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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帝王家(九) ...

  •   洣州在三国交汇处,连通了楚魏周三国,地方其实多是高山再就是急水,极少有平坦的土地,漓水进魏再进楚的主要要道在这里,此处还汇流了魏国的定水,三国的交境之地,不是什么要塞也无可利用的耕地,就成了块鸡肋之地,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三年前,是宣汉教人在这里建立了一个水上交易市场。地址选在一处河湾,这里地势较为平坦,水流也相对的缓些,在宣汉有意的经营下,已经成为了魏国面向南方的主要市场。

      为何叫洣州,洣州虽然名字里有州,却只有巴掌大块地,原来却是“洲”,而非“州”,这是因为最开始,这里做的是粮食的买卖。有商人随着水流,靠着河岸,将船只相连,就是一个个水上的商铺了。

      在船上买卖粮食,交易不论大小,后来便有了这样的名字。这里是魏国的边境,也是一个商人做买卖最为理想的地方,可以说,这里是商人的天堂。

      但同时这里也是世上少有的险地,因为到洣州越来越近,路上的劫匪也会越来越多,这便是他们的任务,将章由送进洣州,送进楚国,再回到栎郡。

      “明日要改走水路,坐船南下了。”章由站在一旁,看着手下的仆从正在忙着在收拾整理行囊,悉数规整货物。

      他身边站着的是宣煜、姜露和朱泉三位少年,如今已经改称章由为先生的宣煜不解得问道:“先生为何要改走水路,我从舆图上得知,从魏进楚,是走旱路更为便捷。”

      姜露面有菜色,无他,他晕船,听说要坐船十日才能到洣州,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然是因为,先要去洣州将手里的货物处理了。”章由笑了笑。

      翌日,定水码头。

      河岸宽阔,河水在阳光之下很是平静,波光粼粼。河岸之上,都是来坐船的人

      这便换乘船了,姜露强求了一日,吐得昏天地暗得投降下船去了,朱泉也不是很好,虽然晕船的反应并不大,但是还是萎靡了不少。

      宣煜索性便让二人想去栎郡,他一个人去护送章由,两人纠结了一下同意了,便从自己的十个军士中各划出五人跟随宣汉。

      “听说洣州虽好,却不太平,你身份特殊,自然是要多看顾些。”朱泉说道,还是很不放心。

      宣煜没说什么,向好友抱拳施礼离去了。

      *

      顺着定水一路南下,两岸越发宽阔,两边的山势也逐渐走高,到了下游,竟是让人有种江水从两栋隐天蔽日的高门中穿流而下的感觉。

      高山却并不单调,盛夏有色涂抹了翠绿给树木,斑斓给山花,两岸有猿猴、夏虫、不知品类的鸟的叫声,船在水面上行进,一幕幕有声有色的景致美不胜收。

      在北方王城里长大没到过别的地方的宣煜,虽然华服美器见惯,山野闲林,水池河岸也都见过,也不免对路途中的景致很是喜欢,“在外游历经商,能有这些奇异的景致想来也是不错的。”

      章由听后,笑了笑“越是美丽的东西,下面埋藏的陷阱就越深,越是危险。”

      待到了传说中的洣州附近,水势减缓,已经有了人迹,临河停泊的是零星几只小船,船上是挂着红色的灯笼,此时天光已经暗了,昏暗的水泽之上,半江瑟瑟半江红,小船上传来了人吃酒作乐的声音,倒是不像偏远之地该有的场景了。

      原来是水上客栈,这些离洣州湾远了,所以也就相对简陋些,到了洣州湾,便是满湾的船了。

      听说极有名的就是悬崖客栈,洣州湾除了滩涂就是两面高耸竖直的峭壁,可以利用的就是石头,魏国来的能工巧匠利用原先就有的栈道,修建了亭台,在这几年已经加固成楼阁了,楼阁悬挂在山壁上,看起来很是壮观。

      “倒是一片盛景,比王都的最繁华的商市还让人目不暇接。”

      宣煜感叹,看着点着红灯笼的山壁之上,宾客满座,人影重重,再看下这个巨大的港湾中,还有掮客不停运送货物却不见愁容,管事打扮的人忙着在天黑之前,在账目上做着清点,另有几艘彩灯船缓缓游荡,上面隐隐传来琴瑟笙箫和女子的歌声,调子像是吴国那边的……

      “那是自然,咋们洣洲可是各国的好东西、新东西都有呢!”船家的语气有些自豪,他们过往穷困在山野间,偶尔得了水利却也仅限于鱼米之味和渡旅之资,算不得什么。

      有的旅人会请艄公讲当地见闻和稀奇故事,讲来讲去只那几件,自从洣洲繁盛起来,来往的人便多了,江湖见闻也多了,甚至他们觉得,新奇玩意指不定一国之君、皇孙贵族都见得没他们多呢……

      宣煜他好像触摸到了什么,满眼是五彩缤纷,华灯点点升起,薄雾升起,船靠岸,他被章由领着登上了山壁,行至最高层,打开窗户,俯瞰全景,更是震撼……盛世太平也不过如此,而这些具是商贾来往才可以促成的。

      章由道:“也不尽然是商业的好处,商市经济就像这水,流动无形,如果没有本钱,这水边便流不起来。”

