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沢田家光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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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沢田家光并没想让儿子在外面呆太久，甚至在得到纲吉消息的那一瞬间，沢田家光差点就抛下一切飞去东京接他了。
但莫名的危机感拉住了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冷静，不能有多余的动作。
他正在被监视着。
真是太奇怪了，明明附近没有可疑的存在出没，欧蕾加诺等人也里里外外进行过多次排查，确定家里没有被人安装什么令人恼火的小玩意。
但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还是如影随形，且其中包含的戏虐和恶意是如此清晰。
可是每次他回头，对上的总是彭格列九世温暖而包容的眼神。
沢田家光把心中的烦躁压下，收起了那些多余的疑虑。
怎么可能是九世。
不可能是九世。
彭格列家族的九代首领是位温和又不失威严的老者，他的眼睛总是闪烁着睿智而通透的光辉，是里世界备受尊敬和仰慕的教父。
沢田家光少年时就与九世相识，至今已有几十载的光阴，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十分清楚。
不过如果不是九世，那么那道恶意视线的来源，会是他身边的人或物吗？
之所以会把“物”囊括进去，是因为呆在九世身边的只有两个孩子，一个少年，一个女孩，那是九世的一双儿女。
“喂，看什么看！”
黑发少年双手枕在脑后，倚靠在沙发上，他微微掀起眼皮，露出下面鲜红如血的瞳眸，语气不善的斜睨着沢田家光，如同一只傲慢的正在成长的猛兽。
少年名叫Xanxus，脾气暴躁易怒，像个一点就燃的炮仗。
与九世不同，这小鬼极其喜欢用暴力的方式解决问题，处事极度自我，是那种走出去没实力就会被人怒而围殴的性格。
而有着金色长发，犹如天使般可爱的女孩叫伊莎贝拉，今年五岁，与纲吉相仿年纪。
她是九世的养女，其实也算是远亲，拥有一部分彭格列血脉。
这孩子的父母在一次家族宴会上误食了敌对家族给九世准备的毒物而死，九世调查出结果后十分自责。
由于伊莎贝拉不愿意被其他亲戚收养，再加上她的父母算是间接救了九世，拥有一次救命之恩，于是九世便将其收养在了名下。
Xanxus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娇娇弱弱的妹妹，从来都没有用正眼看过对方，但是他也不至于真去和一个小不点计较，所以大多时候都是无视。
其实六个月前邀请九世来家里做客时，沢田家光并没有想到这两个孩子会跟随而来。
伊莎贝拉也就算了，这孩子内向腼腆，老爱粘着九世，但Xanxus傲慢又自我，居然会愿意不远千里的跑来他家里“浪费时间”，真是让他受宠若惊。
是谁说格斗训练更有趣的？
记得他这么调侃时，黑发少年“啧”了一声，说都是那个哭包太烦人了。
他知道“哭包”指的是伊丽莎白，这小姑娘确实娇弱，胆子贼小，在纲吉被吉娃娃吓哭后她竟然也能跟着哭，哭着哭着就打嗝了，难受得不要不要的，可怜又可爱。
这本来只是场短暂的相聚而已，他们像普通人家一样聊着日常琐事，看着云卷云舒，享受难得的放松。
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意外总是在人意志放松的时刻突然降临。
——纲吉失踪了。
说是失踪，其实只是乐观的说法。
现场的爆炸直接将仓库崩毁，场地一片焦黑，人若是直面这样的高温瞬间蒸发也是有可能的。
那一刻，沢田家光真的好后悔。
他为什么要把拜托九世把纲吉的火焰封印？若是没有封印火焰，那九死中还能存有一线生机。
但现在……
沢田家光完全不敢想象奈奈在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
他悲伤、愤怒、后悔，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疑惑。
他抓着和纲吉一起偷溜出去玩的伊莎贝拉的肩膀，厉声质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这是谁做的？你们见到了谁？对方说了什么？是谁带你们来这里的？说啊！快说啊！！”
到最后，他已经是面目狰狞的咆哮了。
他双面赤红，犹如恶鬼一般，小小的伊莎贝拉脸色惨白，身体瑟瑟发抖，像只被逼进死胡同里的弱小动物。
九世赶紧阻止他，自己出面询问。
