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Solitia

38、友人之诗⑴

　　“真不敢相信，我会跟你来干这种蠢事。”

　　“呵呵，‘你才是我永远的伙伴’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骑士团的成员，无论如何都要一起行动的吧？”

　　“是啊是啊，我现在越来越搞不清楚人类男人脑袋的思维构造了……用心良苦的一番劝说，结果人家一点都不领情。”

　　这混乱的崩塌中悠然矗立的女骑士，脱去与军装同样是紫黑色的手套，徒手在身周画了一个圈——烙有十字纹的手心划过之处，冥冥延伸出肉眼难以辨别的微光——但凡妄图穿过这结界的物体，像是被无数个小漩涡吸收去速度，在真空中失重一般纷纷落地。

　　浮空的‘天使’感受到不速之客的侵入，以翅膀的风压将附近的火焰扑扇向身着紫黑色军服的骑士们，两条火舌立刻燃烧着尾翼交错进发。几乎是在即将互相接触之时，蓝发女郎刻有十字疤的手随着不屑的微笑向前伸出，冲入结界的火焰就像喷水池顶部的水花一般，被冲击地四分五裂。

　　“不得了，吸血鬼竟然变成了‘天使’？够讽刺……”
　　她收回手，同时在十字疤的引导之下幻化出近战惯用的长柄镰刀，嵌着灰白刻石的镰柄重重插入地面，“……让我切断它的希望之翼吧？巴伦？”

　　“塞拉……你的那些恶趣味，就适可而止吧。”

　　男人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一丝被逼迫的无奈，他只是这么说着，却没敢正视那个高挑且惹火的女骑士。他知道这个醋意十足的女人正往自己的脸上看来——躺在自己双臂中昏死的银发猎人莉莉丝，是她刺眼目光的源头，也是她从刚才开始就醋意大发的原因。

　　“举着枪、睁着眼睛昏死在敌人的炮口下，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她早就再死一次了。就为了这张脸……”
　　甩了甩长发，塞拉鄙夷地瞥了猎人一眼，对男人说着：“……算了，快点把她叫醒吧！我们得抓紧时间进动力塔，要是这次再让莫里斯逃走……教廷那帮刁钻古怪的家伙，我们就都玩不转了。”

　　“啊……塞拉——小心！”

　　正喊着，见缝插针的白羽又铺天盖地的飞过来。来不及划定结界而被阵阵利刃割得满身划痕的塞拉，颤抖地握着镰柄，揪心地凝视着自己被划成渔网的裙子——这是她好不容易裁量出的、不违反骑士团军装的穿着规定、又是可控制范围内最短的军装裙——

　　“下流……”她这么呢喃着，宝蓝色的眼眸里却对异化的安吉路露出狡黠的笑意，“这次我真的会让你掉下来哦，小天使。”

　　紫黑色的身影随风化为利箭向浮空天使冲去。烈风和着呛鼻的浓烟狠命地挂着女人的额头，但那对犀利的瞳孔已无所谓环境，倒影在宝蓝色中的影像只有支持安吉路悬浮的羽翼—— 一脚踏上路灯借力的骑士向着‘天使’埋藏在绒毛中的头颅挥下镰柄，在笑意渐浓的那瞬微微偏开距离——环绕着镰刀的飘浮链，随着一阵火花破解开神圣结界的保护，自上而下斩断了‘天使’的翅膀。

　　与塞拉同时落地——失去了羽翅的安吉路掉落在动力塔之下的火焰中。

　　“好啦。”她高傲地抬眼，背对着燃烧的方向，“危险解除了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归到正事上了？巴伦上校？”

　　“呵呵，这一击砍得漂亮。”

　　“谢谢夸奖。”
　　虽然不喜欢别人只在这个时候称赞自己，不过姑且也就当补药吃了。更何况余光一直关注着的、那个躺在巴伦怀里的女人，似乎终于有了点动静，“哟，睡美人终于醒了吗？……可真是时候。”

　　那只一直不曾放开银枪的手，果真有了动静。
　　从渐起的琥珀色瞳仁里，映照着一张熟悉的、褐发男人面孔；还有站在一边、裙子像是联欢会时的彩带一样耷拉到膝盖的奇怪女人。

　　她迅速回过神来，遗留在睡梦中面庞上的淡淡悲伤和疑惑，立刻随着一种紧张感消失了。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继而望着男人的眼睛，上下打量——直到目光游移到那两人腰间的十字纹徽章上：