      说完他又补充,也许商业是好的,但是什么好的东西落在不好的人手里,也就不是好东西了。”

      宣煜也能体会一二,毕竟是有过认知的。

      次日,他对商业的看法便又改变了。

      章由在商道上的地位非比寻常,虽然昨晚低调的进场,却也没有刻意隐瞒,还是能被有信的人知道了,今天便有人来邀请他参加宴会,宴会设在一处装潢很是大气简约的客栈,几人上了二楼等候,据说客栈里的人都算宴请的同席。

      “斗富,从前之听说过靖国豪强富户爱玩这个,没想到如今能在洣州看到。”宣煜吃着一个楚国才有的果子,咬了一口,满口香甜的汁水和果肉,漫不经心得看着楼下热闹的人群,心中有些厌恶。

      曾经听过,靖国人擅长做生意,手段厉害,靖国人都是经纪人,据说他们什么都可以拿来买卖,自然朝中就少不了卖官鬻爵的人,已然是个满朝皆商的国家了,考虑的是利益为先。

      先前趁魏国无力便占去了两座城,后来听说魏王战胜了北胡,就乖觉得送回了两城,宣汉叫人与他们进行谈判,用钱再卖他们三城,他们商量了一下,竟然也是愿意的。

      靖国从上到下钻进钱眼里了,这是其他国家对他们的一贯认知,还有另外让世人对靖国好商慕强有更深认识的就是靖国巨商范戥(deng)豪奢残忍的斗富传闻。

      传闻范戥喜好华服美酒,范家控制着靖国的盐利成为靖国最大的商人,而范戥手里还有靖绢,是高端布料的一种,比丝绸要更加珍贵一些。范戥还用了当今世人都能知道的办法,成为了一州的州牧。

      除了买卖靖绢,自己也极为喜爱靖绢所制成的衣物,便下令将治下一州半数田地改稻为桑,以便增加自己的原材料用以养殖白蚕生产蚕丝。

      些许是积累了太多天怒人怨,那一年,靖国来了罕见大水灾,将稻田桑田一并毁尽,而范戥居然只想着加税,弥补自己的损失,本来田地就颗粒无收,家园还被水灾破坏,甚至相依为命的亲人永远沉没在洪水之中。

      百姓虽然软弱,却也是有气性的,被如此逼迫,已然是快活不下去,便同仇敌忾得造反了,然而现在正在楼下高谈阔论的范戥告诉世人,他们没有成功,反而是被朝廷发兵血腥镇压了,那一州的人,在那年,死了半数,不是死在洪水里,就是死在那场镇压里。

      范戥虽然现在并不当官,江湖仍旧流传着他的传说,人送外号“绝户州牧”,范戥知道后还以此为荣,行事越发猎奇残忍了,这个时代堪称残忍的肯定是要上升到拿人的性命取乐了。

      “谁是林谋,出来让我见识一下。”范戥站在台上,向台下大声喊道,眼睛四顾,来回在几个被竹帘遮住的包厢和台下张望。

      “林谋是谁?”宣煜旁边有个穿月白色衣衫的人问道。

      “莫不是前些时日里在楚国大出风头那位?”客栈里的小二回应,他们这里四通八达,信息也交往的快些。

      “怎么说?”着月白色衣的人继续探寻,这便是和人聊上了,从怀中拿出了几枚魏钱递给了小二。

      小二欣喜得接过收进衣服,嘴里倒是也不停,“这林谋不知什么来历,三年前投到了楚国四王子门下当门客,通过商贾之道得了青眼,后来辅佐四皇子登上了太子的宝座。”一个穿白衫的人喝了一口吴地的茶,慢条斯理得说道。

      “还有这种事,我说那个四王子一个庶出怎么还能成太子,那林谋怕是想当吕不韦吧!”

      “管他吕韦吕不韦,我只关心为什么范戥要找他茬。”

      “因为前段时日里,林谋游说楚王准备在楚国境内也搞一个洣州呢,言语之间曾提及范戥和魏王,说‘残暴不仁的人,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倒是比其他的仁义君子灵敏些’。”

      “咳咳……这林谋说话,倒也是有点东西。”听见这话,刚喝进嘴里的茶不由地喷了出来。

      宣煜和章由也听见了,原先只听着玩玩,如今听到了自己的父王/上司被这样诋毁,都不由皱眉。

      宣煜直接是摆正了脸,不再是之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哦,这林谋听着倒是也是个人物,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奇人呢。”语气分外的轻松,却让章由不由侧目,你这可不像只是要看看的样子。

      原先觉得无趣,如今却也不得不凑热闹了,也盼望着,这范戥和林谋赶紧狗咬狗。

      “在下便是林谋,敢问阁下有何指教?”一间包厢的竹帘掀开来,走出一个身体欣长,面上蓄须,一道剑眉并一双鹰目,鹰钩鼻量薄嘴唇,原是一副奸雄长相。

      本来听到那人出声就感觉有点不对的宣煜,再看向那人的脸时,不由摔了手中吃了一半的果子,向后退了几步。

      脑子里一片混乱,宣煜心中复杂难言,反复翻滚着同一句话——这哪里是什么林谋,这是教他篡位,窃印出逃的叛相李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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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帝王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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