可惜情况依旧不乐观，伊莎贝拉呼吸急促的摇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竟然就那么昏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医生得出了过度惊吓导致记忆混乱和失语症的结论，以至于这唯一的知情者被重重保护了起来。
每次沢田家光试图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信息时，对方就会发出尖叫着躲进角落里，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好一会儿才能消停下去。
于是久而久之，沢田家光被医院拉入了拒绝探望的黑名单中。
不过对方进去的快，出来的也快。
伊莎贝拉的脸色依旧难看，但还是倔强的留在沢田宅里，不肯离开。
九世不可能让一个五岁的小不点单独留下，而且因为沢田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在事情出现结果前，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安心的回到西西里岛。
这就是，九代一家在日本逗留了六个月的真相。
伊莎贝拉本就记忆混乱，还得了失语症，五岁的孩子连口语表达都不清楚，就更别指望她能认识多少个字，写出前因后果了。
所以沢田家光在发现自己无法从这个心灵脆弱的小姑娘身上得到任何消息后，就立刻加派了清理现场的人手。
好消息是搜救队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尸体或尸体的痕迹，这让沢田家光可以安慰自己纲吉还活着，他们仍有一丝希望。
那天，沢田家光另外派人展开了地毯式的搜寻，期望未来某天能听到自家孩子无伤生还的消息，同时负责调查幕后黑手的专业人员也没有落下。
望着那堆焦黑的废墟，沢田家光眼神阴郁。
无论是谁。
敢对他的妻儿出手，就要做好死无葬身之地的准备！
这边的进度在有序进行着，奈奈那边也不能不管不顾。
沢田家光不敢对沢田奈奈说出真相，又因为没有找到纲吉尸体的那一线希望，而对奈奈说谎了。
他说他送纲吉去了一家夏令营，纲吉在那边玩的乐不思蜀。
奈奈果然没有怀疑……不，应该是怀疑了，但因为对他的信任而没有表达出来。
他愧疚又感动，然后一切的负面情绪都化为了对罪魁祸首的仇恨，他发了疯似的刨根究底，寻找一切有关联的事物。
可惜调查还是进入了瓶颈，现场附近无论怎么勘察都只有两个孩子的指纹和脚印，那所谓的第三者像是幽灵一样无迹可寻。
这成了一桩悬案，简直是场完美犯罪！
这是凶手的胜利，但对于沢田家光来说却是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自从成为门外顾问的boss后，沢田家光从未败得如此彻底，而这一次失败他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那个他和奈奈倾注了全部的期待和爱意，降生于世的孩子！
作为父亲，他是有多无能才会让自己的孩子遭遇这些？
他甚至无法揪出凶手为他可怜的孩子报仇！！
彭格列九世拄着手杖，看着日渐消瘦的沢田家光叹息。
若不是亲眼见到，谁也不会相信这个坐在一堆空酒瓶中央，满身颓丧，胡子拉碴的男人会是彭格列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狮子。
九世知道沢田奈奈母子对沢田家光的意义有多重要，这是他期待已久的，只属于他的和平而温暖的家。
而现在，因为失去了孩子，这个温暖家庭可能要破碎了。
九世长长的叹了口气。
黑暗的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来自沢田家背后打开的门，从客厅透进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可哪怕被极致的光包围，也无法拯救这个被阴影覆盖了的男人。
“首领。”沢田家光突然开口，嗓音干涩沙哑，眼白也布满了血丝，但那双眼睛却是极度清醒的理智，“您能跟我说说关于伊莎贝拉的事情吗？”
九世一愣，他稍稍偏头，注意到难得不粘着他，和Xanxus呆在客厅里的伊丽莎白。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知道沢田家光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于是走到沢田家光面前坐下，先行坦白道。
“伊丽莎白的性格并不像表面那样乖巧，她有时会难以自持的散发恶意，并且对某些悲惨的事物感到开心和兴奋。”
同为超直感的拥有者，彭格列九世怎会察觉不到伊莎贝拉身上的违和之处。
