赵希子常年飞国际航线，飞过的城市不尽其数，12年终于升职乘务长，原本独居的公寓就更少住人了，索性就搬回家里和父母一起住，赵父赵母也乐于能多见几次女儿，为了迎接女儿回家，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
　　“希子啊，快过来，先把这个补药喝了，你看你瘦的，那腰啊都还没你爸的腿粗。”
　　赵妈妈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中药站在赵希子面前。
　　一阵刺鼻的味道往赵希子鼻子里钻，她迅速捏住自己的鼻子，同时皱紧了眉头，瓮声瓮气地说：“妈妈，你往里面下毒了吗？”
　　赵妈妈不客气的一把打在赵希子背上，说：“又瞎说什么呢？！”
　　“痛啊，妈妈！你是下毒不成改下毒手啊？”
　　“你这死丫头，赶紧喝了，我厨房里还有汤，喝完把碗端进来。”
　　赵妈妈说完也不再管她，径直走进厨房，去“照顾”她的汤了。
　　“知道啦！”
　　嘴上答应着，那碗补药却是怎么都下不了肚，站在客厅里和补药斗争了十分钟，眼看着快凉了，才捏着鼻子坚强的喝下去，喝完整个舌头都麻了，人也傻了。
　　端着空碗走进厨房，冲着赵母大喊着：“妈！太难喝啦！”
　　赵母料到会这样，从手边的纸袋里拿出一颗糖山楂塞进赵希子嘴里，说：“就知道你会瞎嚷嚷，喏，奖励你的。”
　　“林女士最好了！”
　　说完在赵妈妈脸上留下一个口水印。
　　“赶紧出去，别在这捣乱，我赶紧把饭做了，你才不用那么赶时间。”又把剩下的糖山楂拎给赵希子，叮嘱道：“少吃点，一会该吃不下饭了。”
　　“好！”
　　赵希子走回客厅，就听见赵父阴阳怪气地说：“都多大了，还这样跟你妈妈这样，我还坐在这里呢。”
　　偏的还在一本正经的翻报纸。
　　“爸爸，你是吃我的醋还是吃妈妈的醋呢？”
　　赵希子狗腿似的凑过去坐在赵爸爸身边，又讨好的把糖山楂分给他，赵爸爸的脸色才算好了些。
　　赵爸爸哼哼了一下，说：“行李收拾好了吗？去希腊是吧？这又要几天啊？”
　　“收拾好了，要五六天才能回来。”
　　“自己注意安全，到了记得给我们来个电话。”
　　“知道啦。”

　　02）
　　“女士们，先生们：为了保证飞行安全，请您确认手机和各种电子设备，处于关机状态或者飞行模式。
　　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现在有客舱乘务员进行安全检查。
　　请您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座椅靠背和小桌板。
　　请您确认您的手提物品是否妥善安放在头顶上方的行李架内或座椅下方。
　　本次航班全程禁烟，在飞行途中请不要吸烟。谢谢！
　　Good evening, Ladies and Gentlemen:In order to ensure flight safety, please confirm that your cell phone and all kinds of electronic devices are in shutdown or flight mode.
　　We will take off immediately, Please be seated, fasten your seat belt, and make sure your seat back is straight up, your tray table is closed and your carry-on items are securely stowed in the overhead bin or under the seat in front of you.
　　This is a non-smoking flight, please do not smoke on board.”
　　赵希子好听的声音在客舱内响起，等到播报完毕才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系上安全带。
　　“希子，等我们到希腊可以休息三天，我们也去到处逛逛吧，我昨天还做了攻略呢。”
　　同机组的徐丽一脸兴奋地跟赵希子说着自己的想法，还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好啊，我也挺想到处走走的，希腊很美。”
　　赵希子本来也打算趁着三天假期可以顺便旅游，所以也没有推辞，直接应下。
　　飞行时间过去大半，不多时就能到达希腊，不成想飞机突然开始剧烈颠簸，只是想着或许是遇见比较大的气流，也没有过多担心。
　　赵希子拿起话筒说：“女士们，先生们：飞机遭遇不平稳气流，有颠簸，请大家不要离开座位，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将暂时关闭，在洗手间的旅客请注意扶好，待天气转好，我们将继续为您服务。
　　Ladies and Gentlemen:The plane is suffering from uneven airflow and bumps. Please don\'t leave your seat, fasten your seat belt, the bathroom will be closed temporarily, and the passengers in the bathroom will pay attention to it, wait for the weather to be better, and we will continue to serve you.”
　　随着时间流逝，颠簸不见减弱甚至还有加强的趋势，只听见机长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出来，说要在海上紧急迫降，旁边的同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机舱里尖叫声和哭泣声四起，她一瞬间也慌了，但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
　　“大家都先不要慌张，先把乘客安抚下来，同时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赵希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

