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海》由川

1、初识.

　　食堂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端着饭在一旁看着热闹，甚至还有几个人往前拱想要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嘭的一声。男生飙出一句脏话，便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程澄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好看吗？”
　　声音不大，却有很大的震慑力。瞬间人群便散开了，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的，却还是忍不住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着。
　　“操，程澄，你他妈....呃.....”紧接着腹部就被人猛的踹了一脚。
　　程澄吐了口烟，把烟蒂扔到地下。蹲下身小声的道“我怎么了？不服就爬起来打我。以后别再招惹陶思瑜，不然....我让你在这个学校待不下去。不信你试试。”
　　男生抬眼，程澄脸上虽带有笑意，眼底却冰冷的很，嚣张到了极致。
　　少女微红的头发披在肩上，校服随意的系在腰间松松垮垮的很，在人群里也是炸眼。
　　几个男生蹲在食堂凳子上，玩味的看着地下的男生。其中一个男生跳下凳子双手插在口袋里痞气的道“澄姐牛|逼！你小子以后注意点，不知道附中谁说了算了吗？”说罢，对着男生的小腿踹了踹。
　　程澄看了眼手上的伤口，还在往下流淌着血。最后看了眼地下的男生，头也不回的直接离开。
　　陶思瑜匆匆赶到食堂，便看见的这一幕，之前一直缠着骚扰自己的男生正躺在地上痛苦的蜷缩着身子。程澄一脸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往外走。“阿澄——”
　　程澄用校服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没吱声。
　　“你前两天刚被处分....今天又....”陶思瑜有些生气，气程澄太冲动。更气自己为什么要和程澄说自己被人骚扰了。也气程澄这个人成天跟个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每天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听到别人说自己舔着当她跟班就把人桌子踹翻，看到自己受欺负就直接把人打到趴下。
　　“啰嗦。”程澄撩开食堂门口的帘子。差点与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微微皱眉抬头想看清对方，一怔，便侧身从对方身边过去了。陶思瑜在后面连忙跟上。“以前没见过他。”
　　陶思瑜回头望，那男生头发微卷，皮肤白皙，看上去比女生都要嫩个几分，不得不说，是好看。也难怪这两天学校传的风火。“他啊，好像叫什么路远颢，上周刚转到一班的，迷到了一片无知少女。”
　　程澄哦了一声，在回头看，已经没了对方的身影。“长得跟小姑娘似的。”
　　“你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啊，”陶思瑜轻笑，用肩膀碰了碰程澄。“看上了？我给你去要电话去怎....”
　　话没说完，便被冰冷的眼神噎了回去。“开个玩笑...真是的。”
　　“你怎么才来？”顾文墨扭过头朝路远颢道，见路远颢视线正盯在不远处混乱的地方。解释道“刚被人揍了，程澄也真够狠的。”顾文墨往嘴里塞了块菜接了句“就刚刚你进来碰到的内个红头发。”
　　路远颢收回视线，打了个哈欠。好像对刚才的事儿不好奇，“下周期中，谁分低谁请客。”
　　顾文墨噗呲一乐，嘚瑟的说道“你刚转来没几天，就这么狂？哥怎么说也一直稳居年级第一没下去过。”
　　“总分不照样没我以前高？”路远颢笑道。把一次性筷子掰开。周围不少女生都纷纷往这边看。两个人在一块虽然不是同一种类型，却也是养眼的很。吸足了不少女生视线。
　　顾文墨冷哼了一声。两个人的话题也变成了篮球。
　　“程澄，出来！”萧主任严厉的朝班级里喊道。班级里的人见萧主任的脸色立马明白了大事不妙，一个个都安静的低着头。程澄把放到桌子上的双脚拿下来，瞥了眼门口的人，慢悠悠的走过去。
　　一路上萧主任的脸色都不见转晴，路过的学生不用想也明白了许是程澄又惹事了。
　　到了教导处程澄才发现罗辉竟然也在，那个中午在食堂蜷缩在地上的男生。此时的他嘴角淤青，见了程澄身体本能的一嘚瑟。旁边是一脸严肃的班主任还有罗辉的班主任。
　　萧主任猛的把手里的本扔到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这个月第几次了？你自己说！”
