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缚》纪拂衣

51、最终章

　　紫陌一脸淡然回到了妖王宫，向季晨传达天帝玄霄想见他的旨意。季晨扔下手里的《人神堕妖传》吃起了桌上摆好的葡萄，边吃边回答道“随他们去吧，不用理会。”
　　紫陌皱眉，回道：“毕竟是神界的天帝，你如此不恭敬会出问题的。”
　　季晨噘嘴，冷笑一声，“即使我恭恭敬敬拜了这些人也会找我的问题，欲加之罪而已。我娘不就是例子吗？”
　　紫陌不愿与季晨争辩，转身离去，留下一句“你母亲当年确实犯了天规。”
　　季晨顿住，手里的葡萄掉在了地上，他看着紫陌决绝的背影，脸上一层纠结。
　　宫外突然听见一只缚妖鸟的叫声，随着声音接近，卅巠的身影出现在季晨桌前。
　　“尊上，我查到......”
　　“紫陌答应了？”季晨抢着说道。
　　“是。”卅巠低下头，音色中也有纠结。
　　“我知道了，你走吧。”季晨起身走进内殿，桌下的葡萄晶莹滚动。
　　“尊上，您是要我离开吗？”
　　“是，你的任务结束，离开妖王宫吧。”季晨脚步不停，背影迅速消失在卅巠眼前。
　　卅巠单膝跪地，满脸惆怅。闇晨宫正殿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呆呆地看向季晨消失的地方片刻，卅巠变为原身，原路返回。

　　玄霄在大殿上通知众神季晨就是餮灵之主的消息。吩咐以战神为主将，诸怀、业凌旭为辅佐下妖界捉拿季晨上天界。
　　玄霄和潜渊的想法很简单，两个都见过季晨使用餮灵的人证和战斗力极强的战神，组合在一起，完全就是逮捕机器。
　　玄霄之前就想在妖界造谣“会餮灵的是妖王季晨”，让妖界有人来神界检举。不过这怎么可能呢？千年来神界处处为难妖界，甚至连妖王都要去神界跪拜，妖族早已不再相信神界。虽然众妖心知肚明季晨就是会餮灵，他们虽然嘴里将季晨骂得一文不值，但若是要求在神界指证季晨，所有妖都不会这么做。
　　季晨的强大，也代表了妖界的强大。这难道不是给神界一个大嘴巴的机会吗？哪会有人阻止呢？
　　因而这次，加上业凌旭的指证，已经非常足够，季晨这次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
　　三个人带上神兵，迅速赶往妖界抓捕季晨。