“她的三观之前似乎没有得到正确的教导，所以有些扭曲，但我相信这只是她父母的责任，伊莎贝拉并不是个坏孩子，她只是需要足够的时间去适应正常社会。”
“毕竟她才五岁啊。”
沢田家光张张嘴，无法反驳。
九世说的没错，五岁的孩子可塑性太强了，她对周围的一切都懵懵懂懂，几乎就是张可以随意涂抹的白纸。
而且除了性格有点扭曲外，伊莎贝拉并没有什么超出常规的表现，甚至，她的学习能力和处事方式比一般孩童还要笨拙些。
但真的不是她吗……现场只找到了她和纲吉的指纹和脚印，唯一的知情者是她，生还者还是她，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情报的时候创伤后应激障碍就会发作。
他能得到的只有这小姑娘最初似是而非、支离破碎的几个单词而已。
可又真的是她吗？
因为那场事故，伊莎贝拉现在每天都被心理阴影折磨着，晚上睡觉总会被惊醒，除了九世和奈奈谁去安慰也没用。
也许是他经常去逼问的缘故，虽然在一次失态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用正常态度面对这个小姑娘后，沢田家光就派了专门的人员过去套话。
但这没用，只要一触及与那场事故有关的线索伊莎贝拉就会立刻发作。
次数一多，导致最初还会对他甜甜笑的小姑娘，现在一遇见他就只敢躲在九世身后用怯生生的眼神偷偷他看了。
九世觉得伊莎贝拉的情况有点严重，继续呆在这个给她留下巨大阴影的地方对她的心理健康不好，于是劝她先回西西里岛修养。
但小姑娘不肯走，似乎是在担心那个生死未卜的伙伴，想要得到第一时的消息。
大病初愈的伊莎贝拉精致脆弱的像尊陶瓷娃娃，她的存在极大缓解了奈奈对儿子突然离去的不安。
就算是看在奈奈的份上，沢田家光也不好再用恶劣的表情面对伊莎贝拉了。
沢田家光现在心情很复杂，他的内心被极端的负面情绪填满，任何一次判断都不能保持完全的客观态度，稍不小心就会酿出无法挽回的惨案。
他知道这点，所以他必须强迫自己用比以往更长的时间去反复分析。
例如现在，虽然已经怀疑了伊莎贝拉，但他必须确保这是真实情况，而不是因为自己迁怒导致的误判。
否则不止是九世，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毕竟没人比他更明白失去自己的孩子是怎样一种痛苦。
日子一天天过去，爆炸现场的勘察人员沢田家光不愿意遣回，外出搜寻的人员甚至又一次加派了人手。
因为纲吉的事情，沢田家光对自己以往的保安措施产生了怀疑，他怕妻子继儿子后也发生意外，要不是后来九代阻止及时，他差点就要动用手段，把沢田宅方圆百里的居民全都不着痕迹的换上自己的人了。
尽管最后沢田宅周围的警戒人员还是翻了一番。
九世买下了沢田宅隔壁的别墅，把自己的工作搬进了这边的书房。
也许看在沢田家光遭遇不幸的份上，他不但纵容了对方抛下工作、沉迷酒精的行为，还体贴的承接了门外顾问组织的大部分工作。
沢田家光很感激他，要不是九世，门外顾问组织早就在他这一系列任性至极的行为下陷入大乱了。
扣扣！
是敲门声，门被打开，站在那里的是自纲吉出事后沢田家光就一直想方设法回避的奈奈。
“阿娜答，你又喝了很多酒……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沢田奈奈担心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啊，抱歉，奈奈……”
沢田家光揉揉额头，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那么沙哑沉重，“我的工作上出了点问题，但是别担心，很快就会解决的。”
他试图弯起嘴角，但是失败了。
沢田家光不敢回头，他承认自己懦弱，既不敢将真相告知妻子，也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害怕妻子在知道这一切后会离他而去，那样他的家就真的没了。
没有奈奈，没有纲吉的“家”，只不过是栋随处可见的房子罢了。
虽然还没有正式的盖章定论，但绝大部分人都已经将那场爆炸归结于敌对家族的暗杀了。
而暗杀者唯一会对纲吉下手的原因，除了是彭格列血脉这件事，他找不到其他理由。
换句话说，可能是他和九世这次回来没扫干净尾巴，以至于奈奈母子的存在暴露，从而引发了这场事故。
是的，里世界确实明文规定不许对无知的家人出手，但世界上总不缺少不遵守规矩的家伙，否则他也不用想尽办法隐藏妻儿的存在了。
沢田家光对奈奈母子的愧疚几乎要将他压垮。
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他总是以工作为重，觉得与家人们相处还有很多很多时间，想要见面随时都可以，因为他和奈奈是要白头偕老，一辈子都不分开的人啊。
人的一辈子是多么长……
但是现在，他要放手了吗？
