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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罪臣之女 ...

  •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凛冽的北风不知疲倦的吹着,街上叫卖的小贩不禁裹了裹衣领继续呦呵,盼着早些将货卖完也好早点归家。

      屋外冰天雪地,屋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邱府的地龙烧得暖暖的,炉上的水壶正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一位头发斑白的老者慢条斯理地碾着饼茶,随意瞥了一眼旁边的书卷,“阿晚怎么看洛睿死谏永帝之事?”

      只见对面的少女微微一愣,似乎刚从遐思中回过神来,嘴角轻勾,原本明艳的面容更显生动,连带着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先生是想听真话?”

      邱先生笑了一下,轻轻点头,“自然。”

      苏竞晚正了神色,轻声道:“在学生看来,愚蠢至极!”

      邱先生煮茶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个答案。

      “怎么说?”

      “我父亲生前也是高风亮节,您看他可落了什么好?”

      苏竞晚低眉敛目,那段最不愿想起的回忆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她本是闺中娇养的官家千金,却因十岁那年时任大理寺少卿的父亲苏嶙峋得罪权贵,宁折不弯,最终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父亲被斩,家眷流放,而她则因无意间救了永宁侯府的老夫人一命,由老夫人出面向圣上求情逃过一劫,但母亲体弱、弟弟年幼,在流放途中便不幸去了,从此这世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已经嫁到萦州的姑姑苏清兰心疼侄女孤苦无依,便将她接到身边亲自照顾。

      “洛睿死谏时,永帝已经五十有余,又处在那个位置,求医问道、寻求长生之法也是常事。”

      此时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仿佛刚才眼中的失落只是旁人的错觉。

      “洛睿死谏不仅无法回转圣心,反倒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不是愚蠢又是什么?”

      邱先生抬起头,“那如果是阿晚,会怎么做?”

      苏竞晚嘴唇微动,“学生不敢说。”

      邱先生继续摆弄手中的茶杯,显得十分随意,“但说无妨。”

      苏竞晚咬了咬牙,下定决心。

      “永帝不是喜欢道士吗?我便送他一个名气更大、修为更高的道士!”

      邱先生眉头紧皱,手中的茶杯也猛地放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苏竞晚急忙站起,低头道:“先生息怒,永帝正在兴头上,与其和他对着来,倒不如投其所好,兴许永帝还能听进去几句。”

      态度虽然恭敬,但面容依旧不卑不亢,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邱先生瞥了苏竞晚一眼,忽而又闭上双眼,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曾任内阁首辅,五年前致仕回到萦州老家,他性子冷清,极少收学生,更何况苏竞晚还是女子之身。

      只因邱先生年少贫困潦倒时,曾受过苏家老太爷的一饭之恩,又念苏竞晚身世坎坷,才破例收下这个学生,望她学史明理,也算对得住她祖父的恩情。

      邱先生突然就开始反思自己,这几年自己是不是都教错了?

      苏竞晚聪慧不假,只是这性子太过圆滑,与世人奉行的清流做派实在大相径庭,若真让她考中了女官,怕是要成为巧言令色的奸佞之流,实非社稷、百姓之福!

      原本他还觉得她因罪臣之女的身份无法参加女官考试有些可惜,打算过两日修书一封给自己的好友也就是现任翰林院掌院的周钰,请他出面为苏竞晚保荐。

      现在这份心思也歇了下来。

      也许这样对她更好!

      一般情况下,大周是不允许罪臣之后参加科举考试、女官考试这种国家性考试的,但是当今圣上求贤若渴,为避免错失人才,特地制定了保荐制度,即若罪臣之后才能突出,可由三品以上官员出面保荐,便可予以参试资格。

      当然不能是谋反、通敌叛国这样的大罪,有点类似于西汉的察举制。

      话虽如此,但真正愿意为罪臣之后作保的人却寥寥无几,只怕那人入朝为官后一着不慎反而会连累自己,毕竟他们的祖上可是有前科的,故很少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但如果真让她找到机会……

      罢了,那也是命,顺其自然吧!

      邱先生摇了摇头,又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了口茶,凉声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就不留你用饭了。”

      “是。”

      苏竞晚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先生为人正派,她既这么答了,就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随即对着邱先生恭敬作了个揖,这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她走出邱府的时候,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刺骨的寒风吹得她浑身冰冷。

      苏竞晚将身上的斗篷紧了紧,在空旷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明知刚才如果对先生说谎,或许先生会动用关系为她保荐。

      但是,她没有。

      她可以骗任何人,但不能骗先生,姑母待她有养育之恩,先生待她则是有教化之德,而且若是她真的考取女官,以后的路也必定凶险万分,自己一旦出事恐怕会连累到已经致仕的先生。

      先生一身正气,若为她担了恶名,她又怎能心安?

      苏竞晚突然就有些气馁。

      用功读书又如何?

      满腹经纶又如何?

      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注定她与女官考试无缘!

      她这边想着事,忽然听见远处的衙门传来一阵喧哗。

      “大人,民女冤枉,民女冤枉啊……”

      少女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苏竞晚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听着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故还是循着声音鬼使神差般地挤进了衙门。

      只见衙门大堂外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百姓,怪不得她今日走在大街上觉得冷清了些,原来都来这看热闹了。

      “让让了啊,让让了啊,犯人入狱,闲人勿扰……”

      几个衙役开道,中间还围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只见那少女双眼红肿,脸上布满泪痕,显然是刚哭过不久。

      “人不是我杀的,我是冤枉的……”

      少女用力拉扯旁边的衙役,努力争辩道。

      衙役一把甩开少女的手,没好气道:“大人已经有了决断,你和我说又有什么用?”