　　妖王宫内，季晨将炎月带入藏书阁里，自己却跑出来绕着闇晨宫走了两圈，闲了一会儿跑去陈夕那里看他处理妖界政务，最近北方的几处小镇上报粮食不足，陈夕正在想办法从粮食充裕的地方给他们补给。
　　又无聊了一会儿，季晨便回了闇晨宫在千阶上来回走着。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走在千阶上，之前连看他们的心思都没有，现在走起来觉得还真挺辛苦的。
　　明日当空，季晨抬手挡着眼前的刺眼光线，突然天色一暗，仿佛万千大军压阵，挡住太阳。
　　季晨眯起眼睛仔细看向太阳，只觉得一大团乌云骤然降临在眼前，然后又变成千万手持兵器的兵将。
　　是战神和业凌旭、诸怀。
　　战神站在队伍最前方，首先落在闇晨宫千阶上，手持长戟一身银色战袍，斗篷被周身灵力环绕威风飒飒，一脸正气不怒自威。
　　而他身后的业凌旭和诸怀就显得温柔多了，虽然严肃地站着但没有那么威严。
　　他们三人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神兵，将闇晨宫四周围的水泄不通。
　　季晨双手叉腰，笑笑看着为首的战神问道“阁下何人啊，带着这么多人擅闯妖王宫，是来打劫还是找人啊？”
　　战神手持长戟撞地，怒喝道“找的就是你，季晨餮灵枉生，神界抓你正法！”
　　“哈哈哈哈，你真是会开玩笑，”季晨笑得抬不起腰，“正法？正的是谁的法？你们神界的法吗？”他突然挺直了腰板，双目的旋涡犹如爆发的洪水，嘴角微妙上扬，嘲讽道“我是妖，凭什么要听你们神界的法！”
　　话还没说完，一阵飓风刮来，战神举起长戟抵抗，身后的众人被风吹得步步后退。突然一阵浓厚的血腥味，战神转身，看见了天上飘下来的血雨。
　　在闇晨宫上空的神兵一个个都被抹了脖子，绽放的血花飘扬在空中，犹如飞舞的雨。
　　季晨骄傲一笑，右手一伸，诸怀整个人仿佛被吸引似的被抓在了季晨手里。战神大啸，长戟光辉正盛，马上投向季晨的脑袋。
　　季晨反手一搂，二指钳住诸怀的脖颈动脉，挡在自己身前。
　　“哎呦呦，你们那么多人，我可打不过，让这个小朋友陪我去死吧！”季晨坏笑着带着诸怀往长戟靠近。
　　战神瞬间收手，“季晨，你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你杀人无数终将被惩罚，若不束手就擒，我保证你死得更惨！”
　　“笑话，”季晨仰头大笑，“死都死了还在乎怎么死？天神威胁人的话可真是够低级的！”他怼怼手里的诸怀笑声问道，“这位天神是武将吧，太不懂得语言的艺术了。”
　　诸怀被季晨抓在手里，虽然看起来像是被劫持，但本身并没有痛苦，而且他能感受到季晨力度用得很小心，完全没有想伤害他的感觉，于是小声答道“这位是战神，所以。还有，你既然不想杀我，何必演这出戏？”
　　季晨低眸看了一眼诸怀，心念“没想到这小子还挺聪明。”将手使劲往他的脖颈处靠了靠，恶狠狠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演戏？”
　　诸怀笑道“你这一点劲也不用，怎么能杀我？”
　　季晨也笑，“那，你要不试试反将我一军，劫持我？”
　　“啊？”
　　“那边那些人看着就很凶，既然我都得死了，那我想找个好人杀我，最起码死得干净点。”季晨看着诸怀。
　　诸怀眨眨眼。
　　季晨突然“啊”一声，整个人弯下腰去，诸怀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季晨的脖颈，两个人仿佛互换了位置，战局立转。

　　业凌旭和诸怀用索灵环将季晨绑好。
　　他升空的时候往下看了看，看见陈夕从偏殿飞快地跑向闇晨宫，看见紫陌静静站在树下望着自己，没看见炎月，他希望他永远不知晓这件事。
　　季晨抬头，轻轻和业凌旭对视一眼，季晨笑笑，他正在实现愿望的路上。

　　天神殿内的五十八神，早就在两边伫立等着审判季晨。
　　当他大摇大摆地进殿，他发现，紫陌也来了，正站在一个黑色长袍的男人身边。
　　季晨心里笑笑，在人界的时候他也喜欢穿黑色，简单，明了。曾经，他的脸色没有比这男人温和几分，看来紫陌是喜欢这种类型的人啊。可惜自己现在穿的是深蓝色的衣服，可叹啊！
　　玄霄坐在正前方，挺直身子微抬屁股看了季晨急眼，问紫陌“是他？”
　　紫陌拱手低头，“回天帝，正是此人。”
　　潜渊走上前，仔细打量季晨，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家伙拥有了餮灵，心里的嫉妒突然涌了上来，不过也只是一瞬，一把攥住季晨的领子，他嘲讽道“杀了这么多人，你可曾想过你的结果？”
　　季晨问道“那我杀的是些什么人？”
　　“是修灵之人。”
　　“但这些人也杀了人！”
　　“可他们杀得是一些原本就该死的人！”
　　季晨大喝一声从索灵环中消失，“那你倒告诉我，什么人该死？！什么人该活？！这些人又是怎么评判的？！标准又是从何而来！”
　　季晨的身形瞬间闪现到天神殿正台神录之上。他单手紧紧箍住玄霄的喉咙，左手一挥，神录飘忽翻页。
　　季晨嘴角微妙地上扬，自信不言而喻。
　　正好是神妖两界的守则。
　　那日的猜测只是猜测，季晨甚至希望自己的想法是世界上最荒谬的结论，但是后来在妖界，所有事实都告诉他，他已然成神。
　　在不知不觉中，他未做选择，就已经成为前无古人的妖神。
　　这世界，唯一手握神力最强大的妖。
　　这是混沌神灵的选择，天地造物主的安排。
　　众人惊呆了，这索灵环当年连上古神兽炎月都无法挣脱，可以锁住所有修炼灵力的人和妖，为什么锁不住季晨呢？
　　一丝月光从云间滑落至大殿上，月神朝露突然发现，在月光下季晨的身影根本无法看清，犹如梦幻的月光。
　　她突然开始醒悟，季晨修炼的辰星之力，没有人能归类到五行之中的任意一类去，所以季晨修炼的灵力根本不是世人修炼的五行之力，而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独一无二的辰星之力。这种力量凌驾于五行之力之上，没有人能比得过。再加上是夜，季晨是不可能被杀死的，他就是无敌的王者。
　　有谁能在夜里抓住月光呢？

