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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进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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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吃完早餐,宋芊染便唤来几个侍儿进来替两人更衣梳妆。
沈路先穿好,那是一件月白色的绸服,上面精心绣了绣团花,温温柔柔的颜色衬得乖巧的男孩越发人畜无害,一副天真的样子。
宋芊染梳妆慢一些,沈路就跪坐在一边,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
宋芊染穿的是一套黛蓝色的绸服,袖口和衣摆都做过改动,看起来更干脆利落,半掌宽的束腰系上,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那不盈一握的窄腰。
黛蓝色原本能将宋芊染衬得温柔些,与沈路也更相衬些,可沈路瞧着实在太柔弱,反倒更显得宋芊染疏离淡漠,尤其是那双眸子冷冷清清的,少了几分柔和。
宋芊染拿起黛石,将眉梢画的柔和一些,又在素白的脸上晕了些胭脂,她红唇水润,一向是不涂口脂的,更何况现在也不适合浓妆。
几个侍儿瞧见主子今日的装扮,心领神会地替主子挽了个温婉的髻,用一套点缀了蓝色锦瓷的发饰固定起来。
沈路在一旁认真看着,眼睛水汪汪的,像一樽漂亮的瓷娃娃。
这是第一次宋芊染带着沈路一同进宫,以往宋芊染都是自个骑马去的,今儿管家特意为不会骑马的沈路准备了一辆精美的马车。
宁王府并没有建在多数文臣选择的朱雀街,而是建在武将较多的玄安街,这条路并不宽敞,但好在武将大多习惯了骑马,并没什么影响,今儿为了沈路特意准备了这精致的马车,一牵出来就占了大半条街。
走到门口,沈路瞅着那架马车,如何都不肯走了,眼巴巴地瞅着已经翻上马的宋芊染,想要靠近,可那马没得宋芊染的同意根本不理他,踱着步子,一副他再靠进就把他踹翻的模样。
就沈路那个小身板,挨了一脚还有没有命挨第二脚都不一定。
沈路很委屈,直直地看着宋芊染。
宋芊染笑得温柔,附身问道:“想和我一起?”
沈路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想!”头点的飞快,可爱极了。
宋芊染呵呵笑了,伸手摸摸他嫩白的小脸,靠的更近了些:“乖,你去马车里还能再睡打个盹,小孩子睡饱了才会变得漂亮知道吗?”
沈路不情愿地点点头上了马车,却把帘子撩开一些,趴在窗弦上睁大了眼睛看着。
宋芊染侧过头去,就在此时,一缕阳光照过来,恰好落在她眼上,宋芊染眯了眯眼,随即抽鞭而去,一下打落了一只羽箭,箭头乌黑,似乎淬了毒。
混乱之声像是投石入湖,朝四周漾开。下人、侍儿惊慌叫道:“有刺客!保护王爷王夫!”下一刻宁王府护卫立刻兵分二路,一路护着宋芊染和马车,一路朝着射箭的方向追去。
宋芊染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某处,眼中寒光闪了闪,没说什么继续等待着这场刺杀的结果。
“找死!”宋芊染忽然翻身下马,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蓝风飘至马车前,宋芊染已经在马车前与一个穿着王府下人衣服的杀手打了起来。
宋芊染一鞭打落杀手手中的匕首,随即缠住杀手的脖子猛得拽到面前,抬脚狠狠踹了下去,那杀手顿时喷出一口血来,落地时又吐了一口血。想到身上要是沾了血还得换,宋芊染往边上避了避。
那人抬手就是一枚袖箭,只是他伤的厉害,这枚袖箭还没到宋芊染面前就被轻而易举地打落了。
宋芊染毫不犹豫地用脚狠狠踩住他的胸口,手起手落卸了他的下巴,鞭子一甩丢给了守在一旁的护卫,语气冰冷道:“除了毒囊,废了手脚”
眼角瞧见一道可疑的身影,宋芊染随即转头,鞭子一甩,似灵蛇般的鞭子瞬间缠住一个陌生男子的脖子,单手一收,那男子随鞭子飞身而来,似一片飞羽落入宋芊染手中。
宋芊染一愣,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什么人?”宋芊染掐住他的脖子提了起来,男子白皙如玉的脸渐渐涨的通红。宋芊染自认没用什么力,可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痛苦地挣扎着,散乱的衣襟中露出一块羊脂玉牌来,玉牌干干净净,单刻了轻羽二字。认出楚玉楼的牌子,宋芊染只觉得一阵牙疼,收了手,将他放下。
男子似乎很虚弱,软软倒来,宋芊染挑了挑眉,把怀中男子推开,侍儿及时扶住,无声退回了府中。
与护卫同时回来的还有京城步兵衙门的人,为首的官员瞧见宋芊染提鞭而立就忍不住一抖,战战兢兢地走上前准备见礼。
宋芊染瞧了他一眼,没打算和他说话,淡漠地丢了手中染上血污的鞭子,转身从沈路衣襟中抽了张帕子擦干净手,声音冷淡平静:“宁王府门口公然刺杀皇子,大理寺的人还没来?”
