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日》午以

1、零·绝处逢生

　　真是，破败不堪啊。
　　看着昔日自己的童年住所被损毁，一个人站在悬崖上，眼里说不清的落寞，但神色却冷漠的像事不关己。他看起来也实属年轻风流派的，像是城市小混混，但也属于能帅死人那行的。
　　他的心甚至没有任何感情变化。
　　所以啊，这就是人类…是吗？
　　在无法与人歃血为盟时跪地求饶，不惜浑身沾满罪恶的垢血，脸上生硬的挤出谄媚的微笑，全是为了能够活下来。不值得。他不是圣母玛利亚，别人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是，他不祈祷圣光笼罩，只祈祷黑夜降临。在凌晨的冷夜里，冰凉的大殿里时不时传来钢琴声，仔细听听那哀婉悲戚的旋律，心中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怜悯。
　　他是葛冥笙。姓葛的葛，死亡的“冥”，乐器的“笙”。
　　闭上双眼，噩梦将至。
　　——“蠢货…瞧瞧你…干了些什么！告诉你了！这个孩子他，他，他…”
　　一个粗鲁的男人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门被吱呀一声不怎么礼貌的推开了。
　　葛冥笙懵懂的站在门口，年仅八岁的他过了半晌眼里竟充满了怨恨。刻毒中却又攀附上几丝若隐若现的忧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衣装华丽的女人，低着头，跪在地上，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狼狈的不想叫人接近她。那女人浑身是血，却没有死。
　　——“姑姑…”
　　小小的葛冥笙眼睛突然红了。
　　那个男人停止了施虐，拿着木棍的手平缓的放下了。
　　——“小少爷，您来干嘛？”
　　葛冥笙看到女人抬起头，美丽的双眼中一片凄楚。葛冥笙突然心口绞痛。他自幼父母双亡，那个粗暴的男人告诉他，他的父母是自杀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但每一次男人艰难的从口中挤出这句话，那几近是带有抑郁气息的女人总是默默地转过身。那女人是他的姑姑，而那个行事不端的男人，是他的姑父。
　　——“我求求您，别在打姑姑了…她没有错…您也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我们都只是想要活下去…”
　　葛冥笙扑过去，眼里泪水打转，他拼命抓住男人的袖子。
　　男人干笑。
　　——“好嘞好嘞，我们只是在‘友好交谈’，您出去吧。”
　　葛冥笙被连拉带拽的带出去。
　　——“老婆，别怪我无情。他，葛冥笙，有异能。这可是世罕见的，你绝不可以把他和那些小毛孩子混在一起。”
　　——“不不…大喜，你不能这么对他…不，他绝不可以把他送去，绝对，不可以，把他送去那个可怕的实验室，你要是这么干的，那这孩子的一生就完了。”
　　——“我们都不容易。”
　　——“别了吧大喜，他，现在很孤独。”
　　——“我怎么没听说有哪个异能者不孤独。”
　　——“异能者，注定是孤独的。”
　　女人来来回回的重复着这句话。
　　葛冥笙把脚下的烟头踩灭，恶狠狠的喘了口粗气，这些陈年烂事该忘的就忘了吧。
　　凛冽的冷风下，这个男孩的脸异常好看。苍白是苍白了点，但所谓“一白遮三丑”嘛。他的头发似乎与生俱来就是灰青的，而并非染制。
　　他转身，面朝着夕阳走去。
　　但，恶毒的回忆仿佛一条毒蛇，盘窜上他心头，拼命噬咬他脆弱的心灵。
　　——“每个人，都是人生这场实验的失败品。”
　　他记得，接手他的女实验员这么说。那个女生一脸漠然，甚至延伸成了无尽的冷血。她揪住小小的他的头发，把他拖进一个小黑屋里。
　　灯光骤然亮起。
　　女人沉缓的开了口，声音温柔。
　　——“小弟弟，你看哦，这里是一个大活人。一个可怜巴巴的大活人喔，你现在可以决定他的生死呢…很有趣！你看，你前面的地板，每一格都属于不同的，残忍的酷刑，你每走一步，这个生命的鲜花就会落下一片灿烂的花瓣，直至凋零。现在，游戏开始！”
　　葛冥笙手足无措，他想还在原地痛苦的挣扎，但突然间，一个锤子扫荡过来。葛冥笙下意识的跳来了。
　　——“Perfect！”
　　一个钉子穿过被蒙住脑袋的活人的小腿。那个人发出混沌的惨叫。
　　葛冥笙绝望的不行，退后一步，却又踩到了什么。
　　一把闪烁着锋利银光的匕首穿过那人的胸膛。
　　——“快看，小弟弟，人死了，你杀的。”
　　——“不是我！”
　　记忆中的和现实生活中的葛冥笙好像同时凄凉的大叫。
　　——“这个……小……弟弟？”
　　突然，一个笑容怪怪的男人打破他的思路。
　　他如释重负的蹲下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好想暂忘了那个人的存在。
　　——“我听说，您有异能力，所以想来…”
　　葛冥笙嘲讽一样的勾起唇角，这个人的单刀直入，准确来说是不要脸程度在某种层面上还要远远超过他。
　　——“所以说，您的异能力是？”
　　男人恭恭敬敬的问。
　　——“鄙人的异能力是……操控风与雪，还有花。”
　　——“好温柔。”
　　——“那要看心境吧。”