　　“这是他的诡计！”五十八神中不知是谁在乱糟糟中发出了这个声音。
　　潜渊嘴角的笑冷住了，他看见季晨随意掐着玄霄，仿佛是摆弄一只普通的小鸡，他才意识到，原来季晨的灵力早就超乎了所有人想象。
　　季晨微微眯眼，松开了手，玄霄应声倒地，面容姣好，水汪汪的大眼睛，精妙的小嘴唇儿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香消玉殒。
　　转过身，随意坐在神台上，季晨睥睨四野。
　　潜渊看着玄霄的尸体，步步后退。

　　神录开始燃烧，所有人开始惊恐。
　　季晨坐在神台边缘处，支着腿。
　　“我母亲，是被你害死的吧？”
　　目光所向的地方，正是潜渊的位置。
　　众神迅速后退，形成一个原形隔开了潜渊。
　　季晨满意地看着现在的状况，死神诀出现在空气中，蛟龙狂啸似乎要冲出剑身。
　　“你对餮灵的执着，近乎于贪婪，原因应该也很简单，你想得到它，用我母亲威胁炎月吧？”
　　潜渊紧闭着嘴巴，但是晃动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心。
　　季晨已经不需要他的回答了，因为早在之前，业凌旭已经查到了潜渊身上。
　　跳下神台，季晨一步一步走向潜渊。
　　死神诀扎进他的肉里，“汩”地一下。
　　突然，季晨听到了同样的一声。低头，看见了胸口出现的剑锋。
　　潜渊微笑着倒下，说了一句“我们一起死吧。”
　　季晨一脸吃惊和茫然，捂着胸口转身看见了持剑的人。
　　他笑了。
　　季晨往胸口一拍，短剑受力从他的胸口退出去。季晨摇摇晃晃走到天神殿门口。
　　血迹斑斑踩在脚下，他的脚清清楚楚印在天神殿的石板上，如那年，在苏客镇一般。
　　眼泪落下，他想到的还是发生了。
　　季晨回首，望向杀他的人，道“紫陌，欠你的我还了”。
　　纵身一跃，坠落。

　　混乱在一瞬间结束，所有人仿佛是说好了一样，收拾乱糟糟的场面一言不发。
　　天神殿恢复安静。
　　业凌旭拦下紫陌，告知他紫枔死亡的真相。
　　紫陌失魂落魄的样子，听完就立刻转身离开。
　　业凌旭眼露凶光，阻止他离开，“有个问题，是我想问你的！紫藤易主，你就应该知道紫枔死了！紫藤早就易主了，你不知道吗？！再者，你若是真心想杀了季晨，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动手？！”
　　紫陌低下头，看向地面，不回答他。
　　业凌旭紧追不放，挡在紫陌的面前，怒吼道：“你根本不配站在他的身边，他从未想过害你，一心只为你着想，而你只为自己的想法和他们的话，就杀了他！紫陌，季晨已经是神阶了，神不会死的，季晨也不会死，但是他的心，在这世上，再无依靠之所了！”业凌旭嚎啕大哭，仿佛是一个初生的婴儿，所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只有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来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哭”。
　　紫陌心里不服，咬牙问道：“那你，怎么不救他？”
　　业凌旭吼道“我想救他，可是他不让。”最后那句话，声音小到几乎所有人都听不见。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官服，最后说了一句话，“他不让任何人出手，甚至连真相都没打算告诉你。这些话，都是我想告诉你的。他最开始和我讲这个计划的时候，只是告诉我有个人会帮他结束计划，但我没想到竟是你！”
　　“我，难道季晨一早就想到我会出手？”紫陌呆呆地自言自语道。
　　“没错，他让我注意你上神界后的动向，我竟也没想是到你。”业凌旭站起身，擦擦眼泪，径直离开了。

　　卅巠默默地听完了业凌旭的描述，微微笑着说了一句，“我要去找他。”
　　“能找到吗？”
　　“今生，一定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