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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渚上马 ...

  •   林海茫茫,遮天蔽日。枝叶掩映下是一条波光潋滟的小溪,阳光像碎金般倾泻其上。
      一个莫约八九岁的红衣女孩坐在溪边,赤着双脚拍打水面,漾起层层涟漪。
      青皮小鱼竟也不怕人,争先恐后凑过来亲吻她莹白如玉的脚背,女孩顿时咯咯的笑起来,面上一派天真纯稚。
      忽然,她止住笑意,鼻端传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鱼儿灵敏异常,摆着尾第一时间四散开来,瞬间没有了踪影。
      好心情被破坏殆尽,胡阿面无表情朝上游看去,那变脸速度快得简直不像话,冷冰冰的神情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的。
      胡阿今年四十有二,修的阊阖门可保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在大部分人都能活百来岁的武林中,她还算年轻的。
      永远像朵娇艳美丽的花,听起来多么美好,实际上是件很可怕的事情。不是十八,也不是二十八,而是最柔弱可欺的八岁,若不是她练功有成,将永远成为一个真正的八岁孩童——包括智力。
      修炼邪术是迫不得已,胡阿毕生都在寻求解决办法。
      如今她早就隐世不出,已经很久没见过血了。
      很快,胡阿就看见一个东西浮浮沉沉,在水流推动下缓缓前进,红色扩散到她的脚边。
      胡阿挑眉,淡定地从水里缩回双脚。目光顺着血色上移,瞥见是一具尸体,心下了然,应该是哪个死于江湖斗争的倒霉鬼,碰巧漂到她这了。不欲多事,任凭那尸体从眼前漂过。
      可惜了这一汪好水。
      她这么想着,施舍般又随意扫了一眼,一下就撞上凌乱黑发中那张立体深刻的容颜。
      溪边嫩草被风拂过,胡阿脚跟勾着男人的脖子,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和力度把人拉到身前。
      那人头没和身体分家也是奇迹。
      把手伸到男人鼻子底下,再次确定人真的没有死,胡阿两手拽着他的衣襟,粗暴地将人拖到草地上。
      用两指按压了下男子胸口的伤,那人昏睡中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发出声音。
      确认完伤势,胡阿拨开他的长发,露出张俊美年轻的脸。肤色稍稍偏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睫毛不翘却又长又密,上面还挂着水珠;眼尾细长,眉角上方有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平时被头发遮着也不明显。
      帅气,也很凌厉的长相。
      这种长得很有攻击性的,男性魅力扑面而来。可惜薄唇,也薄情,却又多的是飞蛾扑火不计后果的女人。
      “啧,麻烦。”胡阿用长指甲扒拉着男人的睫毛,水珠流到青葱似的玉指上。
      这人她能救,但不想救,又舍不得这般好颜色。
      她成名早,了却了江湖上的纷繁芜杂,独自在这清幽静谧的山林间修身养性十余载,摒除了阊阖门带来的一身戾气。
      与天地为伴,同灵兽为友。
      难免,寂寞了。
      “也罢,谁叫我善良呢。”
      身形瘦弱的小萝莉,就这么轻轻松松背起了一个成年男子,速度不减,甚至快到模糊,几息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放在过去,胡阿绝对不会发善心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哪怕这人长的再俊;如今女魔头一心向善,难得多了那么点人情味。

      树影婆娑,一座精致的竹楼映入眼帘。
      胡阿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男子放在了自己床上。她找了把剪子一点一点剪开伤口上的衣服,既然决定救人,就不会像刚开始那样随意对待。
      男人除了胸口最严重的伤几乎撕裂心脏,其他地方也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有些是新添的,更多的是陈年旧伤。
      有一处伤口甚至中了毒。
      胡阿气笑了;“白霜红雪断肠人。亏得是我,要是别人,想救都救不了。”
      残废成这样都没死,也是厉害。
      处理好伤口,胡阿无聊地开始对着人自言自语:“我想要一个听话的狗,而不是会咬人的狗,你要是敢反抗主人,我就把你乱棍打死!”
      想了想,她还是翻找出一颗药丸,塞进男人嘴里,强迫他咽下去。
      她可没打算白救人,方才摸了男人经脉,功夫不错,身强体壮,既可以帮她打扫卫生,烧火做饭,又能做免费打手。
      挺值。
      至于他曾经的生活,与她何干。
      杀人如麻的魔女,再怎么吃斋念佛,心早就黑了。
      胡阿趴在床边等着男人醒来。
      等着等着,就有点昏昏欲睡了。
      她是被扇醒的。
      高昂的大头,扑闪着白色羽翅,粉红狭短的嘴,不怕死又戳了她一下。
      胡阿气得咬牙,胆敢这么对她的除了那只嚣张的番鸭,也没谁了。
      本是养来解闷的玩意儿,现在成了她祖宗。
      “浪够了才想到回来吃饭,有种你就永远别回来啊,渣男!”
