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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夫是个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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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镜国之中,人人都知道,宁王独女宋芊染要娶一个傻子。
没错,是娶。要说起这宁王独女宋芊染镜国谁人不知,长相不必说,镜国八位皇子里六个都和她传过绯闻,剩下两个一个傻一个小没机会接触。更有消息说各路侯爷、伯爷、小将军之中也不乏她的追求者。自打这宋芊染十二岁起各类花边新闻就从没断过,宋小郡主的恋爱动向也成了闲的无聊的京城贵胄们的饭后谈资。
京城里长得漂亮的贵女不知凡几,但要找出长得比宋芊染漂亮的还真不容易,打从这厮登上美人榜第一的位置就没下来过。这厮还有个有权有势的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什么概念,看看人家宋小郡主的爹就知道了。
宋小郡主的婚事涉及的不光光是京城子弟的少男心,更有纠缠不清的钱权之争。
紧跟热点动向的京城赌坊们甚至为此开了各种盘口:皇子、王贵、武将……凡是和宋小郡主传过花边新闻的男女都有,赔率有大有小。这些盘口一开,热度只增不减,京城赌徒纷纷买进,天天琢磨着宁王府的动向。
要说钱还真能壮人胆,京城小报为了赶这场热度专门分了个版面,分析各个候选人的优势、劣势,搞了个排行榜。本来搞得低调,谁知做着做着竟成了镜国单身男子魅力排行榜了,甚至不少的富家子弟花钱上榜。
光是宋小郡主的恋爱动向分析就养活了不知多少说书人,赌场的各大庄家不时散播消息,实时调整赔率。可以说一切就绪,就等小郡主18岁生日了。
据可靠消息称宁王已经拿着郡主的生辰八字去过护国寺了。赌场的庄家们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据当事人回忆:赐婚旨意下来的那天,京城的护城河边,心灰意冷的赌徒们红着眼站了两排。
谁能想到镜国位极一时的宁王竟然护驾而死,据说当时局面本来控制住了,谁知陛下身边竟还有一个,宁王替皇帝挡了致命一刀,死前浴血请旨——吾死而无憾,唯独放心不下小女,望陛下应允死后由宋芊染袭承王位。
在场的大臣全都懵逼了,那特么是王位啊,你说让你女儿继承就继承啊,这要怎么继承啊,西洲封地和军队呢,难道要交给一个小姑娘管!
延庆帝是个好面子的皇帝,宁王当年陪他打江山,出生入死的,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为他挡刀子,好兄弟弥留之际,按道理他不会在这时候驳了他的请求,可这事……
众人还来不及劝,宁王从怀里掏出生辰帖又求了第二道旨,与七皇子沈路即刻结姻。众人又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纷纷怀疑宁王脑子已经糊涂了。要不镜国八位皇子,宁王怎么偏偏选了傻的那个。
众目睽睽之下,不管延庆帝是真悲还是假痛,总之他满脸忧急地边喊御医边拽出躲在柱子后瑟瑟发抖的步御史拟旨。
一片混乱中,可怜的步御史险些拿不住笔,墨水抖得到处是。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周围的眼神太吓人了,老臣中那几张酷似陈皮的老脸已经一个个黑如磨盘了。
最后还是延庆帝亲自在宁王咽气之前写好了圣旨盖上了玉玺,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镜国有了第一位异姓女王爷——娴王宋芊染。谁能想到呢,宋家无子竟也能把王位承袭下来。
宋芊染彼时还在家,听到遇刺的消息一路打马奔赴皇宫,只见满殿血腥,大小奴才跪了一地,众臣之上的皇位边,老头子倒在血泊中,一眼也没看她,早已没了呼吸。
本以为不会落泪的,眼泪还是大颗大颗溢了出来。
宋芊染透过水雾看着一动不动的老头子,想起刚重生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恨不得仰天大骂,只可惜只发出一两声婴儿的呀呀声,老头子那时刚从战场回来,受了重伤,就是像现在这样,浑身是血闭着眼瞧也不瞧自己一眼。
老头子那时候还是个将军,父女俩日子过得糙的不像话,这么多年的生活也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其实他也挺难的,皇帝疑心重,给了封地却不肯放他回去。
想起老头子这几年越来越差的身体,操劳过度?未免可笑,不过是鸟尽弓藏罢了,只不过老头子肯用自己的死换这个机会,宋芊染想自己还是低估了亲情的力量。
步御史犹豫着端着圣旨过来。
宋芊染回过神来,想起按镜国的传统,自己是要扶棺回西洲的,想必是皇帝下旨了。从京城到西洲少说半个月的路程,何况天气已经转暖了,耽搁不得,这多半是即刻起程的旨意。
