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华》晓中溪语

16、第十六章

　　叶挽青一路上毫无头绪，满耳都是小男孩欢快的叫声，她真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激动的，还说不是小孩子。

　　大青蛇把他们送到村口就回林子里去了。两人才进了村子，就看到路边站着一位弯腰驼背的老者，夜色朦胧，看不清面容。老者手里提着灯笼。

　　他听到脚步声，向这边看了过来，等两人走近，对小男孩道：“小少爷今天玩的开心吗？”

　　关秦抱着胳膊道：“还行，可惜我的小灰没了。”他瞟了一眼叶挽青，故作声势。叶挽青没理他，自顾自的寻思：想不到这人穿的这么破烂却是别人家的少爷，要么他家里的大人都是铁公鸡，要么是这小孩品味清新脱俗。

　　关秦跟她道了别，就和那老者往城东的方向去了。

　　当晚，黑夜上空撒了一把明星，月华如练。此时的安桔镇街道上有些萧索，借着如水的月光能隐约看到房子建筑的轮廓。叶挽青在镇子上转了一圈，感觉这里的安桔镇比现在的吉祥镇差远了，这才像一个边缘小镇应该有的穷乡僻壤。

　　她想了一会儿，去了城西。

　　几间篱笆围住的破旧茅草屋错落有致，与一路上的围墙黑瓦，井然有序不同。其中有一间茅草屋里灯火如豆。叶挽青还没靠近，就有几声狗吠声打破沉静。

　　风云自此变幻。

　　一阵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裙裾动飞。那一豆灯火随着风声忽明忽暗，彷如有一双纤纤细手摆弄着烛芯，让这一粒灯火与天地生出某种关联来。风声过后，一股黑烟冲天而起。更声中一声走水了，仿佛是一句暗语‘咚’的在叶挽青脑海里撞出一线明了。

　　她看着冲天而起火光后退两步转身就跑。这段路程中她只觉的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的狂跳，好像要冲出胸膛。她刚才明确的看到了一缕魂魄在火光中灰飞烟灭，更让她吃惊的是，这里的人真的不是人，而是被囚禁在这里的魂魄。

　　她飞身上了房檐，找到最高的楼阁，轻轻一跃就上去了。安桔镇的全貌在如水的月光中得以窥个大概，城中四方都散落着些微灯火，在叶挽青的眼底隐隐成了一个阵法。

　　在她那为数不多的阅历里，虽然学艺不精，但她还是知道有一种阵法叫献祭大法阵，通过献祭的方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听着很神奇，但是它的反噬也是惊人的，一个搞不好能反噬的你断子绝孙。所以很早以前，献祭大法成了禁术。至今能使用的人屈指可数。

　　弗离打破望仙峰的结界时就用了献祭大法，逝华本身就经过天堑水打造，又跟随至乐仙人多年，早已不是一般灵剑可比，可他毕竟不是逝华的主人。所以用了一滴真龙之血换来逝华完美的一剑，但是叶挽青想不明白的是：逝华并不是一把普通的灵剑就算是用了献祭大法也未必能使唤的动它，可他偏偏做到了。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至乐仙人以上万生魂为祭，所求也许与灵力源泉有关。如果此时她再不想办法出去的话，她很有可能也会沦为祭品，永远的在这个安桔镇飘荡。

　　真是令人头疼。这个镇子里布的这个献祭大法阵，以她的能力决计是破不了的。

　　城西有魂魄以身犯险破坏阵介企图逃跑，触动了阵法，虽然毁掉阵介，但魂也没了，更气人的是毁掉的阵介还能通过望仙峰里的灵气自行恢复。绝不能硬闯。叶挽青的脑子飞快的转着，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把能动的脑都动完了，也没想出个法子来。

　　正在她一筹莫展时，突然往城东一瞥，突然灵光一闪，对了，那个小男孩似乎不受这个阵法的影响，别人都不敢出安桔镇，只有他可以。要么他不是魂魄，要么他身上有可以出阵的东西。叶挽青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她现在才不相信这个小男孩只有十岁的年龄，应该是不知死了多少年的鬼魂了。

　　这样一想，叶挽青跳下楼阁，直往城东而去。

　　此时的城东依然在沉睡，城西的失火并没有影响这里。叶挽青在城东逛了一圈，终于在一个醒目的大户门前看到‘关府’二字，她绕到偏僻处，翻过墙头进了关府。

　　叶挽青趁黑在关府里摸索着前进，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有狗。可惜老天爷非常不给面子，刚走几步，关府里的狗叫声便一叠盖过一叠。很快就有府里的小厮过来查看情况。叶挽青转念一想，与其自己无头苍蝇般的乱走一通，不如被他们发现，到时说是他们少爷的朋友就好了。

