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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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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小暑，流金砾石，热浪滚滚涌来，扰人的蝉鸣听的人烦不胜烦。苏府门前迎来送往，富贵华丽的马车一架架的停在两座威武的石狮前，府内伶俐的家仆款款引路。
江陵城内的簪缨世家苏家，向来是为人称颂传赞的书香门庭。尤其是苏家二小姐苏明庭，更是享誉京都的才女，今日苏府广邀京城贵女佳人前来参加诗会，一时门庭若市。
一方小巧的典雅别致的院落之中，摆种着各类奇花异草，凤尾兰、茉莉、栀子和静立的百合交映，芳香馥郁。与府内各处热闹欢腾的气氛截然相反，此处安静至极，只见三两衣着清凉的仆人懒散悠闲的扫洒着庭院。
蜿蜒的游廊上一身着浅绿薄衫的婢女急匆匆的撩着裙摆跑来，惊起一院的飞鸟虫蝶，面色焦急的掀开主屋的门帘，焦急的四下张望。
主屋之内被一扇珠帘一分为二，隔着珠帘隐约可见红木做成的架子床。门窗紧闭，屋里较之屋外陡然凉爽许多，绿衣婢女抬手用衣袖擦擦额间的虚汗，深深呼了口芳香四溢的空气。
女婢躬身，小心翼翼的伸手拨开珠帘，琉璃做的珠帘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雕刻着精美花鸟瓜果的红木架子床上拱起了一个小山包。燥热的夏日，床上却是铺着一床厚厚的雪白狐裘，厚重的绸缎被遮住了全部身形，只露出一只丝缕未着，纤细白嫩的小脚。
珠圆玉润的五个脚趾上涂着猩红的丹蔻，较软无力的搭在床沿上，滑腻细白的玲珑小脚映衬着毫无杂色的狐裘，就像是绝世的美玉逼出的一点鸽血红。
就是这点红，勾的人魂牵梦萦。
“五姐儿，您该起了，这日头都快过午了。”体态丰腴的扶冬轻言细语的伏在床头的脚榻上，拎出床下一双小巧别致的莲纹镶边绣鞋。
床上的人儿扭了扭身子，溢出一室盈香，又不动了。
扶冬眉头轻蹙，只得抬手缓缓一点点掀开被褥，露出里头浑身沁凉的苏妩。
一头青丝柔顺的铺满一床，遮住了俯卧的酥软娇躯，白皙如雪的嫩滑肌肤，滟滟然的侧颜隐约可见，软绵绵的身子缩成一团，柔弱无骨，体态风流，简简单单一个眼神，就已是媚世无双了。
扶冬日夜照顾苏妩，仍旧抵抗不了这活色生香的一幕，片刻失神，然后才理了理苏妩颊边的漆发，“五姐儿，今日的诗会老爷让您务必前去参加，说是，说是决计不能丢了苏家的脸面。”说完抬眼看了看枕着祥云青花瓷枕的丰肌秀骨。
灵动的睫毛似蝶羽扇动，苏妩嘟了嘟红润诱人的粉唇，粉嫩光泽，待人采撷。一双媚眼陡然睁开，柳眉微微上挑，一时风流旖旎，艳绝人寰。
“我想休憩。”裹着锦被更往墙里滚，软绵绵、黏糊糊的声音像是淫词艳曲一般让人恨不得立刻蒙住耳朵，羞红了脸，亟待逃开这勾人狐狸精的蛊惑。
扶冬早就习惯了苏妩的娇软惫懒，使力扶起坐卧无力的娇娇儿，触手入骨的凉意，和外面的毒日头截然不同。艰难的为她换上新做的水红色衣裙，内里勾着暗光浮动的金色丝线，裙摆微动，激起一室星云浮动。
“五姐儿，再不起，老爷又得罚您。禁足倒是小事，遭殃的怕是还有玉姨娘呢。”扶冬快步走到门边，吩咐小丫鬟打水来，有摁着苏妩坐在梳妆铜镜前，勾起如藻的青丝麻利的挽了飞天髻，从台前的一个金质鸿雁纹粉盒里点了些脂粉。
“算了，别抹了。”镜中人白腻的雪肤之上，腮不画而红，唇不点而朱，黛眉乌发，烟波流转，苏媚入骨。抹的再美还不是得被那位才气过人的二姐不齿，和着一群端庄淑雅得名门闺秀笑话自己。