　　从飞机失事到被救下，整个过程赵希子都已经记不清了，只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和深沉的声音牢牢地印在她脑海里。
　　那是赵希子初次遇到杨毅。
　　因为受到惊吓再加上后背的伤没有及时处理发了炎，赵希子被送到德尔菲古镇的医院时一直高烧不退，身边也离不了人，再加上烧的迷迷糊糊还一直紧紧地抓着杨毅的手，一时之间杨毅也走不了，索性就留下了。
　　其实杨毅完全可以轻松收回自己的手的，但那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抚开赵希子握住自己的手，大概是觉得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还受着伤于心不忍了吧？
　　但他好像忘了自己从来都不是个会随便心软的人。
　　一整晚，赵希子的烧都反反复复的，杨毅也就一整晚都没敢闭眼。
　　期间她短暂的清醒过一会，声音软软的说想要喝水，又不愿意松开他的手，他只能让护士帮忙接了水，又自己喂给她喝。
　　心里想着：还真是个会麻烦人的，但也没有真的觉得她是个麻烦。
　　半夜里，不知怎么地，赵希子突然低低的抽泣起来，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杨毅听不清，只能凭着记忆去想小时候母亲哄他睡时的模样，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臂，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说：“没事，别怕，我在。”
　　直到她慢慢松开紧皱起的眉，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才松了口气，但明显感觉到她握着他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在睡梦里也在害怕他会丢下她吗？
　　心里又想：不仅会麻烦人，还是个会撒娇的。
　　但那个时候杨毅还不知道那种感觉原来就叫做“心疼”。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赵希子每天都在认真地和杨毅相处，顺便认真地养伤。
　　他只是偶尔来医院看她，但每次来看她都会尽量的多待一会，也可以说是她在努力的拖延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虽然每次都用“一个人待着没人陪她说话”的理由，但每次他都会留下来，直到不得不走的时候。
　　赵希子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只是杨毅这根木头好像看不出来。

　　03）
　　等到赵希子的伤养的差不多了，也就到了他们俩分别的时候了。
　　“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再见了？”
　　赵希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哭出来，但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生生忍住了。
　　“嗯。”
　　除了这个，杨毅不知道该用什么别的答案回答她，因为他也觉得他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我甚至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没必要。”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她一副当场就要哭给他看的表情。
　　于是又在后面加了一句，“部队里你联系不上我的。”
　　赵希子赶忙从包里掏出纸和笔，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塞到他手里，怕他不要，转身就要走，但又觉得不甘心，飞快地转身抱了他一下，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不许忘记我。”
　　而后才终于上了飞机，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半天缓不过神。
　　直到飞机起飞了一会，才回过神，把留有她温度的纸条折好，小心翼翼的放进左胸口袋里，她走了，当留个念想也好，他这样想。
　　回国的半年里，赵希子还是满世界的飞，几乎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她以为时间会把那个男人留下的身影带走，但事实是，只要她闲下来，那男人的一举一动就在她的脑子里不停的浮现，完了，她可能爱上那个男人了。
　　赵希子可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人，只要是她想要的就必须要得到，尤其是这个男人，她不允许他轻易地忘记她，也不允许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心心念念，她要去找他！
　　做了决定自然要付诸行动，她当时就请了年假，确定了签证，订了机票，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就坐上了去往希腊的飞机。
　　到了德尔菲古镇的第一天，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冲动了，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去哪找他，当初都是他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她只知道这里有驻军，但完全不知道驻在哪里啊，难道来这的第一天就要放弃了吗？
　　于是，赵希子就开启了德尔菲漫无目的找人之旅。
　　不得不说，德尔菲的街道干净又整洁，风景也很美，如果不是为寻他而来的话，她一定会有闲情逸致在这好好欣赏沿路的景致，但是她现在没有任何来旅游的心情。
　　在镇子里闲逛的第五天，她知道自己找不到他了，大概这就是命运吧。
　　太阳渐渐下山了，当她已经认命地决定放弃的时候，还是想去到那个有过他们短暂回忆的医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也好，一边想着一边朝医院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走得有些久了，久到好像看不到头，等看到医院的大门时，天都黑了，她没有走近，只是站在离医院不远的某个路灯下，大概就是“近乡情怯”的感觉吧。
　　她双手紧紧攥着包带，顿时回忆蜂拥而至，映红了她的眼眶，不想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落泪，便转身离开了。
　　身后一声重重的关车门的声音，然后就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她的左手突然就被人攥住了，刚想尖叫出声，就被人拉进了怀里。
　　耳边响起的声音不正是这半年来萦绕在她脑海里的声音吗？那么熟悉又好听。
　　他说：“好久不见。”
　　就这么简短的四个字竟让赵希子泣不成声。
　　她伸手用力的搂住他的腰，说：“找到你了。”
　　你都不知道，在我们分开的那些日日夜夜，我对你的思念就像是一只小怪兽，时时刻刻冲撞着我的胸口，我只能一点一点的收藏起来，等到我能再见到你，拥抱你，抚摸你，才能抚平我对你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