宋芊染实在是看不上他那个怂样,指望他抓刺客还不如不指望。
话音刚落大理石少卿刘青峰带着官差疾走而来,拱手道:“下官刘青峰见过娴王,见过七皇子。”
宋芊染瞧了他一眼,见他不卑不亢,隐约想起来这人破案还有几分名气,遂淡淡道“刘大人不必多礼。”
随即王府护卫把事情经过详细禀报了,并把抓住的杀手和兵刃交与刘青峰。
宋芊染留意看了一眼,杀手没抓住几个活口,兵刃倒是五花八门样样皆有,心里冷笑一声:
“有劳刘大人了,还望早日抓到凶手,本王还要进宫先行一步。”
“这是下官职责所在,王爷请。”
“告辞”
宋芊染朝沈路招招手:“我骑马带你。”
“好。”沈路飞快地从马车上跳下来,欣喜地把手放进她的手中。
就像一只蓝色的兔子一下蹦到了面前,宋芊染一把将他抱上马随即翻身上马,一拍马儿,马儿像皇宫飞驰而去,红唇贴在他耳边低声道:“等会入宫,咱们要害怕一些,明白吗。”
这都刺杀到家门口了,这能忍吗,必须借机坑延庆帝一笔!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何况沈路这孩子哭起来这么好看。
“有夫人在,我不怕。”沈路仰头崇拜地看着宋芊染。
宋芊染的牙又开始疼了,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
……
瑞安宫,帝后刚用完早膳,皇后刚要问起今日本该前来谢恩的娴王夫妇,王忠躬着腰走进来。
“陛下,宁王携王夫求见。”
“怎么才来,这丫头莫不是赖床了。”延庆帝闻言坐直了身体。身为帝王他忌惮宁王功高盖主,可是现在宁王已经死了,还是为了救自己而死,这既证明了宁王的忠心,又让他想起起当初同生共死的情谊来,心里生出愧疚的情绪。
皇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延庆帝的脸色,温婉笑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请进来。”
“是。”
沈路的生母是曾经盛宠一时的云嫔,从舞姬升到嫔位不过半年,据说原本是要封妃的,只是身分不够,被拦了下来。足见其受宠程度,这样的盛宠自然是遭人嫉恨的,云嫔孕后身子便不好,难产诞下七皇子后香消玉殒。随即七皇子交由皇后抚养。
沈路继承了云嫔的美貌,延庆帝原本也是极喜欢的,只不过沈路总是将自己弄得满身狼藉,不肯接近延庆帝。久而久之,宫里都说七皇子是个傻儿,延庆帝也没有那么在意这个傻儿了。
瑞安宫门口
宋芊染震惊不已地看着沈路,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不怕,结果一靠近宫门就开始惊慌地往自己身后躲,刚刚一听见皇后的声音,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感情刚才自己白酝酿情绪了,哭戏人家全包了。
延庆帝好大喜功、爱面子,这是宋芊染早就知道的。延庆帝喜欢温顺可人、柔弱无依的,这是宋芊染知道了云嫔的曾经的受宠程度后猜的。
果不其然,延庆帝见许久不见的沈路走进来的眼眶红红,小脸素白,再看向宋芊染,发髻稍有些散乱,衣服也皱巴巴的。顿时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陛下!”宋芊染悄悄松了牵着的手,跪到延庆帝面前,一脸委屈的样子,眼眶微红。沈路也跟着跪下去,瘪了瘪嘴,无声的落着眼泪。
沈路落泪的样子极美,晶莹的泪珠宛若断了线般,一颗颗滚落,偏他又咬着唇不说话,可怜无依的样子惹人怜爱。
两人这一哭把瑞安宫里的人都给整懵了,这俩人一个皇子一个王爷又是新婚头一天,这是哭啥呢。
延庆帝有点恍惚,沈路哭起来的样子让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宠过的一个妃子,似乎很久没见了,好像也是个爱哭的美人,记忆太过遥远,但是那含泪的眼神,却突然跃入脑海。
“这是怎么了?”皇后赶紧让宫人扶起两人。
“谢陛下娘娘关怀”宋芊染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有些委屈地说道:“方才刚一出府就有人刺杀我们。”
“谁要杀你们?”延庆帝也懵了。
宋芊染看了一眼刚刚走进来的王忠,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话匣子。
添油加醋地讲完,宋芊染又义愤填膺地补了一句:“这婚事是爹爹同陛下定下的,这刺客挑这种时候行刺,其心昭然若揭!”