　　——“所以你是谁？”
　　葛冥笙缓慢的允了一口茶。
　　——“在下韩宇。”
　　葛冥笙差点把茶喷出来。
　　——“韩，韩宇？”
　　这个韩宇来头可不小，虽没有什么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感人成就，但也算是名声在外的花花公子了。他家名声显赫，韩宇在他父母死后迅速继承了整个TMY集团——国内大型服装公司。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也是异能者。
　　但韩宇并不觉得自己是怪物之类的，反而，他还能左手搂着个姑娘，一脸淡定从容的展现自己的异能——控制雷电与雨。
　　真是枉费了一张好人皮。
　　——“呦，韩大公子怎么有时间光临寒舍？”
　　——“看上你了呗。”
　　——“呵呵，韩大公子放在姑娘身上的心思大可不必套用在我身上。”
　　——“那还真尴尬。”
　　——“说，到底什么事？”
　　——“欸。”
　　看着这个韩宇一副自命不凡的样子葛冥笙就像把这个比他还高半头的人一拳揍回人家母胎里。
　　——“TMY最近面临敌对公司S.凌的破坏生产线并受到经济危机，这个…”
　　葛冥笙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挑重点。”
　　——“收留我。”
　　葛冥笙一时间没转过来弯。
　　——“全世界异能者该死的死该隐姓埋名的隐姓埋名，据我所知的，就剩你了，咱们两个互相照应，所以…”
　　——“咳咳”
　　——“好了好了，总而言之，你就收留我嘛，长这么帅你还不…”
　　葛冥笙干脆用脚狠狠踹了一下韩宇。
　　过了一会，他调整好心态。
　　——“我有个朋友，叫范锡文，他开酒店的，不知道能不能容下你。”
　　韩宇死不要脸的蹭上来。
　　——“你觉得我拖累你？”
　　——“当然。”
　　——“你这人说话真斩钉截铁。”
　　——“不然呢？”

　　——“哇喔！你家还养猫狗啊。”
　　一进到院子里，韩宇就看到一只金毛和一只杂毛猫趴在门口。
　　——“呵呵，捡的，不好吃。”
　　——“你这话说的，我没有那么无情！”
　　——“那条狗叫老王，猫叫肥仔。”
　　——“这名字…真绝。”
　　——“我做人也绝。”
　　葛冥笙在D城有个大宅子，这很少有人知道。
　　韩宇也才二十，年轻的面容上浮现出□□。话虽这么说，还是不错的。他一脸阳光，头发到后脖颈，前面到耳根，微微有点卷。这种笑容，像极了恶狼勾引小姑娘。
　　曾经妄图毁灭世界的人爱上了一个人，这就非常可怕。
　　所幸，韩宇还没有。
　　葛冥笙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恬不知耻生物坐在自己家沙发上，一脸对儿子和恨铁不成钢之气，敢情真把韩宇当他亲儿子了。
　　——“所以……告诉我你的过去……好吗？”
　　在他震惊之际，韩宇突然凑到他耳边，
　　——“你，不要，我不，你自己。”
　　葛冥笙好像丧失了言语表达能力，他期期艾艾。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人生，都不敢，或是不想决定，那会有多么可怜。”
　　葛冥笙不知道韩宇刚刚的发言在对谁说。
　　一缕牛奶香丝钻进他的鼻腔，让他陶醉的闭上眼睛。卑微的他，渺小的他，现在只要能沉醉一秒钟就会溺身于其中。
　　转眼间，韩宇那副严肃庄重犹豫死了媳妇的表情烟消云散，前前后后不过一分钟不到，但这一分钟却好像让他如堕烟海，惶惶不安。
　　——“给我也，拿个牛奶吧。”
　　葛冥笙心知肚明的很，这个家伙在给自己找台阶下。
　　——“异能者是个可悲的职业，说他荣耀那真的算不上，说他不好倒也不对，但，他们一生都将忙碌的奔波，一刻休息就会给敌人可乘之机，这难道算不上可怕？”
　　韩宇笑。
　　葛冥笙也笑。
　　他们无比悲哀的相视一眼。
　　——“很可怕，非常可怕。我们永远都没法抉择了，人生，有别人操控了。难道说，仅仅是因为我们有异能。”

　　也许。

　　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