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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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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本川因为从小就在国外读书的缘故,他会说一口流利的德文,会说一口还算能听的英文。但他只能勉勉强强听懂一些简单的国语,连一句完整的中文都说不出来。
最零起步学中文的难度远甚过德语。私教每天只来两个小时,林本川却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季子很少再听到琴房里的音乐声。
“杰德,国语太难了,我想放弃了。”林本川垂头说着。
“没关系,我很快要学会德文了哦。”林季子笑。
“真的吗?”林本川咧开嘴,又低下头,“可是我答应过杰德要学的。”
“我都说了没关系。”季子亲昵地揉揉他的脑袋。
“杰德,假如我学不会国语,你会不会不再理睬我?”
“没有,小川,我很喜欢你。”林季子笑着。
那个时候的林季子在想些什么。
林本川,中兴塑化的少东家,林关中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从小养尊处优,不知道什么是生活险阻,也不知道什么是人心险阻。
你看他冲谁都笑的模样,林季子只想在他脸上擂上一拳。
琴房空下来就容易蒙尘,林季子带打扫的人进去后,好奇的按了按那架钢琴,琴键在指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季子知道,这架琴很贵,即便是牌子中最便宜的一架,也要三百万块。
爸爸一年的工资都没有一百万块,所以,才为了高额的赎金,把祖宗三代的命都押给中兴塑化。
最后,真的连命都押上了。
“杰德,你喜欢钢琴吗?”林本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林本川坐在琴边,弹了一节舒伯特小夜曲,音调舒缓。林季子想是自己乱按的音域不对,才会有这般沉闷低音,只是同样的琴键在林本川的手下却突兀变得灵动起来。
“杰德,我可以教你。老师每周都会来,他也可以教你。”林本川跳下来,从上身燕尾西装的衣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林季子,眯眯眼地笑着看他。
钢琴老师是一个优雅的白人绅士,林本川很喜欢他,每次他过来教课的时候,林本川总缠着他多弹些新曲子,听得如痴如醉。
林季子接过糖,学着林本川的样子眯眼笑:“好啊。”
林本川走后,林季子摊开掌心,细细的看着手中的糖。
他在进口超市的橱窗中见过这种糖,花花绿绿的包装,盛在一个雕花的透明水晶盘中,标签上面悬挂着的价格惊人,一颗糖比一斤猪肉还要贵。
他路过那架橱窗很多次,但是一次也没有进去过。
妈妈不会带他逛超市。他本来想,在那天,他生日前的那天,坐在豪车的后座上,他想怯生生问自己的父亲,可不可以进去超市里看一看。
只是一声刹车响,一切戛然而止。
林季子看着掌心的糖,情绪突然暴躁起来。他将整块糖纸用力撕扯下来,里面裹的锡箔纸又脆又锋利,划破了他的小指。
太甜腻了。
林季子用力地咬下去,牙齿间觉得很痛,却又一种莫名的快乐。他把整块糖从中间分开嚼碎,房间中回荡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像老鼠在深夜嗫咬觅食。
从那以后,林季子每天除了学德语外,都在琴房弹着繁琐的哈农。
林本川就在坐在旁边笑着看他弹。林本川学琴的时候也练了很长时间的哈农,应该早就腻了,但他丝毫不在意的看着他。
“杰德,你的手上是不是有道伤口?”
林季子没说话,专心弹着琴。
他起身的时候,林本川已经不见了,后面的桌子上搁着长长的一条创可贴。
林季子笑了笑,将那条东西揉成一团,攥在手中出了琴房。
闲暇的时候,林季子会被林本川拉出去逛超市。他对德文还处在一知半解的阶段,只能透过半块透明的包装袋来判断里面装的是什么。
德国人钟爱各种各样的肉类与香肠罐头,林季子不喜欢罐头,从小面对的净是这些速冻食品,他几乎受够了罐头中的亚硝酸味道。
西餐他也不喜欢,除了用不同木材熏出来的各种香肠,竟然还有马铃薯泥烤猪肘这种奇怪的菜。
林季子不明白德国厨师为什么可以把肉做的那么难吃,但看着林本川优雅切割香肠的样子,又把这话咽了下去。
他开始也学着用刀叉吃东西,毕竟筷子夹不断一根香肠,也夹不住一块烤猪膝。
林季子学德语只用了大半年时间。
德国的春天刚一到,林关中直接下命令让他和林本川一起去读书。
林本川就读的是贵族学校,在柏林房价最贵的小镇上,可以说是寸土寸金,每年仅是学费就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不过,十几万欧元,对于中塑来说,应该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签下这张支票都不需要皱一皱眉头。
林本川以前都是一个人来回学校,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弟弟陪他,他显得格外兴奋。连保镖都在惊讶,平日里安静寡言的小少爷,怎么开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好,鹅卵石小路的两边皆种了繁茂的绿树。林本川说,等再过一个季节,花圃里的矢车菊就会都开了,五颜六色的,会吸引大批外校的人过来参观拍照。
林季子正坐在副驾驶发呆,不想应他,只淡淡“哦”了一声。
下车的时候,林季子愣愣的看着车身前的车标。如果没有被送来德国,他也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这个标识他不认得。
读书第一天,林季子变得很沉默。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过教室,有些不能适应。
或者说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对一切都已经不适应了,只是环境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没有彻底崩溃死掉而已。
“杰德,你怎么了?不喜欢学校吗?”林本川问他。
林季子点点头。
新课第一节,蓄着一圈络腮胡的老师用掺杂着德文腔调的英文,让座下的每个人都自我介绍一番。
班里多了几个亚洲面孔,还是引人注目的。在这就读的学子都是非富即贵,攀比之风悄然盛行,小到衣服的logo、手表球鞋是不是限量,大到住的别墅在哪个镇上、接送的车是哪一款豪车。
再大到肤色的鄙视链。
轮到林季子,他坦坦荡荡的站上讲台:“我叫林季子。”
教室里顿时充满了不屑的嘘声。欧洲人多数生得人高马大,在他们短浅的眼中,瘦小的亚洲佬一向是被轻视的。他们有种别样的自信心,即便是二百多斤的高脂男孩也有底气喊出“小鸡仔”这三个字。
倒是座间有一些欧洲女孩对林季子这种另类的亚洲男孩充满兴趣,她们小声夸赞:“哇哦,他好酷。”
林本川长得其实很符合欧式审美,白皮肤,高鼻梁,大眼睛和大双眼皮,但这些特征组合在一起,仍然充满了亚洲特色,丝毫不像德国本土的小男孩。
但是很少有小女孩热络的要与他同行,倒有些不怀好意的高年级男生冲他朝他吹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