　　“……抱歉，你是……莱茵尔码头的那个……？”

　　“嗯，敝姓舒威格，我们在莱茵尔的码头见过面。”

　　低头深思了一会儿，银发猎人注视着十字纹道：“我记起来了……巴伦•舒威格上校。呵呵，你不是王国军的上校吧？”

　　“呃，是，当时是任务需要……我撒了谎。”

　　“喂——”
　　刻意拉长的声线像是难听的刹车声，插入聊天聊得不亦乐呼的两人之间。在一边晾了好久的女骑士，抱起双肘抱怨着，“好像聊过头了哦，巴伦。……你一整天对我讲的话，都没有现在多。”

　　“啊，是吗……也对。”带着一脸窘迫地站回拉长了脸的女骑士身边，他看上去就像一个有妻管严的懦弱男人，“我们该走了。”

　　“呃，请等等！”

　　“还有什么事？”这次是蓝发女人插了嘴。

　　“我知道你们是荆棘骑士……”莉莉丝勉强地露出笑容，眼神不时在周围燃烧的环境中游移着，“请问……你们有看到那个巨大的……天使吧？他在哪里？”

　　“哟，你比较关心那个吸血鬼吗？”一下子被激起兴致似的，从一开始口气就十分轻蔑的女骑士，露出尖牙微笑道，“告诉你好了，我们现在就要去莫里斯那儿。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破例一起跟来……这不是你等了很久的时机吗？”

　　见银发猎人没有回应，她转头示意了一下安吉路被击落的方向，
　　“你应该很明白，就凭你一个人的话别说是逮捕莫里斯——就连自己的宠物都保护不好，而倒戈相向……举着枪昏倒在敌人面的你还能做什么？如果不是我们赶来，恐怕你现在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和我们说话了。”

　　“塞拉！……别说了……”

　　巴伦上前来制止她的身体被一把推开，咄咄逼人的红唇随着金色的教廷徽章继续闪耀着：

　　“赏金猎人工会在伦拉塞尔大陆也是仅次于教廷骑士团的优秀组织……可是不足的地方就在于——像你这样的废物实在太多，也只能追追通缉犯什么……所以——”
　　她的笑脸里别具深意，“——乖乖做好你的‘莉莉丝’吧。”

　　空旷的广场，只有火焰愈演愈烈的燃烧声。
　　浓重的烟雾甚至已经布满每个有空气的角落，就连相距不过几米的三人之间，也被灰暗笼罩起来。充满火药味的环境用来形容这两个女人目前的心境再贴合不过，或者说下一步就会变成同动力塔一样的境况——从底部到顶端，通体燃烧。

　　出乎塞拉意料的是，虽然看不清莉莉丝此刻的表情，不过这个比她矮一头的女人，一点也没有因为发怒而颤抖，或是在言语中做出什么反击——取而代之的银枪正对着她的胸口摆正、瞄准——整个动作流畅和稳当的程度，与之前昏倒在怪物面前的样子判若两人。

　　“闪开。”

　　简单的一句警告过后，子弹飞啸过女骑士下意识闪离的胸侧——划破了衣领的弹头带着塞拉吃惊的表情一直向前飞去，在清脆的打击声中挡下偷袭她后背的利刃。

　　“怎、怎么会？！”

　　无法接受自己会被偷袭的事实，塞拉立即转头向击落安吉路的地方看去。在橘红色的火焰中挣扎着走出来的身影，正鼓动着如气泡一般的细胞进行肢体修复——安吉路原本被切断的翅膀处又生成出新的骨骼，伴着肢体的抽动向上延伸。

　　“不可能！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他的攻击？……”被挫败的声音高呼着，“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你们这些高傲的纯血长生种，总是不把杂血放在眼里。还是说……害怕太过深入研究，会让你们身体里腐朽的血液恐惧呢？”她扬了扬嘴角，冷笑着，“别太小看小安吉路了！”

　　“你……”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们的帮忙……好让这个身体，在昏睡的时候想起一些事情。”
　　她拉开弹匣，以极快的速度解除银枪上的几个节点，片刻组装为外形更加简单但体积更大的枪型——长出普通手枪一倍的直线条粗口枪身，是猎杀吸血鬼专用的形状。

　　“——想起她还是为荆棘骑士所用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