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扶不上墙的反派徒弟们》子夜梦语

15、月下

　　叶零并没有回房休息，经这么一闹，她反而没什么睡意了。闲庭信步的走到客栈后面的小院子里，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下，双手托头看着头顶上那轮明月，感受着冷风轻抚着面颊，幽幽长叹了一口气。

　　就算过了这么久，还是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自己居然来到了修真界，还混成了一个魔尊，真是造化弄人。叶零失笑，摇摇头，放以前，打死别人她都不会信的。

　　“不知道那个世界怎么样了。”叶零自言自语，眼神有点暗淡。自己来到这儿已经一千年了，如果时间流速一样的话，只怕家人已经……唉，叶零下意识想逃避这个问题，可又抑制不住的回忆：老妈的蛋炒饭，老爸的唠叨，爷爷奶奶的宠溺，弟弟妹妹的欠打……自己失踪了这么久，一定很着急吧，虽然在家的时候总是嫌弃自己又懒又馋，老妈还总是嗔怪她是白眼狼，仅仅只是因为她和老爸拌嘴的时候自己保持中立……

　　现在想想，那样的日子挺幸福的。哪像在这里，一开始就是孤立无援，原本以为会有自己的栖息之地，到头来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梦。魔道的路又何尝好走呢，这个强者为尊的地方，每一步的前进都踩踏着别人的鲜血与骨骸。

　　还记得她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鲜血四溅，空气中的铁锈味刺激着她的鼻腔，引得胃里一阵翻滚，几欲作呕。对方死不瞑目，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的看着她，看的她头皮发麻，耳边一遍一遍回响着这人死前撕心裂肺的吼叫和诅咒。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她，必须活下去，她要完成任务，她要回去！渐渐的，她麻木了，面对一具一具尸体的时候，她不再有什么触动，就像捏死一只蚊子一般，理所应当。不得不感叹，人的适应能力真的可怕。不过，叶零还是坚守自己的原则，不乱杀，不滥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对自己的徒弟的教导亦是如此。

　　想到徒弟，叶零顿时又心烦意乱起来，自己的这些个徒弟真是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头大。本来只担心小四，毕竟这家伙太会踩雷了，叶零就纳了闷了，反派必死技巧是不是以他为原型总结的？不过经过这次考核，平时从未纳入考虑范围的事都发生了，——二丫头为爱废修为、小三为了打败主角想入正道知己知彼？！这都什么事啊，目前看来就老大靠点谱，腹黑阴险还有脑子，除了为人懒散以外，还算得上合格的魔道。可是，还有一个徒弟没收呢，唉，太难了，自己不会在这个任务翻车了吧？叶零扒着自己的脸，一副苦哈哈的模样。

　　“吱呀”，小院的后门被推开，声音划破寂静的夜，也打断了叶零的胡思乱想，将她拉回现实。她警惕的看向来人，看清时却是一愣，剑眉星目，墨发高束，掩盖不住的少年英气，不是齐凌然又是谁？不过，大半夜的他不去睡觉来后院干什么？

　　“好巧哇，不知齐公子深夜来后院干什么？难不成雅兴突起，前来赏月？”叶零一边留意他的举动，一边半开玩笑的打招呼。

　　“不巧，在下正是来找您的，陆姑娘，哦不，应该称您为叶零师姐还是，”齐凌然故意一顿，注意到对方表面仍是笑着，但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心下了然，看来自己猜的不错，“千颜魔祖叶零呢？”

　　“有意思。”叶零笑出声来，心里感叹不愧是天选之子，这洞察力当真可怕。“不知齐公子何出此言？”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模棱两可的反问。

　　“白日里你说的话。”

　　“嗯？”

　　“哪凉快哪呆着去。”叶零不解，这话没毛病啊？

　　“当时秘境里您对我说了同样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表达，所以印象很深刻。”齐凌然没什么表情，闲话家常的模样，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叶零这才反应过来，平时和那四个家伙交流的时候，的确没怎么注意用词。徒弟们又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也没察觉出师父说话与旁人不同，这倒是让叶零说话保留了她那个世界的风格。

　　“所以你推测我和你说的那个叶零师姐是同一人，并且，因为我的变幻骗过了你们掌门，所以认定我就是千颜魔尊？”

　　“没错，不仅如此，扇风还是您的徒弟吧？”

