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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七.

      正午的日头有些燥,晒得上海有了些许安静的错觉。
      人群仍然在蠢蠢流动,商贩仍然在招揽叫卖,码头亦仍然在运载装卸,但是它们一齐默默的安静了下来。
      小月桂在这个安静的上海里面缓慢的步行着,蓬头垢面,脸色青白。她走的实在是很慢,慢到了从人流中望过去的时候简直看不出她是正在前行。
      在经过南京路最大的十字路口时,鞭炮和喧闹的声音传来,刺痛了她麻木的神经。于是她回过头来,用两只涣散无神的眼睛看了过去——是一间又高又大、华贵漂亮的洋楼房,像新娘子一样披绸挂缎、花枝招展。下面聚集了一片黑衣红衣的人群,仰头望着鞭爆互相招呼。
      是浦江商会旗下的百货公司在开张剪彩。
      脑袋像生锈已久的钟,仍然运转着却桎梏的一步一顿。
      新婚的前一夜常爷站在她的屋门口笑着说:“丫头,我最近听老六讲那些洋人的玩意儿,还觉得真有点意思。他说现在有钱的商家们都兴着盖那什么……百货什么?”
      “百货公司!”她笑着,龇着雪白的牙齿抢着答道。
      “你怎么比我还明白呀?”常爷呵呵的笑着。
      “上次给您端茶的时候,听六爷说的嘛……”她有点不好意思,轻轻惦着脚,绞着手里的帕子。
      常爷很大声的笑了,笑的好像不怕满屋的人听到,接着一样很大声的说道:“对,百货公司。常爷就在南京路最繁华的地方,开一家全上海最大的百货公司,你说好不好?”
      “真的啊?”她不再害羞,两眼闪着新奇的光亮。
      “对!”常爷用他习惯的那种斩钉截铁的声音说着:“等百货公司开张的时候,我要带你一起去剪彩,带你到大楼的顶上去俯瞰这片上海滩。这座大楼,将是我送给丫头你的第一份礼物。我要让全上海都知道,你小月桂是我常力雄的女人!”

      来往的车辆穿梭在南京路的路口,小月桂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座张灯结彩的百货大楼,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门前出来又进去。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看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陌生却又移不开目光。
      直到一辆险些撞倒她的汽车在她身侧尖啸着停下来,车子里走下来的人咒骂着将她推搡到路边,她才终于转回头来,重新开始了那慢吞吞的行进。
      那年她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也是像今天一样穿着粗布衣服,蓬乱着一头乌黑的头发,满脸尘土。但那时她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她的眼睛像初生的牛犊那么晶亮,跳跃在这块初见的天地里一刻也不肯停下来。那时候她不知道什么是富贵,不明白什么是城市,从没听过什么商会、什么权利,更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要穿上漂亮的丝缎衣服,嫁给上海滩最有权势的男人做太太。她的整个脑袋里只是简单的想着要怎么用身上的这股力气在这里活下来。
      那一日的闹市上,一个戴着滑稽帽子的大兵躲在街口举起了一杆黑黝黝的枪,把枪口对准了一个年轻男人。喧闹中没有一个人看到,除了正挎着篮子蹲在街角啃大饼的小月桂。
      她想也没有想就向着那个大兵扑了过去。
      这个近乎于下意识的选择改变了小月桂的一生,注定了她与上海扯不断理不清的缘分,注定了她所有的荣华与悲哀。接下来,她的生活像做梦一样的飞了起来,没有思考或选择的空隙。
      她救下的那个男人叫余其扬,他把她带回一个叫浦江商会的地方,给她好吃的东西和干净的衣服,带她见辛妈妈,为她说尽好话把她留在了一品楼。他无微不至的关照她,教她读书写字,偷偷的为她添置衣衫被褥,甚至为她而冷落了那个天仙一样美丽的沁云姑娘。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爱余其扬,没想到最后却嫁给了他的父亲。
      而如今常爷死了。

      记不清在浦江商会苦熬了几个日夜,听着辛妈妈撕心裂肺的咒骂,忍受着所有人鄙夷的目光,终于熬到常爷下葬的那一天。一刻夫妻,也是夫妻,不论那一刻有多么短暂。如今她已经什么也不能做,除了在丈夫的坟前磕一个头。
      心已尽了。
      梦快的好像现在还没有醒来。梦中所有的人飞快的在她的世界里穿梭来往,把她的视野拉成一片难以分辨是非对错的黑幕。唯有一处、一个人,始终是清晰的、明亮的、干净的,那就是余其扬。离开上海之前,最后要再去看一看他。
      小月桂茫然的向着南京路尽头那间熟悉的阁楼一步步缓慢的走去。

