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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旧忆 ...

  •   电来的时候,已将近晚上八点半。莫去通知后勤部推电闸,但其实是那一片地区大停电,电力部门抢修了近两个小时才恢复供电。匆忙赶上来的时候,看到两个人头倚着头,睡得正香甜。莫微微一笑,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她看一眼程炜驰,希望他这一次是真的已走出阴影,解开心结,做个正常人。

      她忽然心生邪念,乖乖关掉开关,退出了办公室。按电梯,准备下楼,不料,电梯门开,与季茹打个照面。“你?”季茹吃惊,“莫姐,怎么还在啊?”说着,走出电梯,朝公关部的大门熟门熟路地走去。莫没有回话,她认识季茹这么多年,她知道对方根本不在意她的回答。这一句话“你怎么还在?”,不过就像“你好”、“抱歉”这类的短句罢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季茹推开门,看到那一副仿佛很温馨的场景,不禁皱眉,心里似是打翻了五味瓶。程炜驰,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既然如此,当日又何必惺惺作态。

      恰时,褚绯醒过来,看到季茹一脸严肃,吓一跳,忙推醒身边的人。程炜驰打一个哈欠,揉揉眼睛,眼见季茹站在自己面前,有过一秒意外,却也没有再多的吃惊。“要说什么,到我办公室来说吧。”他冷冷丢下这句话,站起来,走向办公室。走几步,突然回头,关照坐在地上的那个人,“褚绯,你快去医院看看,别拖。”言语之间的关切之情,毕露无疑。

      季茹面不改色,先一步进了他的办公室。虽然如此,在褚绯和莫文慧看来,季茹此刻表现显然有些故作姿态,明明介意得很,却又像掩饰什么。

      他们进屋,莫拉起褚绯,心生感慨,“这两个人啊!……”
      果然关系不一般。她点头,等着莫开始诉说两个人的曾经。但她居然就此打住,没有后话。莫拉下她的袜子,带过话题,“我们走吧,你的脚好像没什么起色,听他一回,我同你去医院。”莫浅笑起来,恐怕现在就是瞎子也都看得出,她对程炜驰的心意了吧,就像当年的季茹。褚绯失望得不说话,一个人闷闷的。莫摸摸她的头发,无缘由地宠溺道,“真是个傻丫头。”

      是啊,傻丫头,当年的季茹又何尝不是个傻丫头。八年前,初见时,一个马尾辫,甩啊甩的,满脸纯真。见到自己会亲切露出小虎牙,叫一声“莫姐。”声音婉柔似水。程炜驰只一句“短发精干。”便傻傻跑去剪去蓄了许久的一头乌黑长发,没有一丁点不舍得,只要他喜欢。程炜驰皱一皱眉头,她就闷上好几天;程炜驰弯一弯嘴角,她就高兴好几日……完全没有自我可言,整个世界围绕着程在转悠。可偏偏,她不知道,程炜驰早已心有所属。不幸之万幸,遇到了董事长的大儿子,钓了个金龟婿,结局说来也该是喜庆的,偏偏大少主,没过两年便因病故去。如今,年纪轻轻竟守起了寡。或许,她到今天,还是对着程念念不忘的。

      两人一路无话。走出大厦,褚绯回望十三楼,那一间依然灯亮的办公室。觉得有一点痛,是脚在痛,还是心在痛,她分不清。

      “有什么话,你说吧!”他拉开抽屉,拿出药瓶,倒了两粒,就着咖啡吞下去。季茹拿过桌上的药瓶看了看,“你还在吃这种药。”
      他露一副与你何干的表情,“别耽误大家时间。”
      季茹有点心寒,这么多年了,如今尽然用这样的态度对自己。她从包里摸索一阵,掏出文件,摔在他办公桌上,“你这计划是针对我的吧。”
      他抬眼,看到那些熟悉的词句与数据,面无表情,“随你怎么认为吧,我只为公司考虑。”

      “哦?为公司考虑?”她咄咄逼人,“一个公关部经理考虑战略层的事情,你果然很为公司考虑啊。是不是需要为你的越俎代庖升职?不对,你程经理早已位高权重,再升恐怕就直接把这第一把交椅给你了,这怎么可以,这是家族企业,爸不会同意让权利外流的。”她佯装一副烦恼的样子,“怎么办好呢?”

      “别装腔作势了。”他看不下去,她怎么就突然变化得这么多,只用了短短八年。八年前,他收她进公司,知道她胸怀抱负,但是,生性羞怯,便助她寻回自信,适应社会。可结果是什么?反被其伤?他唯一对她肯定的是,她的接受能力,和学习能力是惊人的。否则,怎会反坐他上头,权倾朝野?