      苏竞晚定睛一看,唐云柔?

      没错,被衙役围着的少女正是离苏竞晚姑母家不远的唐家女儿唐云柔,唐云柔性子和婉,来韩家找过苏竞晚几次,但两人志趣不同,苏竞晚与她的关系算不得太亲近。

      唐云柔看见苏竞晚,突然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喊道:“阿晚阿晚,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

      苏竞晚没有接话,只是走上前去,径直看向旁边的衙役,“两位差大哥,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敢问她是犯了什么事?”

      那衙役见又有人来多管闲事,眼看就要发火,但在看见苏竞晚面容的那一刻却又生生忍住了。

      人们总是对长得好看的人格外宽容些,看着美人儿火气就先消了一半,于是语气还算和气。

      “唐云柔杀了秦家的大少爷,人证物证俱在,我们现在便是要押送她去牢房。”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嫁给秦松而已,我没有杀他!”唐云柔直勾勾地盯着苏竞晚,眼含期待,“阿晚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帮我的对不对?”

      苏竞晚眼眸微垂。

      自己虽与唐云柔接触不多,但说她杀人,自己还是不信的。

      “怎么在这里停着?还不速速将犯人收监听候发落!”

      一个身着浅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正是萦州知府章明章大人。

      其实这种事情根本不必章明亲自出马,但死者秦松的父亲秦烨是本州的纳税大户,平日里没少孝敬章明,现在秦烨的长子死了,章明自然要做出个样子来,不能寒了这些财神爷的心。

      另一个衙役见状,连忙走上前去,指了指苏竞晚。

      “启禀大人,就是这个丫头刚才拦住了我们,这才耽误了会儿功夫,大人莫急,我们这就将犯人押到牢房。”

      章明轻捋胡须,漫不经心地瞥了苏竞晚一眼。

      “你是何人?耽误了衙门办案,你可吃罪得起?”

      苏竞晚上前向章明行过礼,这才解释道:“民女只是觉得既然唐云柔口口声声大喊冤枉,此案或许尚有疑点,衙门应该仔细查办。若是真凶另有其人,岂不是白白冤枉了好人?若是真凶真的是唐云柔,衙门也应该拿出更有力的证据让她心服口服才是。”

      “呵!”

      章明嗤了一声,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你是何人?也敢质疑本官断案?秦家的大少爷因她丧命,本官依律判处她过失杀人之罪,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此时,苏竞晚身后的妇人拽了拽她的衣角,小声说道:“秦老爷财大势大,又与章大人交好,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我劝姑娘还是不要惹祸上身。”

      是啊,秦老爷财大势大,自己不过是个靠着旁人求情才侥幸留了一命的罪臣之女,难道又要为了所谓的公平正义再步父亲的后尘吗?

      苏竞晚垂下眼眸,有些不忍再看唐云柔期盼的目光。

      她向后退了一步,准备就此收手,余光却瞥见衙门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顶轿子。

      轿体通身青色,看着不算打眼儿。

      微风拂过,露出里面主人明黄的衣角。

      明黄!

      谁才可以用明黄?

      听闻前段时间太子到俞州代圣上祭祖,俞州离这里不远,难道轿子里的人便是当朝太子李佑?

      李佑是当今圣上和已逝的崔皇后所生,是元嫡长子。

      说来巧了,苏竞晚当初偶然救下的永宁侯府的老夫人便是崔皇后的母亲,也就是李佑的外祖母。

      再过几个月便是女官考试了,她却碍于罪臣之女的身份不能参加。

      女官考试不比寻常科举考试,朝中一直有人反对取女子入仕,这次还是因为圣上坚持,力排众议,才得以举行,错过了这次,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

      今日若是能得贵人青眼,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没有,那也是她命该如此。

      苏竞晚握紧了拳头,准备赌一把!

      既拿定了主意,她便不再退缩,挺直了腰板,抬头看向章明,眼神出奇的坚定。

      “若人是她杀的,那自然算不得委屈,但人若不是她杀的,只是因为大人要给秦老爷一个交代的话,那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大胆刁民,竟敢出言污蔑本官,来人啊,将这个刁民拿下,先打二十大板再说,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章明气急败坏地说道。

      苏竞晚只是静静立着,面上看着十分从容,心里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胜败在此一举,此生能不能入朝为官,能不能为父平冤,能不能将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统统踩在脚下,怕是就看这一回了,输了也就是挨一顿板子,在床上躺上两天,为了给自己拼一个锦绣人生,值了!

      两个衙役说着便要上前拽她的胳膊。

      苏竞晚扬起高高的头颅,颇有些舍生就义的英雄气概。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是探案和朝堂内容多,事业型女主,感情戏少,不喜探案文喜欢看甜文的可以看看隔壁的《她气人又撩人》,古言轻松甜文,放个文案,求个收藏。
    国子监司业薛景恒君子端方,克己复礼,是京城闺秀心心念念的萧郎,不料却被乐舒郡主崔肆意捷足先登了。
    闻此噩耗,众人捶胸顿足之余,也想向这位郡主讨讨经验,怎么哄得一座冰山转了性。
    崔肆意也不藏私,主动写了一本书,名为《如何追到高岭之花》。
    一时间风靡京城,供不应求。
    打开却只有两行字:
    首先,你得有我出身好,方便用强权压他!
    其次,你要有我容貌美,方便用美色勾他!
    众人吐血……
    薛景恒:嗯?强权压我?美色勾我?
    崔肆意:不是,你听我解释……
    然后说好压人的崔肆意自己被压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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