      门是开着的。小月桂的旧布鞋踩在木头的楼梯上,一点声息也没有。在门边抬起头来的时候她愣住了。
      一张木床,一把藤椅,靠窗一张桌案。这个房间和她上一次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余其扬躺靠在干干净净的床褥里睡着了。靠近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上半身趴伏在桌边同样沉沉的睡着。
      在小月桂的印象里余其扬是个浅眠的人。偷躲在他家中的那段日子里,她记得就连半夜里野狗吠叫的声音也会把余其扬给惊醒,就像从来没有睡着那样清醒迅速的闪到窗边查看。她知道余其扬是如何的一路走来才因此日夜保持着猫一样犀利的警惕,现在为何竟会在旁人的注视下如此安睡?
      她一时想不明白。
      她从未见余其扬睡的如此安稳。他的眉头轻轻的松着,甚至连双唇也微微张开,像孩子一样浅浅的露出了几颗牙齿。睡在他身旁的男人看不清面容,只看到暖热的阳光投洒在他微长垂散的头发上,映出一片温柔的颜色。
      世界安静的连两个人的沉沉呼吸声都听得到。
      小月桂没有出声,有些痴的站在门边直直看了许久。她麻木混沌的头脑像是醉酒的人一样难以思考过多,她懒怠去想那个人是谁。简单的直觉告诉她,此时的余其扬不再是那个孤身溺在大海中无助的人,他已经找到了他的桅木。
      无论他是什么人,一定能够帮助余其扬在这片汹涌的海洋中活下去。
      小月桂这么想着,最后向余其扬看了一眼。他仍然年轻又英俊,只是淡淡忧郁,一如那年初见。她悄悄的离开了房门,走下了楼梯,跨出了门槛,无声无息的向着街角走去。从大道的另一边捧着一包挂面摇摇摆摆归来的小四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她。

      这个傍晚,余其扬是在一股散发着热气的香味中醒过来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觉得很舒服,没有连天来那种日夜牵拉折磨的钝痛伴随,甚至连那要人命的疲乏似乎也消退了。一阵清凉从眉心里透来,紧接着鼻子又闻到那股热气腾腾的诱人香味儿。他看到小四端着一碗面一边呼噜呼噜的吃着一边从间壁小屋里走了出来。
      “邹寅呢?”余其扬从枕上轻轻欠起身子问道,他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的睡着之前是靠坐在床头的。
      小四没有想到他醒了,一口面险些吸到鼻子里面去,忙把面碗向旁边柜上一放抢上前来扶他。余其扬却不等他过来,自己已坐起了身子。小四见状喜道:“少爷,您这一觉睡的可真好,在医院住了那么多天也没见您这么踏实的睡过。是不是好些了?”
      余其扬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是好多了。”说着不禁再向后望了一眼,又问道:“邹寅呢?”
      “他刚才走了。”小四抬手抹了抹嘴答道。
      “哦。”余其扬轻轻应了一声。
      “您和邹少爷说话儿说的睡着了,他就叫我出去买菜买面。我一开始不敢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动什么坏心眼。”小四说到这里撇了撇嘴,“后来呢,后来我想着少爷您既然都跟他说话聊天了,这些日子看来他也不像个坏人。再说家里实在是一根菜毛也没有,您醒了以后连口汤都喝不上,我就只好去了。”
      余其扬听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哪天要是死了,肯定就是被你卖出去的。”
      小四咧着嘴傻笑。
      “然后呢?”余其扬问。
      “然后我就买面买肉买白菜去了啊。买回来以后邹少爷就让我歇着,他在小屋里弄那个煤油炉弄了好久,做了这么一锅青菜肉丝面,让我等您醒了以后热给您吃。我跟他说了我们少爷伤这么重,这么多天了连粥也喝不下,根本不可能有胃口吃面条。他不听还笑话我,然后就走了。我想着您肯定不想吃面,我肚子又饿了…..就先盛一碗吃了。不过味道还挺好的。”小四挠了挠头,问道:“少爷您饿不饿,能吃下东西么?我重新给您煮碗粥去吧?”
      余其扬没答言。

      刚才和邹寅说什么来着?怎么就这样睡着了呢……
      他问邹寅青寅帮的情况,邹寅说:“如果我告诉你岂不是通敌叛国天打雷劈?”他没脾气,只好问邹震天的情况,邹寅轻描淡写的回答了,回答的跟何立念的报纸一模一样,连眼圈都没有红一下,让他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一时心软和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担心简直荒唐透顶。于是他问邹寅是不是几天都没有睡觉了,邹寅老实的回答说是。可是在他回答之后,余其扬自己却困了。他记得邹寅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轻轻的说:困了就睡吧。
      ……
      困了就睡吧,晚上睡醒了我带你去厨房找吃的东西。小帽头想吃什么?
      我想吃肉丝面。
      肉丝面?我们家从来不做这种东西。
      ……
      余其扬定定的向着小四放在柜子上那碗冒热气的白菜肉丝面看了一会儿,说道:
      “别煮粥了,我也想吃面。”