　　程澄垂眸，没有说话。
　　“你们两个，都给我挂通报一周！”萧主任看程澄满不在乎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食堂公然抽烟，打架，你什么身份不知道吗？你现在是个学生！现在刚升初三，还有不到一年就中考了，自己该做什么不知道吗？！还有这个头发！三千字检讨，一字不少周五之前给我交到教导处！”
　　“我不写。”程澄抬眼。三千字，自己才不写呢。
　　“我没跟你商量。”萧主任把处罚单递到两人面前。
　　“行了，程澄，少说两句吧。”班主任拽了拽程澄的胳膊，让她不要在和萧主任对着呛。
　　罗辉连忙在处罚单上签了字。“谢谢萧主任，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我这次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程澄见罗辉狗腿的模样，心里不禁一声冷笑。“三千字太多了。写不了。”
　　“你当这是菜市场讨价还价？三千字写不了是吧，那就五千字检讨，给我停课写！明天给我交上来。”萧主任拍着桌子气结。面前的少女从入学开始就三天两头惹事，今儿个打架，明儿个闹事，旷课逃学更是常有的事。似乎所有老师都已经放弃了这个无可救药的学生。可自从萧主任自从知道了她是蒋璐教授的外孙女之后便开始严厉管教，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你要不想写，我现在就一个电话打给蒋教授让她赶紧把你带回家，什么时候写完检讨什么时候来。”
　　程澄上前一步踹倒面前的椅子。“我写！不就是五千字吗，我明天给您工工整整的交上来。”说罢便转身离开了教导处。
　　“什么态度！”
　　“萧主任您别生气了，程澄这学生....唉....”班主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程澄刚转身下楼梯，便看见拿着卷子上楼的路远颢。对方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最后擦肩而过。
　　“一猜你就在这儿，姓萧的又找你去做客了？”陶思瑜走到程澄旁边，风吹乱两个人发丝。
　　程澄吸了口烟，嗯了一声。“烦死了，写检讨。”
　　“怎么突然让你写检讨了，更年期了吧他。”陶思瑜自然的伸到程澄的校服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我新处了个对象。”
　　“三班那个？”
　　“这都让你猜到了？”陶思瑜笑笑，突然被烟呛到咳嗽了一下。随即把烟捻灭在了天台边上。程澄扫了眼:“浪费。”
　　“看篮球场，穿蓝衣服那个，挺帅的吧。”陶思瑜用胳膊肘怼了怼程澄让她看向篮球场。
　　程澄无奈看过去，然后点了个头，程澄知道那个男生，体育很好，每次运动会三千米都有他。陶思瑜最近一个月在自己耳边说他的次数已经数不过来了。陶思瑜长得好看，标准的大眼睛瓜子脸，个子也高挑身材也比同龄人中发|育好，十个男生会有八个心动的类型。交往过的对象却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奈何长得好看，男生们尽管知道她的过去，也知道她和自己一样总是混社会也不介意。“这次多久，一个月？”
　　“我这次可是很认真的哦。”陶思瑜耸耸肩，杵着下巴认真看向篮球场。“林志人真挺好的。”
　　程澄笑笑没说话。视线却不自觉的盯着那个穿个白短袖正在运球的人，他长的白，在一群黝黑的男生便显得特别突出。
　　“我|操，你投篮够准啊！”一个男生拍了拍路远颢的肩有些佩服的说道。
　　路远颢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肩膀从对方手掌下离开。笑了笑“一般般，下次一起打拍。”
　　“刚来就抢我风头啊小子！”顾文墨撇了撇嘴，把球扔向路远颢。
　　“那是你菜。”
　　瞬间篮球场上便大声的笑了起来。
　　“能看顾文墨吃瘪，不容易啊哈哈哈哈”林志仰头喝了一大口水。
　　“路远颢！怎么说咱俩也一块长大的，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再说，咱们届现在就没有能打过我的！”顾文墨咬牙切齿的说。
　　“行行行，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路远颢大笑起来，然后微微跳起对准篮筐手腕下压，篮球准确的进入篮筐最后砸到地面上。
　　程澄收回视线，把烟捻灭。那个笑容却久久回荡在脑中。程澄立马就想到了一个词，红颜祸水！
　　“快上课了，不回去吗？”陶思瑜看着皱着眉头的程澄提醒道。
　　“停课了。上屁。”
　　下一秒，陶思瑜便爆笑。“停课写检讨？老萧可以啊，坚持住同志。用我陪你吗？下节政治我正好不想上。”
　　程澄摆了摆手，上次陶思瑜逃课，他们班任直接一个电话打到了陶思瑜父亲那，又是一顿战争。“不用，你回去吧。”
　　“不行，得陪.....”