为着这张脸，苏妩不知付出了多少。
当今女子以端庄文雅为美，苏妩这张风流芙蓉面和那骨软筋酥的体态不知收到多少掣肘。虽说父亲内阁学士苏景堂一味偏私爱护，并不曾苛责厌恶，反倒是金尊玉贵的娇养着，却不能容她毁坏家风，只得将她禁在府中，不准随意会见生人。
苏大人此举自然有他的考量，苏妩自小娇惯，贪图享乐，老祖宗向来偏爱于她，苏府的文玩珍宝无一不是紧着赏赐给她。奈何这个懒货整日不学无术，诗词歌赋是样样不通，只除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身无长物。这要是一朝出世，还不定引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祸事，他是知晓那些个道貌岸然的达官贵人面上推崇端庄大气，真正遇上美人时是怎么个蛮横争夺。
唉，这个祸根，怎么就是自己家的这个惫懒玩意儿！
此次诗会让她出门应酬也是不得已为之，她再有两年也该及笄，若是再不露露脸，怕是以后婚配艰难，他们也不指望她得嫁高门，只盼她能平顺一生。好在苏妩不是那种心高气傲的女子，大不了到时候备上丰厚的嫁妆，倒也一生不愁。
火辣辣的日头晒得庭前廊下的花儿都恹恹的打着卷儿，苏妩被扶冬搀着，一步一步端着身子往外走。苏妩从小就带着这毛病，畏寒至极，骨子里带着寒凉，哪怕是在再炎热的夏天，她的周身始终是清凉舒爽，沁人心脾，尤其是到了冬日，更是门都出不得，还得在房中燃起数个银丝炭盆，整个冬日都不得熄灭。
杨柳水蛇腰上是鼓鼓囊囊的两团儿，小小年纪，身段便已出落得婀娜有致，腰肢上浅浅的系着一枚葡萄花鸟纹银香囊。里头燃着气味清淡雅致的香料，是玉姨娘专门使人去香堂里定做的，为着遮掩住苏妩身上那股甜腻软媚的香气，即便如此，她款款摆尾之时仍能嗅到淡淡的气息。
一个手里捧着宝钿团花纹金杯的生脸小丫鬟迎面走来，恭谨的见了个礼，“五小姐，玉姨娘让您去花园参加诗会前先去东阁的厢房里等她片刻，她有事要嘱咐您。”
苏妩柳眉轻蹙，自带几分绵绵的娇软意气，“那姨娘为何不叫我去她院里，偏偏要去东阁的厢房？”
生脸丫鬟没甚见过苏妩，陡然听见着娇憨绵软的声音，酥了半边身子，难怪自家小姐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剥皮抽筋，这颜色生的也忒好了，就凭这宜嗔宜喜的模样和冶艳逼人的风流韵致，哪个小郎君看了不得娇宠入骨，捧在手心里疼爱！
“回姑娘，姨娘先前在园子里赏花儿，就停在了东阁歇脚。你还是快些去吧，别耽搁了诗会。奴婢还得去给前院的贵客送酒，就先行告退了”说完捧着金杯快步朝前院走去。
主仆二人默契对视一眼，无奈，只得转身朝着东阁的厢房走去。
东阁在苏府的东南角，就建在花园的池子边上，玉姨娘倒是时常带着苏妩一起来东厢的游廊上喂锦鲤，今日唤她来这里倒也不足为奇。但今日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姨娘并未在游廊上歇息，而是嫌日头太大，恐伤了肌肤，歇在了里屋。
关键是连常年服侍在姨娘左右的秋菊和青禾俱不见人影，苏妩被扶冬搀着缓缓走向厢房门口，里面寂静无声。
未等扶冬掀开门帘，却是被人兜头劈了一掌，软绵绵的扑倒在了台阶上。苏妩惊恐的转头，却是眼睛一晃，被人用掺了迷香的白帕蒙住口鼻，来不及挣扎就晕了过去。
苏妩眼前朦胧，只在倒地的瞬间朦胧的看到了来人青白色绣着祥云的绣鞋，两个低低的柔媚女声萦绕在自己的耳边。
“小姐，现在怎么办．．．”
“把她们一起扔到池子里去。”
．．．
其后苏妩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
“老爷，老爷，出大事了。”身着灰色粗布长衫的管家慌不择路的往书房跑，喘着粗气，说不出话。
