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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六回 冰玉云外生 小忆南风乱 其三 ...

  •   枝冷寒鸦怯,暗香霜华觉。

      不见迷花艳,可是待来年?

      商天骄躺在椅上,身上压了一条毛毡,腿搁在脚靠上,面前木炭正红,煨在里面的地瓜,飘溢浓香。她望着窗外素梅出神,光秃秃花无半朵,今年,花期来得真晚,心中暗道,不过,终会开的。

      摸摸肚皮,真是调皮的孩子,不要再踢了,乖乖待着,还有一月,你便能与娘,与爹爹,与众多叔叔伯伯兄长阿姐们见面了。

      仿若上瘾般,胎儿踢得欢喜,毫无目标,不意被踢到盆骨,一阵酥麻,不由怒嗔出声,“等你出世,看我不打你,哎哟!”

      只听门外喊道,“四嫂,你没事吧?”咣当一声,门被打开,冲进一人。

      商天骄回首,却碰到左侧箩筐,针线剪子,婴儿衣物,散落一地,笑道,“还好,南风,你怎么来了?”

      “嘿嘿,带鹏儿、鹰儿、月晨去箩麻雀,趴在地上,湿了一身,回来教三嫂一顿臭骂,赶紧落跑,经你房前,听你声音,以为要生了,幸好未叫三嫂五嫂来!”南风将针线收拾好,又盯了炭盆,食指大动,“巧哥也一起去了?”

      “嗯,顺利的话,明日应会回来,第一次担当重任,也不知道…”商天骄略微担心,却被南风打断,“与十四一起,你还担心甚么?”

      “只希望巧哥不要笨手笨脚,拖累十四~”

      “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呀,巧哥听到只怕要痛哭了。”南风嘻嘻哈哈,啃着地瓜,嘴角沾了白灰,“不过,我倒想知道,还有甚么是十四做不到的。”

      “我是他姐姐,知根知底,有几斤几两总不会糊涂,”商天骄笑道,“以前尽惯着他,现今就是为了历练他,才带他出去,明年就二十了,这个家业,十四终帮不了他一生一世,总要他继承下去。唉,至于十四做不到的事,还真多了去,其中一样,就是不会画画。你说是吧,大画师!”

      南风正大块朵尔,吃得香甜,闻言呛住,一脸无辜,“四嫂真爱说笑,我便只剩描线绘画这点本事,若与十四多才相较,只怕无颜面见人了。”

      “这倒未必,你这贫嘴的功夫,也是不俗!”

      “可不是么?”脆生生清铃自窗边响起,露出一张俏丽的脸来,笑嘻嘻扬手,掷过一颗雪粒子,道,“南风,爹爹找你!”

      “连六叔也不肯唤,小丫头!”南风从炭火中取出一块地瓜朝她扔去,又拍拍手,抹了抹嘴,转身出门,“味道不错!”

      “好烫!”将地瓜左右手倒腾,又对商天骄点头,“大小姐,我去了!”

      “噢,等一下,小忆,”商天骄支起身子,递了描花衬纸于窗外,“仔细烫手!”

      小忆略一迟疑,接了过来,笑道,“可惜了这精致的芍药!”

      “一张纸而已,少了再添,还能让南风练笔,伤了手足,却益不若损!”商天骄将小儿衣物虎头鞋,一件件理平,又将针线放回原位,再掸了掸灰尘。

      “…是么?我倒以为,绘画因时而异,视心绪而变,失去这一张,便再也找不回原来一样的了”小忆不以为然,手下却不停歇,将地瓜包好,再将窗子合上,“南面虽不进风,到底雪后冷的厉害,大小姐是有身子的,还是小心些好!”

      小忆憋了一口气,紧跑几步,跟上南风,不意将地瓜捏得糊烂,烫得手心滋滋作响,鬼哭狼嚎,南风倒见怪不怪,掰开小忆手掌,又捏了一团雪,冷敷降温,到底红成一片,无奈叹气,“过了年就是十七岁的大姑娘了,还这样毛燥,谁娶了你还真是…”

      小忆抽回手来,恨恨地道,“反正我就是毛燥,活了十来年,改不来,也不愿改,还能怎样?”

      “小丫头,今日哪里受了气?说话这样冲,告诉六叔,六叔替你出气~”南风撸起衣袖,鼓起手臂作势强壮,惹得小忆破嗔为笑,鬼头鬼脑,“六叔,是有人惹我不高兴,那人名唤连…行…秀,你可要好好替我教训他!”

      “原来如此!”南风点头称是,恍然大悟,忽猛地扑向小忆,“先要惹你不高兴,否则师出无名呀!”

      小忆早有防备,撒腿便跑,南风追了出去,笑作一团。

      炊烟袅袅,宁静祥和,村道几无行人。

      南风与小忆相互搀扶,慢慢走着,呼出的白雾,瞬即回归自然。

      两侧房屋相依,门窗紧闭,烛火昏黄,自糊窗格映出,影影绰绰,偶闻欢声笑语,怒骂呵斥,却温馨鲜活,南风停下,环望四周,满足地叹气,“梦中的桃花源,也不过如此吧!”

      小忆仰望,见南风侧脸,轮廓温和,眉梢淡隐,不知看到哪样风景,教他露出这副神情?风吹过有些冷,忙抱住南风手臂,“我自小生活于此,并不知道外面世间如何。只记得小时,生活不稳,饥饱无定,光景好时,大鱼大肉,欢享豪乐,不好时,便如森罗地府般,恐怖萧条,爹爹待我好,从不让我受苦,不过找不到吃的,却也没法子,可我却不懂事,抱着爹爹,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不过,却连哭的力气也没了…”

      言语间,饥饿将胃袋抽绞的记忆,令人昏厥的恶寒,使小忆面无血色,身体颤抖。南风将她抱在怀里,轻拍安抚,一个个倒下的身影,一个个消失的村人,历历在目的感同身受。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小忆从南风怀中出来,脸孔微赧,扭过头去,一脚一脚,将雪礅得结实,“将来会怎么样呢?”

      “十四是个重情义的人哪~”

      “啊?”小忆不解,正要求问,却听见沙沙齐整步伐,不看也知巡逻队经过,忙将话头咽下,侧立一旁,让出路来。

      十人村护,头戴斗笠,身披油毡,其下软甲护体,刀戈隐挂,危行正色,目不斜视,齐齐过去,却末尾一人,忽转过头来,轻轻出声,带了热切,带了喜悦,“二小姐!”

      小忆盯着那落山半日,红通通似冠上红缨,又似木柴燃尽余下的一点火星,冬日昼短,尤其黑得快,爹爹炖了麋羔汤,已经等久了吧?

      南风拍拍小忆,“阿恒已走,可以转过来了。”

      “噢,阿恒在么?我不知道。”

      “扑哧!”南风忍俊不禁,又正色道,“阿恒是个好孩子,你不该这样待他。”

      “我最不待见孩子,尤其比我还大的孩子,”小忆叹气,往家而去,缓缓行,“比我还要大上两岁,却还像个孩子,十四初来木剌时,也不过十九,却比他出息多了…”

      “呵呵,放眼木剌,谁人能与十四比,你太过苛求了!”

      “是么?”小忆凄笑,不再说话。

      南风沉默下来,亦步亦趋,时日还早,并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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