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修仙界混吃等死》凌零祁

5、所谓忠信

　　李渡边终于想起这是什么东西了。

　　它们原本是陵墓主人的陪葬品，是主人生前法器里的元灵，在主人死后一同殉葬。陵墓本是积蓄阴气之地，没有任何灵气存在，元灵自然也无法利用灵气维持自身，最终的下场只能是魂飞魄散。

　　但并非每个元灵都甘愿和主人陪葬，于是它们疯狂吸收周围的阴气，将自身的灵气逐渐转化成阴气，也从通灵法器变成邪恶无比的阴符法器。

　　阴符法器对鬼修修士而言，是效果最好的法器。阴符法器不但阴气浓重，还掺和一丝死亡之气。这对鬼修修士淬炼自身，有相当大的好处。

　　最著名的便是千祭魂，千祭魂乃鬼门关掌教鬼诀的本命法宝，以千万亡灵魂魄献祭而成。传闻此宝一出，方圆万里都会被死亡黑雾笼罩形成鬼蜮，走入鬼蜮中的人都会被幻境所扰，被藏匿在雾里的强大恶鬼活活吞噬。

　　但阴符法器同时也是最为邪门的，除本命法器和本命法宝外，无主的阴符法器和法宝都会想方设法引诱修士争夺，然后趁机会把灵魂融入修士体.内，直到灵魂全部融入修士身体夺得人身，成为真真正正的人。

　　任何一件有灵智的法器都不愿长久屈居人下。只要找到机会，它们便会不顾一切抢夺修士身体，借此得到人身，褪去法器之身。

　　李渡边手里的这枚戒指，便是这种情况。

　　“找死？我看你是在棺材边上睡得太久，都睡糊涂了。”李渡边对扑来的黑雾，撑着下巴闲闲道，“在我修竹峰撒野也算你的造化，这上千年来，可没有任何一个邪祟能得此殊荣。”

　　李渡边话刚落，在扑到他眼前的黑雾凝出一双鬼爪将要捏碎他脖子的刹那，李渡边身前凭空凝成一道金色符箓织就的大网。

　　鬼爪与金网碰撞，火花迸溅，尖锐摩擦声不绝于耳。阻拦住鬼爪进攻后，金网瞬时变换成一把长剑。
　　一剑即出，演化剑法千百。重重斩在黑雾身上，只闻黑雾里传来凄厉地惨叫，随后化作一股青烟消失在空气中。

　　这是当年李渡边留在修竹殿里的小千剑阵，本是为保护阿黄而设，没成想重活一世倒是用在他自己身上。

　　小千剑阵虽是没有一剑演万法的威能，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来走一遭的。这是他当初悟道心得所演化出的剑阵，虽说只比得上他全盛时期的千分之一，但也不错了。

　　李渡边摘掉左手上的古朴戒指，随手丢在地上。戒指还未落地，便被千万剑法斩中，瞬时崩散成齑粉。

　　“还不滚出来。”李渡边抬手端起桌上茶盏喝了口茶，淡淡道，“难道又要我亲自动手请你？”

　　“老夫、老夫出来便是……”半透明的身影显现在李渡边眼前，从相貌上看，竟与刚才那黑雾显化的人脸有九分相似。

　　“我若是不亲自请你，你怕是舍不得出来吧？”李渡边放下茶盏，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有些拘谨的老人，“听说，阴符法器的元灵为怕宿主灵魂抗拒，向来是以善念融合魂魄，减少其抵抗的压力。

　　然后以恶念削弱宿主，加快宿主魂飞魄散的速度。不知是真是假？”

　　“老夫是有苦衷的！”那老人苦着张脸。
　　李渡边重复：“是真是假。”
　　老人无奈：“真。”

　　李渡边又问：“我若不请你出来，你是不是就默不吭声继续生根发芽？”
　　“老夫是有苦衷的！”
　　“是或不是。”
　　“……是。”