　　打定了注意，叶挽青就装出一副被人发现了的惊慌失措模样。一名过来查看的家丁发现了她，看她不过十来岁的孩子，不像是贼人，便问道：“小姑娘，你怎么进来的？为什么不回家。”

　　叶挽青答道：“我是从狗洞里钻进来的，我没有家。白天我遇到你们家小少爷，他说的随时可以来找他。”

　　“少爷？什么少爷？我们家只有个小小姐，没有少爷，你哪里来的小叫花子，骗人也不打听打听。”

　　说着就扛起叶挽青从后门扔了出去，这期间叶挽青一点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这些个人变脸也太快了吧。

　　叶挽青在城东找了那么一大圈，就只有这么一个关府，结果这个关府竟然不是关秦的家，这是怎么回事？那老者明明喊他少爷来着，难道是别人家的私生子吗？

　　叶挽青猜的不错，关秦是官老爷在外面和别人私通生下来的私生子，关老爷不能光明正大的养在府里，就养在了外面，派了那么个老仆人照顾他。

　　等再一次见到关秦的时候，叶挽青的魂魄已经有了衰弱的迹象。她好没志气同大多数人一样，在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一生，发现好像自己死了也不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她没什么可失去的，亦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这样想着脑海里突然出现一盏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灯笼，不仅能照明还能吓跑一些妖魔鬼怪和那张好看的侧脸，她又好像听到有人在唤她，叫她“阿挽，快回来。”是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夹着流淌的水流声，暖暖的流过四肢百骸，她想听着这么好听的声音死了也值了。

　　可真不凑巧，刚想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时，突然看到自己掉到了冰窖里，脸上一凉，她激灵一下挣开了眼，就看到关秦那张笑嘻嘻的脸对着自己，手里捧着几块碎冰。叶挽青一把揪过他的领子，大声喝道：“你大爷的，我找了你几天，你这会儿才出来，你是来给我收尸的吗？”

　　关秦笑呵呵不以为意，“人家说人只有在临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怎么样，你看到了吗？”

　　“看到个屁，赶紧的把我送出去。”关秦听到这句话，脸上现出一抹不合年龄的忧伤。

　　他久久的凝视着叶挽青顶着的这张脸，好像要把这张脸永远的刻在脑海里。叶挽青知道他是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良久他才收了目光。一脸惋惜道：“我们家南嫣可是贤淑良德的好女子，从来没说过一句粗话。唉！果然，就是不该随便扯个野丫头来亵渎了我的女神。”

　　“你说谁是野丫头呢，我可是千金大小姐，堂堂云门榜上有名的强者。”

　　“云门？哈哈哈……那个野鸡门派！还榜上有名，哈哈…！”这位有着超十岁年龄的人直接捧着肚子大笑着在地上打滚。

　　“……”

　　“你笑够了没有？”

　　“够了、够了，看你这豆丁点修为，待两天就虚弱成这，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

　　“少废话。麻溜点，把我还回去。”

　　“你这女娃真是不识好人心。也罢，过段时间我出去找你玩得了。”

　　“咦，这么好说话，你真的放我出去，不要我的魂魄？”

　　“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区别，再加上，你的魂魄我可不敢要。”

　　说完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叶挽青只觉的一阵空灵，身体仿佛落到了实处。过得片刻，叶挽青灵台渐渐清明，她动了动手指，发现全身有点麻，只能掀开眼皮。

　　入眼就是一张好看的侧脸，和当年一样，轮廓分明，洁白如玉。她好像是半躺在弗离的怀里，逝华竖在地上，散发着淡淡的光，地上有布阵的痕迹，两人坐在中间。弗离闭着眼，一动不动，眉尖微蹙，两手放在盘坐的两膝上，好像在打坐调息。

　　叶挽青转着眼珠子看了看四周，感觉这里不是那两老头对弈的地方。透过逝华的白光，依稀能看到被挡在这四尺见方外的黑雾，她垂在地上的手又用了用力，发觉能用上力了，便撑着地面支起身子。

　　弗离好像感觉到了动静，用手搂了搂她的腰，低声道：“先别动。”叶挽青抬眼那刻刚好看到他眼里最后一丝阴鸷散去，两眼淡漠。

　　他松了松手，叶挽青趁机直起了身子，弗离站起身来，瞥了她一眼淡然道：“那棋局叫请君入梦，是一位围棋高手开创的围棋阵法，就是为了骗取生魂而造的，你警惕性不高，看一眼就中招了。”

　　听到弗离对自己这样的评价，叶挽青很有自知之明的低下了头，她转移话题道：“我们现在在哪？”

　　“一个谷低，你休息一下，我们去追皦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