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两个黛玉》青豆三明治

18、薛姨妈的试探

　　娇杏为香菱赎身后，香菱便成了贵妾，府里的下人们见了，都尊她一声甄姨奶奶。甄娘子在薛家住了几日，才知薛蟠是个浪荡子弟，香菱说起当日的冯公子来，“都是那拐子可恨，若是能跟了冯公子，也算我的罪孽满了。谁知冯公子竟死了，我还跟了打死他的人。”

　　“莫哭。”甄娘子心疼女儿，忙将香菱抱在了怀里，“幸得娇杏那丫头厚道，当了诰命夫人也不忘旧主，张罗着替你赎了身，日后再想法子，和薛大爷要张和离书，也就是了。”

　　甄娘子和香菱商议，怎么和薛蟠和离，宝钗却劝薛姨妈道，“香菱既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哥哥又喜欢，不如正经去兴隆街下聘，娶了来作嫂子可好？”

　　薛姨妈听后叹气，“香菱虽被兴隆街的大爷和大奶奶认作了干女儿，到底只是个名头。咱们家的事，你最清楚不过，如今不比从前了，我还想着给你哥哥娶个门第相当的嫂子呢。再说香菱从前是个丫头，即便作了奶奶，只怕也管束不住你哥哥。”

　　“这倒也是，只是若娶个厉害的嫂子进门，只怕妈妈要受委屈。”薛宝钗忧心道，像凤丫头倒好，能管得住她哥哥，可又怕太过厉害了，不把婆母放在眼里。

　　薛姨妈也想到一处去了，笑着和女儿道，“凤丫头倒厉害，可她在大太太跟前，不也得低头弯腰么，凭她再怎么厉害，总有孝道两个字压着。你哥哥娶嫂子倒容易，寻个家底殷实的商户人家便是了。”薛姨妈见女儿低了头，轻叹了一声，“这话本不该和你说，可你哥哥那个样子，又叫我和谁商议去呢？那日清虚观提亲，老太太一开口就拒了。虽有娘娘和你姨妈主张，到底越不过老太太去。云丫头虽定亲了，可还有个林丫头呢。”

　　亲戚家的姑娘们，薛姨妈都心里有数，能和宝玉攀上亲的，便只有云丫头和林丫头。听说史家给云丫头定了亲，那便只剩林黛玉了。

　　“老太太虽宠林妹妹，但我瞧林妹妹的心思，如今未必在宝兄弟身上。”薛宝钗红了脸道，昨儿个太太裁了宝玉屋子里的丫头，她怕宝玉不自在，便去潇湘馆找宝玉说话，谁知路过那几杆翠竹时，听见有人在月色下长吁短叹，竟是宝玉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说一会儿哭一会儿。

　　薛宝钗忙躲在一边听，听贾宝玉委屈道，但凡有姑娘爱玩的，爱吃的，我都巴巴让人送了去，除了老太太，老爷和太太，第四个便是姑娘了。谁知姑娘人大了，心也大了，见园子里住进来个解元公，便将我抛到脑后去了。

　　贾宝玉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孩子话，薛宝钗听了后只想发笑，忙捂了嘴走开了，也不去潇湘馆，直接回了怡红院。

　　“若是林丫头没这心思，那就好说了。”薛姨妈听了点头，又朝薛宝钗笑道，“明日便是中秋了，你哥哥从外头买了许多花样的月饼来，你让莺儿带着，进园子给宝玉和她们姐妹分点。我同你一起去，去暖香坞看看你林妹妹。”

　　莺儿取了月饼来，让几个婆子们捧着，跟着薛姨妈和宝钗先到了暖香坞，林黛玉见了忙让坐下，笑着同薛姨妈道，“天下的事真是想不到的，谁能想姨妈竟和甄家又作了亲家呢。”

　　“我的儿，你们女孩儿哪里知道，管姻缘的是一位月下老儿。”薛姨妈长篇大论，将姻缘天定的话，同林黛玉和薛宝钗说了，紫鹃见她说的口干，忙端了茶过来。薛姨妈接过润了润喉，又笑着说道。“比如你们姐妹两个的婚姻，此刻也不知在眼前，还是在山南海北呢。任凭父母本人都愿意了，或是年年在一处，以为是定了的亲事，若是月下老人没拴红线，也是不能的。”

　　宝钗伏在薛姨妈怀里嗔道，“唯有妈妈说话，动不动就拉上我们。”

　　“这么大的人了，离了姨妈，她就是最老道的，见了姨妈就撒娇儿。”林黛玉取笑道。

　　“你这姐姐，就和凤丫头在老太太跟前一样，若是有正经事，就有话和她商量，若是没正经事，幸亏她开我的心，我见了她这样，有多少愁不散的？”薛姨妈摩挲着宝钗道。

　　林黛玉听了，流泪叹道，“她偏在这里这样，分明是气我没娘的人。”

　　薛宝钗笑道，“妈妈，你瞧她这轻狂样儿，反倒说我撒娇呢。”

　　薛姨妈忙道，“也怨不得她伤心，可怜没父母，到底没个亲人。”又将林黛玉揽在了怀里，“好孩子，别哭，你见我疼你姐姐，不知我心里更疼你呢。你姐姐虽没父亲，到底有我，有亲哥哥，这就比你强了。”

　　林黛玉听到这里，想着薛蟠那样的亲哥哥，倒是没有才好呢。方才见薛宝钗母女亲热，又想起香菱也有亲娘了，所以才伤心，但一想她有琮哥儿，和她一体双生，若论起亲近来，只怕连兄妹，母女也比不过。她这么一想，倒也不觉得孤单了，又听宝钗道，“认不得。”