　　“没谁想着死，都是为了活，理解理解。”李渡边脸上带笑，“说起来，你本是成功了，奈何多了我这变数，毁了你复活大计，可真是对不住。”话虽这般说，但言语间没半点不好意思。

　　原主非他害死，他自是无愧。至于这阴符法器元灵夺舍被他搅局，那也只能说命该如此。这早不来，晚不来。偏在原主魂魄刚散之时，就把他给装进去了，不是命该如此还能是什么。

　　“呵呵，这不怪您。”老人苦笑，“是老夫自己没这好福气罢了。当年跟在巡山道人身边好处没捞着多少，死到临头还被这老家伙算计一遭，天意，天意如此啊……”
　　“巡山道人？”

　　巡山道人原本是头虎妖，它的职责便是替虎妖大王巡逻十万群山。某日，它在巡山之时碰上李渡边。李渡边初来乍到对周围不甚熟悉，便找这虎妖带路，顺便了解一下周围的风土人情。

　　待虎妖做完这些事后，李渡边随手给它一颗丹药做报酬，助他褪去迷蒙心智，成为真正的妖修。

　　后来，虎妖修成归来，第一件事便把虎妖大王给宰了，自立为王。李渡边对这点小事自是不挂心，只是偶尔与人闲谈时听到某座大山有位自称巡山道人的妖修出世，但也仅止于此了。

　　“你是那小老虎的法器？”李渡边这时也想起巡山道人来了，他玩味地看向老人，“那小老虎这么厉害？能把你捉来当法器？”

　　“这、这个……”老人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攥，额头也冒着冷汗，即便他现在只是半透明的魂体，但心里也有不小的压力。

　　他可没想到眼前这位居然和那头虎妖交好，完了完了，这下是真死定了。
　　“那小老虎被你干掉了？”李渡边撑着下巴，看着眼前垂头不语的老人，“放心，我不会替他出头。”

　　“是，是我杀了他。”老人咬咬牙，硬着头皮坦诚：“当初看他虎头虎脑，以为是个好诓骗的。谁料被这家伙反将一军，把自己都赔进去了……”
　　“后来，我就成了他的法器之一。本想找机会掠夺他身体，却被他设计成了傍身法器。

　　没过多久，妖魔皇出世命万妖来朝，但这虎妖不知发哪门子疯打死不去，说什么不能背弃恩人。

　　再后来，他被妖魔皇的四大护法之一重创，但也拼着魂飞魄散的代价把对方活活砍死。对自己如此狠的家伙，我也是平生仅见。

　　他逃到陵墓后，魂魄早已不稳，我就索性送了他一程。
　　就在我准备借他残破身躯重生时，却发现他身体似乎被什么力量守护着，根本就是邪祟不侵。

　　至此，我多年谋划也毁于一旦。为魂魄不散，我只能吸收阴气化作阴符法器苟活，不知等了多少年，我终于等来了一个人类修士。
　　再后来的事，想必您也都清楚了……”

　　李渡边久久不言。

　　——
　　那年，冬去春来。
　　南山，钓鱼湖。
　　李渡边盘腿坐在湖边垂钓，在他身旁的鱼篓里装着几条肥美大鱼。

　　“大人，我刚抓到兔子了！咱们吃烤兔吧！我想吃大人烤的！”长着虎耳的少年手提兔子在李渡边身旁盘腿坐下，看向李渡边的那双虎瞳熠熠生辉，身后的尾巴来回摆动。

　　李渡边笑答：“你这小老虎除了吃，还能想到点别的吗？”
　　“我、我还能保护大人！”虎妖少年愁眉苦脸想了片刻道，“我也不会背叛大人，我若是背叛大人的话，我宁愿去死！”

　　李渡边未曾把这话放在心上。
　　世事难料，谁敢说一辈子真能忠信于谁。
　　所谓忠信，不过是背叛的代价太低罢了。
　　——

　　半晌，李渡边缓过思绪，低喃道：许是我太偏执，未曾信你当时的话。不过啊，谢了，小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