身着常服的苏景堂面容祥和，面容正气文雅，眉目微拧道：“毛毛躁躁的失了礼数，出了什么事。”
管家也顾不上请安问好，急促的开口：“五小姐她落水了。”
苏景堂一张拍上面前的长案，焦急的从书案后的太师椅上起身，震怒，“她身边的奴仆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个人都看不好，还叫人落到池子里去了。现下人如何让了，立刻拿了牌子去请妙医堂的李大夫来给五小姐看诊。”
管家不敢耽搁，立刻回话：“回老爷，已救上来了，只是久久未醒，生死未卜。”
苏景堂怒不可遏，抓起玉石镇纸扔了出去，而后疾步往苏妩的香阁奔去。
“我的儿啊，我的娇娇儿，怎么就掉进水里了呢，你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姨娘怎么活啊！”玉姨娘因着是姨娘，平日里恪守礼教，也不大在苏妩面前端着亲娘的身份，但现在下苏妩这么个生死未卜的样子，她也顾不得这许多计较了。头上的雕花金簪也歪了，满脸的泪痕，涂着丹蔻的纤纤手指紧紧的握着苏妩白嫩冰冷的玉手。
苏景堂立刻上前，怒气未消的脸让一旁的丫鬟婆子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主子发卖了去或是贬到哪个鸟不生蛋的庄子上去，那可就没指望了。
玉姨娘颜色生的极好，彼时正是因着这娇媚妖娆的品貌才得以抬入高门，十来年恩宠不断，苏妩这般媚气也是与玉姨娘一脉相承，却是青出于蓝，更胜一筹。
苏景堂怜爱的揽过玉姨娘的瘦削肩头，抱在怀里细细安慰。
锦被之下露出苏妩细白的小脸，平日里的潋滟之色少了几分，红艳艳的嘴唇失了血色，柳眉紧蹙，弱质风流的绝世小模样让人恨不得捧在怀里怜爱，怎么就糟了这份儿罪呢，定要好好审审府里的仆婢，查他个水落石出！
“景郞，景郞，你可一定得救救五姐儿，她自小体弱，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煞星才糟了此番这场大罪，你可一定得救救她。”玉姨娘哭哭啼啼的附在苏景堂怀里细细的诉苦。
“莫怕，李大夫已在路上，片刻就到，五姐儿吉人天相，定会安然无恙的。”安抚好怀里的玉姨娘，苏景堂转头对跪在地上的女婢厉声道：“今日是何人在五小姐身边伺候，如何能让小姐落入水中。”
一个青衣小丫鬟被苏景堂的威严吓软了腿，匐在地上颤着嗓子，“回老、老爷，小姐今日身边跟的是大丫鬟扶冬。”
苏景堂记得扶冬，常年跟在苏妩身边的圆脸丫鬟，做事稳重得力，沉声问道：“现下扶冬何在？”
管家福生立刻上前一步，“老爷，扶冬也落水了，救上来为时已晚，咽了气了。”
玉姨娘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看到床上的苏妩在自己怀里咽气，六神无主的凄凄啼哭。
“没事，咱们五姐儿定会平安无事。”苏景堂转头向着外头询问：“李大夫走到何处了，怎么还没到。”
“爷、爷，李大夫来了”，匆匆跨过门房，李大夫抹抹额间的汗，颤巍巍的躬身作揖：“苏大人安好。”
苏景堂点头，急忙迎过年事已高的老大夫，“李大夫，小女不慎落水，昏迷不醒，还请您一定要救她一命啊。”
李大夫低头称是，顾不得许多，搭上纤细皓腕诊脉，捋捋苍白的长髯，摇摇头，“贵府千金寒气入体，老夫也无能为力，能不能醒过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玉姨娘一听，登时失了心神，晕了过去，丫鬟仆子一拥而上，整个香阁，乱成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