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寄愁心与明月》幕稀

15、轻哄

　　夜色还未深，赵慕将顾亦舒送到家楼下之后便打道回府了。

　　她朝赵慕挥手告别，一扭头差点撞到一堵肉墙。

　　“啊......吓我一跳，钧儒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看清来者是谁，顾亦舒松了口气。

　　萧钧儒背着光，她只能看清他的轮廓，以及，紧抿的双唇。

　　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你和他去哪儿了？”他的语气冷冷的，与往常的不一样。

　　顾亦舒看他这样，只好把原本要说的话都吞进肚子里，生怕惹他不高兴，于是乖乖回答道：“我陪他说了说话。”

　　“说话，说这么长时间？天都黑了知不知道？”

　　“对不起钧儒哥哥，我这次回来晚了，下次再不会了……”顾亦舒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眸中是坦诚和无辜。

　　见她小心翼翼带有讨好的意味，他莫名的怒气其实已经消失了一大半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了，时不时有一团闷气堵在胸口，尤其是想到赵慕那小子和自家小丫头在一起的场景时。

　　他顿时心生无奈之感，还是伸出手轻揉了下小丫头的头顶，她的发丝一如既往的顺滑柔和。

　　他轻声对她道，“回家吧。”

　　……

　　顾亦舒本想吃完晚饭立马到天台去，可母亲突然觉得身体不舒服便留下来陪着她，直到母亲入睡才悄然离去。

　　她踩上最后第二根梯子，看到了黑夜中的萧钧儒。

　　他好像等了很久了。

　　哎，好像有哪里不一样……对，今天的灯没开。

　　难怪黑乎乎的。

　　神思间，没注意到还有最后一根梯子，她一脚踩上来另一脚便被绊了一下。整个人都要倒下去。

　　还没来得及大叫，倏然间一只刚劲有力的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搂住了她的腰身。

　　他的手好似带着一丝丝密密麻麻的电流，从他宽大的手掌透过她的薄衣遍布全身。

　　一阵天旋地转。

　　直到，她压在他身上。

　　在漫天星辰的注视下，在凉夜微风的轻拂下，在不起眼的县城一角，在充满记忆的天台上。

　　女孩睁着惊诧的双眼，凝视着身下搂着她的男孩。

　　不知道是不是好久没仔细地观察钧儒哥哥了，他的下巴都有青渣了。他的轮廓，好像比以前更分明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过了这么久。

　　他们谁也没说话，只这样静静凝视着对方，仿佛过了一整个世纪。而他们的眼里，此时此刻也只容得下彼此。

　　最后还是顾亦舒先反应过来，放在萧钧儒胸膛上的两只手也用力支撑起来，却没想少年放在她腰上的手突然用力将她压了回来，不让她逃走。

　　“想去哪儿？”萧钧儒低声问。

　　在这样的夜，这样黑这样安静的夜，他的声音显得尤为低沉、清晰。

　　“我，我要起来。这样压着你不会难受吗？”顾亦舒此时心跳如鼓，面色绯红。
　　心道：还好没开灯，不然要被他取笑了。

　　“一点也不。”少年说道。

　　“可我难受……我还是起来吧。”顾亦舒又挣扎了一下，小腿也不安分的晃了晃。

　　“别乱动。”他似是颤抖了一下，低声警告了一句。

　　顾亦舒疑惑，呆呆的看着他。

　　萧钧儒突然猛的一个转身，将她压在身下。手撑在她的发丝旁边，眸子如墨，“这样就不难受了吧？”

　　“你，你……”顾亦舒一个“你”字吐了半天也没有下文，只能等着脸慢慢熟透成了个红苹果，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少年那轮廓。

　　萧钧儒借着满天繁星的光，将女孩还略显稚嫩的脸庞看的一清二楚，看到她眨着大眼睛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看到她微微抿嘴一副紧张的样子……

　　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生动。

　　他害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了。

　　忍住内心深处的悸动，他松开了她，转而躺在了她的身旁。双手交叉抱头，仰望着寂静的繁星。眼眸如墨。

　　顾亦舒还未从方才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少年已躺在了她的身侧，像往常一样，仰望满天繁星。

　　但她能感觉到的，她转过身子，使自己正对着他，轻声道：“你有心事。”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一句陈述句。

　　萧钧儒一听反而先抿唇笑了下，不过克制着不让小丫头发觉，“怎么说？”

　　小丫头撑起来，看着他，问：“是因为赵慕吗？你生气了对不对？”

　　萧钧儒眼皮一跳，暗道小姑娘真是将他拿捏得一清二楚。

　　“我怎么可能生他的气，一个毛头小子，我怎会同他计较。”他下意识地反驳道，眼神却飘忽到别处去。

　　因为是黑夜，所以顾亦舒捕捉不到他眼神的变化，于是松了口气，“那这样最好了。钧儒哥哥你知道吗，其实，赵慕他娘前不久去世了，赵慕他也有一段时间没来上学了......所以，我才答应他，陪他说说话。”

　　闻言，萧钧儒的一点顾虑也随之消散了。竟然是如此，那若他再因此事而耿耿于怀，倒是显得他心胸狭隘，不明情理了。

　　“所以钧儒哥哥，我们一定要好好珍惜待在彼此身边的日子，因为万一哪一天......”顾亦舒继续说道。

　　一听这话，萧钧儒便用手摁住了她的嘴巴，不悦道，“瞎说什么胡话。”