沢田家光死死捂住脸，不想让妻子看见自己更多的丑态。
在这样沉寂到让人窒息的氛围里，手机突然出现的震动声分外突兀，奈奈像是终于找到了打破僵硬的突破口，试图让氛围回到平时的温馨日常。
“阿娜答，手机响了，不接一下吗？说不定是工作上的转机呢。”
她轻轻扬起笑容，希望自己能缓和一点丈夫身上那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
“是、是啊，说的也是。”沢田家光有些迟钝的回应道，然后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喂？”
“bo、boss！”
是门外顾问的成员塔梅里克，对方的气息极度不稳，仿佛见到了什么奇迹，“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什么？”沢田家光茫然。
“我找到小少爷了，他还活着，真的！他还活着！”
塔梅里克激动的语无伦次，“他在东京，一家孤儿院里，好像是被人贩子抓走了，但被警方救了，现在好好的，我没看见他有什么外伤。”
后面塔梅里克说了什么，沢田家光没听清，他的注意力几乎全被“还活着”那句吸引了。
活着……
还活着……
他还活着啊。
“阿娜答！？”旁边的奈奈惊呼出声。
在她眼里，那个一直都强大、浪漫，如草原上的雄狮般英武的丈夫，居然……流泪了。
晶莹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沢田家光没让自己这种不得体的表现出现太久。
他擦干泪水，起身环抱住奈奈，低头将脸埋在妻子的颈侧，尾音颤抖，透着些释然，“奈奈，对不起。”
“哎？”沢田奈奈眨眨眼，“阿娜达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
沢田家光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抚了抚妻子柔顺的长发。
因为缄默法则，也为了保护奈奈，他必须对妻子隐瞒自己真实的职业，但是隐瞒了儿子的状况却是他自己的问题。
幸好，纲吉没事。
幸好他没事。
“奈奈，我们一起去接纲吉吧！”沢田家光直起脊背，憔悴的丧气瞬间消失，他注视着妻子美丽的脸庞如此提议道。
不明白话题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奈奈更加疑惑了，“你不是说纲吉去参加夏令营，玩的乐不思蜀吗？”
“啊，那其实是我……”
正想要坦白的沢田家光，嘴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来了。
那种感觉！
粘稠的如黑泥般的恶意，且与之前的让人不舒服的戏谑不同，这次的恶意里夹杂了尖锐的杀意。
“……阿娜达？”奈奈疑惑的看着突然沉下脸，抬脚往门外走的丈夫。
虽然收敛起热情的男人也很帅气，但看着总觉得有几分陌生。
沢田家光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一副阳光可靠的模样，哪怕是难过或撒娇的样子也是分外真实的，而像这种明明被激怒了，却还要装作半点没动摇的样子让她有点不适应。
走出房间，沢田家光的视线如利剑般寸寸搜寻着每一个可疑之处。
奈奈跟着出来，看他在房间里巡视，神色之严肃从所未见，于是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安静的跟在对方身后，时不时不安的扫视一下周围。
检查完客厅，确定这里没人后，沢田家光的视线瞬间锁定了隔壁的厨房。
在那里。
沢田家光大步走过去，正要打开厨房的门时，里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声。
他开门的手一顿，但很快就继续了自己的行动。木门打开，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只打开冰箱门，在里面东翻西翻的小老鼠。
奈奈愣了愣，随即微笑着走上前，用手帕抹干净孩子嘴角处沾上的酱汁。
“啊啦，怎么在这里？是肚子饿了吗，伊莎贝拉？”
小小的女孩轻轻点头，她悄悄瞄了沢田家光一眼，然后飞快扑进了奈奈的怀里，撒娇似的蹭了蹭。
沢田家光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用黑沉沉的目光盯着妻子怀里的女孩。
那是思索，也是审视。
——伊莎贝拉.彭格列。
——在纲吉的那场事故里，你究竟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沢田家光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