      “好!”她双手撑着桌子,突然加重口气,将脸贴近他,做一副势与两立的样子。但他突然嫌恶得站起来,退后几步,这一个举动落在季茹眼里竟充满了讽刺,她想起方才他与褚绯的举动,收回面孔,嘲讽他,“你究竟是不习惯和异性相处,还是不习惯与我相处?!”

      程炜驰不语。他记得那日她跑来对他吐露真情。自己只无奈回她一句,“对异性提不起兴趣。”但这毕竟是现实,她不是对自己厌恶得不愿多看一眼吗?突然这又何故旧事重提。“请回归正题。”他提醒她。

      “那是当然。”她不示弱,拍拍桌上的企划案,警告他,“这个计划我是不会批准的,无论你是真的为公司考虑也好,还是想削弱我的权利也好。总而言之,只要,我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别指望我会点头。”

      “你现在还不是怕得来找我挑明?”他顿一顿,“何况,外公还没有死。你当家?这话说得早了点。”“别外公来外公去的叫这么亲热,你仅是一个拖油瓶而已,干嘛自视甚高。”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她反正在他眼里已经没有了形象与地位,反正,她也不对他心存幻想,她想挽回一点点小小的尊严,证明自己在他的眼里,还有存在的地位。不是爱,那就恨好了,反正爱恨向来无区别。

      简直不可理喻,程炜驰是这么想的。“你说完了没有?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他作势离开。她抢到他前面,搞清楚,是她晾下他离开,不是他催促她滚蛋。程炜驰看她的背影,这个时候,她才情不自禁流露出本性的一面,那么孩子气。他摇摇头,关灯,带上门,离开。

      他开车,突然想起褚绯来。想打电话去询问情况,找遍全身,寻不到他的手机。努力回想起来,先前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幕幕,好端端笑了。他不敢相信自己会笑,更不敢相信,自己是因为一个女人而笑,至于有什么好笑的,他更不知道。他摆过后视镜,看自己的表情,没有错,是真的在笑。他挪开后视镜,闷闷的。

      他回家,打开门,屋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让他顿生寒意。他丢开钥匙和公文包,换过拖鞋,走进卧室,倒下就睡。可是,眼帘里回放着曾经那么多的场景,他如何也入不了梦。

      母亲死的时候,他八岁,一个正需要母爱引导的年龄,他只有在棋牌室里穿梭找父亲索讨学费。父亲再婚的时候,他十三岁,一个早熟的已开始有自我意识的少年。爸说,“去夏家,你要听话,别给我添乱。”于是,他成了一个拖油瓶,随着父亲入赘,进了夏家的门,从此受夏家的气。

      他看不起他父亲,窝囊无用,好逸恶劳,得过且过。贪图夏家财大气粗,娶了那个生性乖戾,又丑又残疾的女人。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嫌弃与鄙夷里,连带着他被那些女人们冷嘲热讽,恶言相向,动辄打骂。他恨那个女人,他恨夏家的女人,他恨女人……

      那日,大哥出现在他面前,给他夹菜,“你就是小姑家的炜驰吧。”第一次,那边有人对他展露微笑;第一次,那边有人把他当自己人看待……从此他的世界里认定了他是他的大哥,他会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曾几何时,是大哥走出来,挡住她将落的手,告诉她别用暴力解决问题;曾几何时,是大哥告诉逐渐颓废被人闲言闲语的他,好好读书,将来辅佐他左右;曾几何时,又是大哥告诉事业低谷,遭人挤兑、利用的他,跌倒没有什么,最重要是要爬起来……好人往往走得都这么匆忙。他与季茹结婚未满两年,就因肺癌辞世。

      所有人都可怜季茹,可有谁可怜过他?比起季茹,更有资格伤心的,更有资格绝望的,是他不是?

      他不知不觉睡去,未顾得上抹去眼角的泪。他一直都没有哭过,哪怕是大哥出殡。

      褚绯仍然介怀着他和她的对话,他和她的故事。她清楚明白自己的心意,于此,她便更在意起他有着怎样的过去,怎样的曾经。莫姨所说的那句心有所属,又是有何指代?连季茹这样有貌、有内涵的女子,他都入不了眼,那怎么的女子才上得了他的心?她烦恼着,像任何一个陷入单相思的女子,恨不得立刻见到他。她掏出手机,看着那张自己偷偷拍下的照片,一片黑,连人的轮廓都看不清晰,但是,她是满心欣喜着,满足了。这一片漆黑,勾勒出她何其快乐的心情。

      忽得,手机在手里震动起来,短信一条。她恍然想起,程炜驰的SIM卡还在她的手机里。她不知道该不该按下确定键,道德告诉她不要刺探别人私隐,可又有声音告诉她,爱情何来道德伦理?

      她犹犹豫豫,最终还是确认键。她认清自己,也不是多么清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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