　　“回去上课吧。我自己待会儿。”
　　陶思瑜抿了抿嘴，只好下了天台回教室上课。
　　上课铃响起，篮球场上的人三三两两拿起自己堆放在旁边的校服往教学楼冲。几个男生还打闹着把旁边的往后拽让他迟到。离得不近，程澄却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桌子上的草稿纸摆了一节课，上面却只写了三个大字，检讨书。等到放学铃响了程澄烦躁的把那张纸握在手里团成球直接顺着窗口扔了出去。把笔别在了衣领上，穿上校服出了“小黑屋”。
　　“听到放学铃但是挺勤快，检讨写多少了？”班主任见程澄从办公室里屋出来问道。
　　“明天肯定交。”说罢便直接头也不回的出了办公室。
　　“走啊，我妈今晚做好吃的，说什么都得让你去，真不知道谁是她亲儿子。”顾文墨耸耸肩表示不满。
　　路远颢笑笑，把书本塞进了书包里，自从自己半个月前回到这个城市，在家都没吃过几顿饭，昨天这个李伯，明天这个何叔叔。今天又是去顾文墨家，想着这个点自己母亲应该也过去了。“你肯定是捡来的。”
　　“你先走吧，我得去趟办公室。班主任让我过去填一下学籍的那个表。”
　　“行，你快点奥。”
　　“快滚。”路远颢说罢便把收拾好的书包放到了桌子上，往办公室走。匆匆按照老师的指示填好。
　　快十一月份的天气有些怪，明明下午打球还闷的只穿短袖，现在却有些凉嗖了，路远颢把外套拉链拉到头。
　　“嗨，你怎么才走啊？”甜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路远颢扭头看过去，是班长宋媛媛。便也回应了一声。“去办公室填了下表。”
　　“听说你是从A市转来的，怎么突然来这儿了？”宋媛媛甜美可人的笑道。长长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前两年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就在A市念书了，上个月搬回来就转来了。”路远颢礼貌的笑道，却让宋媛媛微微红了脸。“我先走了，拜拜。”
　　见路远颢已经转了弯，宋媛媛只好挥了挥手。“明天见。”
　　路远颢正走着，猛的被人拉进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压到墙上，还没等思考。对方便开口“会写字吗？”路远颢彻底懵了...这年头谁不会写字？
　　程澄一怔，压着路远颢肩膀的手臂松了松。没想到自己随手拽进来的人是这个转校生。随即把另一只手的烟在路远颢身旁的墙壁上捻灭扔到地上。“给我写检讨。五千字。”
　　路远颢看着面前嚣张的少女，想要把对方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摆脱掉，下一秒对方便用力。威胁的语气响起“写，还是写？”
　　“强迫性？”路远颢反问，他不喜欢跟人这么近的距离...对方说话时嘴里的烟味自己都能闻到。
　　“对”程澄回答，松开路远颢背靠在对面的墙上，一只脚在路远颢旁边的墙上。修长的腿挡住了不是很宽敞的巷子口。
　　路远颢看着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微微皱眉。她的手很凉。路远颢一开始扭动了几下手腕想要挣脱，却发现是徒劳，只好任凭着对方拉着自己重新回到学校。最后进了初三七班。
　　程澄把草稿纸扔到路远颢面前的桌子上。自己反坐在前面的凳子上盯着路远颢。
　　许久，路远颢轻叹了口气，拿起笔开始在稿纸上开始写。小声抱怨“野蛮，霸道。”
　　程澄不理会那几个字。盯着路远颢正书写的手。两个人同时看本子，两颗脑袋就近距离的挨着。便都稍稍坐直了些。路远颢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写的字也很好看，很清秀。但凡长眼睛的可能都能看出来，这么清秀的字体肯定不是痞里痞气的程澄能写出来的。
　　路远颢刚写两行就停了下来。还没等开口，程澄就道“打架。”
　　路远颢抬眼，继续手上的动作，似带有几分嘲讽道“不止吧，没有头发和抽烟吗？”
　　“那你就一块写上吧。”程澄道，最后趴在桌子上看着路远颢写。
　　天色越来越晚。直到完全黑了下来路远颢才写完了那足足六页多的字。手腕有些酸。路远颢活动了几下手腕。在最后写上初三七班。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睡着的程澄，眉头微微皱着，路远颢刚要碰她，程澄便睁开了眼睛，有些沙哑的声音问“写完了？”
　　“你叫什么？”
　　程澄看了眼稿纸，“程澄，禾呈程，澄清澄。”
　　“那念dèng清，你那个是澄澈的chéng。”路远颢头也不抬，把程澄的名字写好。
　　程澄哦一声，“有区别吗？”