　　“哦豁，不错，这又是怎么猜出来的？”叶零挑眉，很感兴趣的看着对方。

　　“当初遇到扇风的时候，他漏嘴说是执行师父发布的任务。再结合扇风与您之间的相处模式和今日您问的：‘你们一直同行？’便可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啪、啪、啪”叶零很是服气的鼓掌，你别说，天选之人的脑袋瓜就是不错，要是她的徒弟智商的平均水平都有这么高的话，她还愁什么？

　　“小伙子很聪明，猜的不错，本尊便是当日大闹你们流云派的千颜魔祖叶零。不过看你今夜您来您去的称呼我，想必不是来找我报仇的吧？”叶零故意将你们流云派这几个字咬的很重，借此来试探对方的态度，如果主角打算站在她的对立面，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流云派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当初收留我也不过是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抱着废物利用的心思罢了。在我看来，当日您下手还算是轻的了。”

　　叶零心里暗暗啧舌，听听这苦大仇深的发言，看来气运之子真不是那么好当的，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每一个主角不是有着悲惨的身世，就是在前往悲惨身世的路上。

　　她摆摆手：“本尊对你的遭遇不感兴趣，你就直说，找本尊干什么？”

　　“我想拜您为师。”

　　“哈？”叶零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在看到对面人无比坚定的目光的时候，心里顿时一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这什么情况？拿错剧本了？本尊也很想收你为徒啊，气运之子是自己徒弟，说出去那该多有面子，但系统它不允许啊！叶零现在的心情就好比心水了好久的快递寄到自家手里，但收件人却不是自己。

　　叶零犹豫着，斟酌了一下语气：“不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要入魔道？”入魔就入魔呗，还要拜我为师？当初是谁说魔道之人心狠手辣的？

　　“腻了。”似乎不想多谈，齐凌然两个字就一带而过。

　　叶零扯扯嘴角，呵呵，任性，真任性。

　　“我不能收你，也不会收你。”叶零站起来，背对着他，身后的影子被皎洁的月光拉的很长。

　　一改之前不着调的说话方式，叶零的语气格外认真冷冽，她态度如此强硬，就是为了打消齐凌然拜她为师的念头。与天道法则作对？抱歉，她怂，没那个胆子，卑微。

　　话音刚落，不等齐凌然有反应，叶零便原地消失。装完13就溜，刺激。

　　齐凌然看着少女消失的地方，抿了抿嘴，双手交叠抬着下巴，脑子里想的却是今早在茶楼窗台看到的一幕：

　　巷子里几个混混样子的人对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期间恶语相向，污言秽语甚是难听。齐凌然皱着眉，一大早的好心情被毁的彻底，起身想把窗子关起来，却被接下来的一幕吸引住了。

　　被殴打的少年奋力挣扎爬到巷子口，随便抱住了一个过路少女的大腿求救。那少女挑着眉，手执折扇笑的漫不经心，她步法诡秘，一个呼吸间混混就被放倒了，生死不知。

　　“魔修？有趣，魔修竟也会见义勇为吗？”虽然只有一丝魔气外泄，但还是被齐凌然捕捉到了。对方实力不弱，怕是来历不小。

　　“别抱着我大腿，我可不缺腿部挂件。”少女笑着拍拍少年的肩。

　　少年颤抖着身子，一双墨黑的眼睛含着盈盈水汽，还有恐惧与压抑不住的恨意。“请您收我为徒吧！”他恳求着，声音咬牙切齿，“我要报复他们！我要让他们都不得好死！”

　　“我可是魔修，你，不怕？”

　　“我不怕，只要能报复，我什么都愿意做！”

　　“报复结束了呢？”少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一时噎住了，无措的回望过去。

　　“何为正道，是身善还是心善？何为魔道，是身恶还是心恶？”叶零没管对方的反应，又是一问。“拘泥于心魔，你赢不了自己，无论正道还是魔道，你都难以寸进，我可不要这样的徒弟。”少女眉眼弯弯，语调上扬。趴倒在地的少年木木的，再回过神来时，少女已经不见了。

　　茶楼上的齐凌然闻言，心下一震，倒茶的手一个不稳，洒了些茶水出来。那一瞬间，齐凌然似乎感悟到什么，却不慎清晰。

　　“喂，你发什么呆呢？拍卖会要开始了！”

　　月夜下，蓝衣少年撑着头，目光里写着坚定，“我一定会让你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