宋芊染这一跪,果真一连得了三道旨意,封王、赐婚、扶灵回封地。
成亲那天倒是个好日子,满城桃花开,刚撤下白布的宁王府又挂上了红布,来来往往的人熙熙攘攘,倒也让这门亲事看起来热闹几分。
宋芊染牵了一匹马站在桃树下,她已经穿好了吉服,艳丽的红色将她衬得肌肤如玉,带着一顶做工考究的金冠,面色清冷地看着这满院刺目的红。
有命妇来请,瞧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树下,像是游离在这热闹之外的人。
这婚事虽是宁王的遗愿,不能不办,却也不能大办,这王府中所用皆是宁王在时所置办的,件件金贵无双,叫人感慨宁王对女儿的用心。
宋芊染回过头,淡淡地看了一眼她不自在的笑容,接过嵌了红线的马缰,纵身上马,去迎王夫。
行至宫前,宋芊染恭恭敬敬地下马迎人,笑容温和的如满城的桃花,端是看不出半分不愿。
宫里早就折腾好了,谁知沈路出宫门之时却突然停了下来,半步都不肯走。
沈路一身红衣站在宫门口,愣愣地看着眼前牵着马的红衣少女,似乎有些茫然。
众人朝宫门望去,不觉一阵恍惚,怔怔看着盛装打扮的沈路,仿佛看见一个琉璃般剔透的少年站在绯云那端凝望,被震惊得无以复加。谁能想到,七皇子竟生的如此好看。也有几个有些资历的老臣回想起了沈路的生母,随即恍然,毕竟母亲就美的不像话,也难怪。
“殿下,您该去娴王身边。”有宫女低声提醒
沈路站在原地,似乎对宫女的话很害怕,眼泪盈满了眼眶。
宋芊染目光落在那宫女的身上,皱了皱眉。
有宫女低着头跑到宋芊染这边,低声道:“殿下忽然闹脾气。”
宋芊染把目光移向沈路,看着他带着怯意的眼神,勾唇一笑,把马缰放下,笑道:“无碍,王夫本该被宠着的。”随即在一片惊呼声中大步而去拦腰抱起一身红衣的男孩,利落上马。
这一幕落在不知情的百姓眼中还真有几分金童玉女的意味,纷纷议论起娴王不愧是宁王之后,通身磊落的气质真有几分宁王的影子。和瓷娃娃似的七皇子站在一块还真像那么回事,也不免感叹了两句‘陛下英明’‘宁王慧眼’之类的话。
这些沈路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是害怕得厉害,浑身僵硬,微微抖着。
宋芊染察觉了,歪过头去,正看见他滴落的泪珠,咬得发白的嘴唇。
感受到男孩浑身散发的不安和恐惧,宋芊染莫名的有点失神。
这种感觉宋芊染很熟悉,如同对镜窥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这几日的自己,心思杂陈。宋芊染轻声问道:“害怕?”
宋芊染一开口,男孩的头垂得更低,只留给宋芊染一个后脑勺和半截白嫩的脖颈。
有泪落在手背上,宋芊染一顿,靠近他的耳边,语气放得更加温和:“你若是怕,我可以帮你把她处理了。”
沈路愣了一下,连忙抬头,眼里恐惧更甚,不过这回恐惧的对象是宋芊染。
宋芊染有些错愕,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让这个孩子这么害怕。
“求夫人不要杀她。”沈路祈求地望着宋芊染。
宋芊染更加惊讶,完全想不到他竟然会把自己的‘解决’理解成‘杀人’,更难理解的是他会为这个人求情,情报没错的话,这孩子没少受这宫女的欺负。
这孩子……从某种意义来说善良过了头啊。
不过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他若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也是幸事。只是太过善良,在这世道,注定吃亏。
宋芊染挑了挑眉道:“我没想杀她,只是教训而已。”
沈路明显愣了一下,湿漉漉的眼睛紧盯着宋芊染,似乎在思考。
宋芊染继续道:“杀人是下策,我杀了一个她,自然会有下一个她,把她留下,却让她不敢再猖狂这算是中策,若是你学会了自保才算是上策,所以我不会杀她,你明白了吗?”
沈路的目光明显茫然起来,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不过他听明白了一件事,解决问题有更好的办法,这个办法不是杀人。
宋芊染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嘴角渐渐勾起,轻轻拍了拍男孩的头笑道:“现在想不明白没关系,我先护着你,直到你想明白了如何?”
沈路没说话,又把头低了下去,似乎还在犹豫。宋芊染也不在意,放慢了马速安静地前行。
行至朱雀街转角,宋芊染略略回眸,目光落在一片微晃的布帘后,瞳孔微微一缩。
“沈路,沈路听夫人的。”
沈路忽然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宋芊染。
宋芊染吓了一跳,这孩子沉默了半天原来在想这个,哭笑不得道:“好,那我一定好好保护你。”
沈路忽然浅浅地笑了,犹豫着缓缓伸出手环住了宋芊染的腰,一丝暖意传来,比想象中更加温暖,沈路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宋芊染圈着他俯身拍了拍马脖子,马儿迈着步子渐渐走远,两道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