　　“不知道，可能有吧。”路远颢揉了揉手腕。这还是第一次写检讨，还不是给自己。
　　程澄起身把检讨扔进书桌。外面已经暗了下去。“我送你回去吧。”
　　“女生送男生？”路远颢噗呲一乐。“算了吧。”突然想到什么，笑容突然消失，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果然十多个未接来电。自己早上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到现在根本就没听到电话铃声。完蛋....“你真是害惨我。”
　　说罢路远颢就赶紧起身拿着书包要出去。“路远颢。”
　　路远颢回头，没有问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谢了。”
　　这也是路远颢头一次没礼貌的没有回应对方的感谢。白白给人写了好几千字的检讨谁心情能好，这算是校园暴力吗？
　　走廊上路远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程澄这才起身出了教室，顺手关掉了班级的灯。只有窗户照进来的月光给走廊照亮。脚步声回荡在走廊有些骇人。到了楼梯口，刚转弯便看到站在台阶上皱着眉头的路远颢，疑惑的看着对方。
　　“太黑了。”
　　“你怕黑？”
　　“你是个女生。”路远颢解释道，放慢步伐等着程澄和她一齐走。
　　程澄见他一脸的纠结，轻笑一声。“你觉得我怕黑？”
　　只听身后一声清脆的声音，路远颢回头就见程澄指间闪烁的红光。刺鼻的烟味传入路远颢的鼻子，忍不住轻轻咳嗽了几声。
　　程澄把烟掐掉。继续跟在路远颢身后。
　　没有了烟味，路远颢回头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刚刚那根烟在程澄手里折成了好几节，烟草都掉在了路上。直到走近了垃圾桶旁边，程澄才把手里的烟扔进去。
　　一路无言，晚上的风仿佛又冷了几分。
　　路远颢回头，程澄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校服，鼻尖冻的有些泛红。路远颢招了辆路上的出租车。程澄也直接转身要往另一条路走。头上突然落上什么东西盖住了自己的视线，好闻的气味围绕在程澄鼻腔。好像似曾相识.....紧接着关车门的声音。程澄这才把头上的外套拿下来。出租车已经掉头了。隔着车窗，两个人四目相对，路远颢先移开的视线。
　　“这么晚了才放学？初三不下学期才上晚自习吗？”出租车司机找话题道。
　　路远颢嗯了一声，“有点事儿来着。”
　　司机又说了些什么，路远颢没听清，记忆直接把他拽到了回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
　　他见过程澄的，那个嚣张又恶劣的女孩。
　　几个女生在路边的烧烤摊喝的醉醺醺，肆无忌惮的抽着烟说着脏话。路远颢只是路过，却听见其中一个女生吹了个口哨。路远颢没理会，只是有些厌恶。“帅哥，过来一块喝杯呗？”
　　其他人笑出了声。只有染着红头发的女生抽着烟，静静地看着。
　　路远颢看着抓着自己手腕的那个女生，画着浓妆，眼妆有些晕了，整个眼睛周围都有些黑。入秋的季节还穿个超短裤。路远颢挣开自己的手腕，冷声道“松开。”
　　“啧，这么硬气。”女生刚要靠过去。路远颢就转身要离开，却又被女生拽住。马路上拉拉扯扯不少人看了过来。“在念书吗？哪个学校？交个朋友阿，认识认识，以后有事了姐姐可以帮你。”
　　路远颢眉头越来越紧，对方浓厚的香水味自己有些反胃。红头发的女生吸了口烟，把烟扔在地上踩灭起身。“行了，别闹了。”
　　微凉的指间握住路远颢的手腕，把他从那个女生手里解救出来。那女生皱了皱眉头，打趣道“怎么了，认识认识都不行了？哈哈哈哈”
　　程澄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微微后靠，直接靠在了路远颢身上。“我看上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女生笑了两句，讪讪的回到了椅子上，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程澄轻笑了两声，从路远颢身上起来，微微眯眼看向对方。“还不走？”
　　路远颢抿了抿嘴，转身离开。身后是那一群女生闹哄哄的声音，
　　“怎么让他走了？不够意思，罚酒罚酒。”
　　“他太干净了。”程澄说罢，举起那瓶新开的啤酒。对瓶吹。
　　路远颢回头，程澄正仰头喝着酒。
　　后来在食堂在看见她，心里有那么一刹那震惊，见对方似乎已经不记得自己了。便直接微微侧身进了食堂。也是，那天醉醺醺的模样，能记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