　　“好好好，我不说这些胡话了。”顾亦舒咧嘴笑道。

　　*

　　翌日清晨，太阳从远方的山丘腼腆地露出一角，散发的光芒衬得大地一片安宁美好。

　　趁着今日休息，顾亦舒便和萧钧儒一同来到了城外的油菜花田小道上，两人在小路上奔跑。

　　“看你这小身板，不锻炼是不行的。以后要常来跑步。”萧钧儒边跑边说。

　　清晨的微风与阳光总是美好的，一点也不干燥炎热，反而令人神清气爽。

　　顾亦舒听了他的话也只是笑笑，嘟着嘴道，“哪有时间呀。”

　　一言一语间，一个双手推着车的老爷爷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越来越近，最后有些吃力地在他们身旁停下来擦了擦汗。不过他显然没空注意他们，正准备继续前行，突然萧钧儒对他喊了声：“刘爷爷？”

　　刘爷爷一愣，抬起因岁数而略显混浊的眸，看的不太真切，他恍惚间看到了那个少年的身影。张了张嘴，道的却是一声不确定的“峻儿”。

　　萧钧儒顿了一下，上前对他道，“刘爷爷，我是钧儒。”

　　刘爷爷泛黄的眼眸模糊地看到一个身影逐渐走到眼前来，逐渐清晰。只不过不是记忆中的脸庞，而是略显稚嫩的少年。

　　刘爷爷又是一愣，转而又笑了一下，似是嘲笑自己的眼神不再好了。

　　“原来是钧儒啊......你长得，可真像你爹。”

　　“是吗？”萧钧儒揉了揉脑袋，“多年未见他，我也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模样了。”

　　“你们呀，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方才见着你，都以为是他回来了呢。”刘爷爷将手中的推车把手放在了地上，眼尖地瞅见他身后还有个小身影。

　　见刘爷爷往后面瞧，萧钧儒赶忙将小姑娘拉到跟前，介绍道：“这是我妹妹，舒舒。快叫刘爷爷。”

　　顾亦舒顺了他的话，甜甜地喊了声：“刘爷爷好！”

　　“这是筱瑜丫头吗？哎呀这么久没见着都长这么大啦？”刘爷爷喜笑颜开，显然只听到了“妹妹”两个字。

　　萧钧儒和顾亦舒尴尬地对视了一眼，继而还是萧钧儒笑着解释道，“刘爷爷您认错了，这丫头去年才来南京，名叫顾亦舒。”

　　“噢噢哈哈，怪我怪我，一把年纪了，看谁都看不清。你瞧瞧我认错多少人啦！那，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干啥去呀？闲来无事的话，不去去我家坐坐？”刘爷爷热情地发出邀请。

　　*

　　走在清晨的小路上，一个篱笆围着的小宅院出现在眼前。路上有些泥泞和小石子，院里传来鸡飞狗跳的声音。

　　萧钧儒帮忙推着小推车，顾亦舒则好奇地四处打量。

　　她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

　　以前顶多是在县城外远远地瞟见一眼，这样炊烟缕缕的富有生活气息的人家。今日算是第一回亲身拜访。

　　进了院子，刘爷爷便吩咐萧钧儒将推车放好，自个儿去屋里头倒腾，不一会儿倒了两杯茶水出来，递给他们，热情地道：“辛苦了，解解渴！”

　　顾亦舒好奇地看了一眼茶水，简朴的瓷杯中淡黄色的茶水还漂浮着茶渣，隐隐约约散发着茶香。她一口全喝了，喝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她好奇地问，“刘爷爷，这茶是哪来的呀？”

　　刘爷爷笑眯眯地回答，“这茶啊，是我自己种的哩！喏，就在那边，我带你们去看看。”

　　他们一同来到菜园，惊奇地发现这里不仅种茶，还种着白花花的大白菜。
　　没想到，刘爷爷虽然眼睛花，但依旧将这菜园照料地井井有条。

　　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一只小奶狗，它一身黄毛，见着了客人便蹦跶着小短腿，摇着小尾巴，兴高采烈地围着他们俩转。

　　“哟，小黄出来咯！”刘爷爷笑着道了句，便往前去打理园子了。

　　顾亦舒先是被它吓了一跳，又立即觉得它可爱非常，不禁眼里染上了笑意。

　　萧钧儒瞧见她的欢喜，也下意识地扬起了嘴角。他弯下腰，用双手托着小奶狗将它抱了起来，将它对着面前欢喜又难掩害怕的女孩，对它说，却又像在对她说——
　　“别怕，她又不会吃了你。她这么小，怎么可能吃了你。”

　　顾亦舒抬眸看向少年温柔的面庞，心下一跳，又接着观察小奶狗。

　　“你摸摸它。”少年鼓励她。

　　他的话带有属于他的独有的魔力，叫顾亦舒一听，就下意识地服从。

　　这次也不例外。

　　她颤巍巍地抬起手，在萧钧儒温柔的注视下，轻触了触小黄的额头。

　　比想象中的柔和多了。

　　她又揉了揉，还挺柔软舒服的。小黄抬头去闻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