      嘴上这么说,胡阿还是任劳任怨地做了饭,哐当一下丢在地上。
      “胖不死你!”
      番鸭不理她,只顾埋头吃饭,渣得明明白白。
      胡阿还保持着气鼓鼓的表情,一转身就对上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寒光凌冽,像要把她射个对穿。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胡阿勉强压住心下的惊慌。本以为对上他绰绰有余,现在却有种打不过的感觉。
      就凭男人这凶狠的气势,越级挑战,也能拼个两败俱伤。
      这世上能超过她的,有几人?
      十年隐世不出,胡阿感觉世道变了,她功夫仿佛也惰怠了。
      庆幸之前明智的喂了药,心里也就没那么慌了,胡阿故作严肃道:“你一上来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救命恩人,像话吗?”
      谁知男子神色不变,吐出的话语却出乎意料:“我饿了。”
      胡阿:???
      他动了下身子,下一秒立刻僵住,“好疼啊。”
      男人说着委屈的话,但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他走下床,伸手像是要拉胡阿袖子。
      胡阿警惕地后退,没想到男人速度很快,她躲避不及,被扯得扑进男人怀里。
      草药味中夹杂着铁般的寒凉。
      日,这人是蛮牛吗,力气这么大。
      胡阿扑腾两下,没挣开,正欲使出功夫,就感到肩上一重,耳朵被热气熏的微红。
      “疼……”沙沙的嗓音,低哑又撩人。
      脸被迫埋在硬邦邦胸膛的胡阿:“……”
      怼上他伤口,才从怀抱里脱身出来。人高马大的男人蹲在地上,眨巴着眼睛抬头看她,活像个被欺负了的小娘子。
      小女孩抿着嘴,面上神情复杂。
      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白霜红雪,有一定概率会致人痴傻。
      胡阿干脆也蹲下来,托着腮同男人面对面,“还记得自己名字吗?”
      男子歪歪头:₍ᐢ •⌄• ᐢ₎
      不信邪拉过他的手,把了个脉。良久之后,胡阿认命地叹了口气,“这么低概率的事也能被你碰上,牛逼。”
      按理说傻了更好,不用费心思防着,胡阿却莫名有些不爽。
      瞧着那小狗般的眼神,她顿了顿,伸手揉了揉他乌黑的发顶,比想象中的柔软。男人蹭蹭她的手,突然绽出一个笑容。
      胡阿被他明媚的笑容晃得一愣,“原来你还会笑啊。”明明看起来正常时该是冷漠又无情的人。
      男子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上头顶的小手,乐呵呵道:“很舒服。”
      瞧着他这傻样,胡阿拉着手让他站起来,内心倍感无力。
      烧火做饭是指望不了了,就当养了只大型宠物好了。
      “你总要有个名字吧,”胡阿抵着下巴瞅他,“叫你……阿花?”
      男子:(*^ワ^*)
      ……
      总觉得自己在欺负小朋友。
      “胡阿、胡阿,读快了不就是‘花’嘛,多好。”
      许是良心发现,这么仗着人家听不懂就随便取名字不好,小姑娘认真琢磨了一会:“我以前养过一匹骅骝,色如华而赤,剽悍骁勇,和你很像,我就喊你阿骅好不好?”
      骅骝亦骏物,卓荦地上游。
      怒行追疾风,忽忽跨九州。
      天生就该是这世间的王者。
      “阿骅?”男人指指自己。
      “嗯,阿骅。”胡阿笑着点头。
      “你呢?”
      “我?我的名字吗?”
      “名字。”
      “胡、阿,我叫胡阿。”她一字一顿,分外认真的回答。
      猝不及防,阿骅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小女孩的发旋。
      “胡阿,喜欢。”
      蓦地,心在胸腔里快速跳动了几下。
      胡阿推开他,“你现在是傻了觉得我好,到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
      她隐居山林,说是为了平心静气、休养生息,未尝不是在逃避世人的眼光,麻痹自己。自从双手沾满鲜血,世人惧她、怕她、痛恨她,也再没有人爱她、敬她、善待她。
      天下何其广,江湖无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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