　　“什么认不得？”林黛玉方才胡思乱想，没听清薛姨妈说了什么。

　　“我哥哥已相准了嫂子，只等一二年便去提亲，也不必明白说出来。我说你认不得娘的，你且仔细想去。”一边说，一边和薛姨妈挤眉弄眼，两人笑个不停。

　　林黛玉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冷笑一声，甄家大娘前天来看她，还说起要想法子让香菱和薛蟠和离呢。这会子薛家母女竟拿她开玩笑了，遂沉下了脸色，正要嘲讽几句，便听薛姨妈笑道，“你别信你姐姐的话，她是和你说着玩呢。”

　　宝钗笑道，“真个妈妈明日和老太太求了，聘作媳妇，岂不比外头的好呢？”

　　薛姨妈忙将林黛玉搂在了怀里，“好孩子，老太太最疼你和宝玉。端午时我陪老太太去看戏，有个道士给宝玉提亲，老太太连哪家小姐都没问就开口拒了。我想你宝兄弟，老太太那样疼他，必是看不上外头的，平日又常说两个玉儿，若是把你定给他，岂不是四角俱全？”

　　林黛玉大怒，本想讥讽一回宝钗，成日假正经，还没出阁呢，就缠得宝玉密不透风，却听薛姨妈这话，不由起了疑心。连小丫头都知道，清虚观那十五岁的小姐就是宝钗，为何薛姨妈却说老太太连哪家小姐都没问？是她们不敢提才对，若是明说了，宝姐姐和二哥哥就再无可能了。

　　可明明是宝姐姐看上了二哥哥，怎么又提起为她和二哥哥说亲的话来？林黛玉从薛姨妈怀里抬头，朝紫鹃使了个眼色。

　　紫鹃会意，给薛姨妈倒了盏茶，端到她跟前笑道，“姨太太既有这主意，为什么不和老太太说去？”

　　薛姨妈笑道，“这孩子急什么？想必催着姑娘出了阁，你也早些寻个小女婿去了。”

　　“原来姨太太是说笑，我还当姨太太真要为我们姑娘去提亲呢。”紫鹃听了这话，便知薛姨妈是试探了，“我们姑娘还没及笄呢，哪里就着急了，只怕着急的，可不是我们姑娘呢。”

　　紫鹃说完后，屋子里的丫头和婆子，自然都看向了薛宝钗。薛姨妈见女儿尴尬，忙起身说还要看宝玉去，等她们两人走了，地下的一个婆子说，“该该该，可臊了一鼻子灰去了。”

　　“我刚看见姨太太和宝姐姐，正要和她们说话，谁知她们竟急匆匆去了。”贾琮从门外进来，身后还跟了玉簪儿和几个小丫头，怀里都抱得满满当当的。

　　紫鹃忙将薛姨妈方才的话说了，贾琮一听便明白了，“这是她们母女来试探林姐姐了。”

　　“你从哪里来？”林黛玉不欲多说，闻见贾琮衣袖上都是檀香味，便开口问道。

　　“明日便是中秋，我一大早去了护国寺，给姑父姑母上了几炷香。又去街上置办了节礼，往兴隆街走了一趟。听先生说，衙门判了薛家伙计秋后问斩，只怕这消息明日就传到府里了。”

　　“可是真的？”玉簪儿忙放下手里的月饼问道。

　　“先生说的，还能有假？”

　　玉簪儿听了后忙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恶有恶报，碧枝姐姐在天有灵，也该满意了。”

　　见众人又要垂泪，贾琮忙推了玉簪儿一把，“别闭眼了，快去叫你明珠姐姐来。买了这许多月饼和果子，咱们干脆今夜就赏月好了，要不赶明日，一大家子在老太太屋子里，连话都说不上。”

　　林黛玉见薛姨妈刚送来的几样月饼还在桌上，便叫了个小丫头来，让她分给外间上夜的婆子。又让紫鹃往小厨房走了一趟，叫柳嫂子送几样酒菜来。

　　众人便围坐在外间炕上，林黛玉掰了个月饼，自己吃了一半，给贾琮分了一半儿，又喝了几盏酒，听见婆子们说月上中天，便想着出去赏月。

　　丫头们都喝个半醉，林黛玉便从匣子里取了十来吊钱出来，分给了地下服侍的婆子们，让她们好生照应着，才提灯和贾琮出了暖香坞，一路往山上的凸碧堂走，路过山下的凹晶馆时，见上夜的婆子们已睡了，唯余皓月清波，天上一轮明月，池中一个月影，上下争辉。

　　“这月色在江上最好，还记得咱们回京时，在船上瞧见的月亮么？”贾琮记得山月一路随行，两岸旷野无人，江面黑黝黝的，只有一道月光洒下来。

　　林黛玉笑道，“怎么不记得，我都不舍得去睡呢。”

　　两人一说才知，当日都是作了诗的，便都吟了出来，各自夸了几句后，林黛玉笑道，“你夸我，我夸你，到底还是一个人，我们真是不知羞呢。不如今夜联诗，再分个高下如何？”

　　“好是好，只是赢了也没意思。”

　　“怎么就没意思呢？你我虽是一体，可如今既分开了，所见所想自是不同了。”林黛玉好胜心起，自从知道那夜离魂，分出来一个魂，上了琮表弟的身后，她便更加苦读，生怕被贾琮比过了。

　　贾琮听林黛玉这么说，也来了兴致，两人对月联诗，等几百句过后，也没分出胜负。听得更声响起，便知夜已深沉。贾琮忙将林黛玉送回暖香坞，才自个儿回屋子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