这一句话,直接就给延庆帝的思路带跑偏了。
如果说他刚刚只是觉得宋芊染有点倒霉,那么此刻他不由得想这些刺客是什么目的?
宁王为自己丧了命,现如今这些人选在这时候刺杀他女儿,这明显是在报复,是在向他这个皇帝示威!想到这,延庆帝不禁沉下脸,没有一个帝王会希望自己身边出现这样的威胁。明显带上了怒气道:“传朕口谕命大理寺速查此案。”
“是。”
皇后面露担忧地端了一杯蜜茶到宋芊染面前:“受惊了孩子,我那刚得了一批上好的药材,你带回去,你一个姑娘家,千万照顾好身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不要管了。”
皇后这话倒是没错,只是宋芊染现在是一个即将继承封地的王爷,皇后再说这话,就像在提醒宋芊染一个小姑娘不要瞎掺和。
不过若是宋芊染就此害怕,选择留在京中当个闲散郡主也没什么不好……延庆帝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谢娘娘。”宋芊染丝毫没有客气地收了礼物,还没等皇后再说话,宋芊染眼眶一红,再次打开了话匣子,口若悬河地说起了孤单的童年。
先是老头子随皇帝征战,母亲和哥哥在战乱中失踪,看到老头子时常浑身是伤地回来心里的害怕,一年到头都见不上面,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长大,再到子欲养而亲不待……
“陛下、娘娘,臣女小时候就常常羡慕别的孩子,他们或许生活贫困,却依旧有着家人关怀,每到过年的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包上两碗饺子,等着父王能够回来陪陪我……可是盼了一年又一年,一直盼到十二岁才等到。”
宋芊染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一滴泪含在眼眶中打转,压抑着哭腔继续道:“如今不过才承欢膝下六年,臣女只恨自己做的不够好,只恨子欲养而亲不待。”
宋芊染捂住脸,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轻轻啜泣着。
整个瑞安宫都陷入了安静之中,空余宋芊染啜泣的声音。
宋芊染的回忆勾起了延庆帝太多当年的回忆,让他不禁想起当年一起出生入死的那些经历,这些年,在这皇位上坐久了,对亲兄弟都没了信任,何况不是亲兄弟的宁王呢,否则也不会把他留在京中这么多年,只是那些生死与共的情谊也不是假的。
人大多是这样的,失去了才能察觉到可贵,才会懊悔。
延庆帝沉着脸不说话。
皇后也沉默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话题怎么莫名其妙又被带跑了,但这么多年的皇后不是白当的,这时候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宋芊染擦了擦眼泪,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哑声道:“我既然是父王的女儿,就不能给他丢脸,陛下放心,臣女一定会代替父王管理好西洲,让他老人家在天上也能放心。”
延庆帝欣慰地点了点头,沉声道:“好志气,逵德能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好福气,朕也能放心地将西洲交给你了。”
皇后目瞪口呆地看向延庆帝,怎么突然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