      南京路上,一个高瘦的身影走的悠闲。左手的两根手指之间夹的香烟燃着却未吸,不时有一小截烟灰掉落。一线细细烟雾随着他的脚步旋绕在前后,三分说不出的寂寥。

      接下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除了何立照常每一两日来看顾之外,没有旁人再来打扰余其扬。师爷只让何立带了一句话说:“切勿浮躁。”余其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便当真静下了心来不急不躁,慢慢修养。
      在余其扬彻底痊愈返回商会之前,黄佩玉曾经来到他南京路的家中探望过一次,为他带来了邹寅顺利登上青寅帮帮主大位的消息。
      黄佩玉问他的看法,余其扬不置可否,只淡淡说了一句:“总要有人来坐这个位子。”黄佩玉低头抬眼看他,笑的诡异,替他说完了吞回肚里的后半句话:“是啊,就像我们浦江商会一样。”
      余其扬十分讨厌这种目光,每次黄佩玉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时都好像要把他吃到肚子里去似的。那是野兽般赤裸裸的侵袭意味,是一种独属于男人之间的敏感。同样作为男人的余其扬非常了解这征服欲的来由,只是不明白他黄佩玉觊觎的究竟是什么。如今除了一个“监理”的空名之外,余其扬一无所有。常爷已经把整个商会都交给了他,他还想怎么样?
      他这么暗暗想着的时候,黄佩玉正从窗边桌子上摆的一只空相框边拿起一支没有装盒的香烟。
      “余少爷,我记得你不是抽这个牌子的香烟。”黄佩玉把那支烟放在鼻子底下,作势嗅了一下。
      余其扬心里一跳。
      那是邹寅上次遗落在桌上的,放在那里已经多日。抹桌子的时候有好几次很想顺手丢出窗外,但是一直没有。
      黄佩玉哈哈一笑,把那支烟转过来叼在了嘴里,擦了一根火柴点燃。
      “阿其,早点把身子养好,早点回商会里来,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黄佩玉有意无意的把烟雾喷在余其扬的脸上身上,把帽子向头上一扣,转身出了房门。
      余其扬咬了咬牙根,终于在黄佩玉已经走到楼梯边的时候垂首道:“黄爷慢走。”
      黄佩玉翘着一边嘴角看着他,摆了摆手,径直走下楼去。
      看着他背影渐渐远去,“哐当”一声,余其扬一把重重的推开了窗子。

      三日后,余其扬返回商会,正式开始了监理的工作。
      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时,余其扬百感交集。
      ——屋中的桌椅、沙发,窗上的帘子,几上的茶具甚至案上的纸笔,一应什物全部是常力雄生前的所用。现在全部原封不动的摆在了他的房中。
      余其扬想起常爷第一次派到一品楼去接小月桂来过夜的时候,就是站在在这张桌案后对着赌气的自己说:“你是我的孩子。你有什么话都应该跟我说,你只有说出来我才能帮你。”
      你是我的孩子。就是这句话,虽然令余其扬有些莫名伤心,但仍使他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做出了一生的决定——把自己所爱的女人亲手送到父亲的手中。
      余其扬摩挲着桌沿的手指有些颤抖。
      “谢谢师爷。”他向身后的老人低声说道。
      老人点了点头,道:“看着这些桌椅,你也要时刻记得常爷对你寄予的厚望。”
      “师爷放心。”余其扬道,“这副担子不论背的多么艰难,我余其扬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一定走到底。”
      “那就好。”师爷向余其扬瘦削的背影凝望了一刻,道:“从今天起,商会在上海的所以生意,包括分会支行旗下的股份在内,一切账目由你主理。”
      余其扬听闻此言,转过身来不解问道:“师爷,商会的账目不是按照地面由各位掌管的各位爷分别把持的么?”
      师爷续道:“常爷在的时候是这样。那是因为二爷——也就是从前我们商会的监理实在对账目的事情一门不清,常爷才不得已如此。后来二爷走了,这个习惯也就延续了下来。现在不一样了,这一个月来商会由上至下的大换血,不知道有多少糊涂事情。过去你也曾经跟着常爷打理账目,这件事我已跟黄爷商量过了,现在就是时候叫你把监理的职责好好的挑起来。”
      “是。”余其扬认真应道。
      没有等到师爷再继续说下去,黄佩玉的身影从门外的拐角处转了过来。
      “哎呀~原来师爷也在这。”黄佩玉不紧不慢的踱进门来,嘴里说着,“今儿是阿其第一天回商会来,我正琢磨着抽空来看看他。没想到还是让师爷你捷足先登了。师爷可真是关心阿其呀……”
      师爷一笑,右手里连着拐棍儿向黄佩玉拱手道:“黄爷。”
      黄佩玉笑着向门外摆了摆手,跟他的伴当小九便抱着厚厚一摞高过他头顶的账簿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黄佩玉道:“本来呢,我是要来跟阿其交待一下账目,这不,我让人把账本儿都送来了。不过看来师爷已经替黄某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他把目光转向余其扬,笑道:“阿其,这些大小账目,每日清账以后都会先送来你这里过目,需要的时候我会问你。”
      余其扬看了看黄佩玉,颔首道:“是,黄爷。”
      黄佩玉抬起一只手,在余其扬的右边肩膀略微按捏了一下,说道:“那么从今往后商会的兴荣,就多多仰仗余少爷的扶持了。”
      余其扬紧抿着双唇一笑,淡然道:“黄爷太言重了。”随即向一旁仍然晃晃悠悠的小九轻声示意:“放那儿吧。”

      余其扬的话音未落,办公室的门外响起了一连串夹杂着低语的急促脚步声。三人一齐向门口望去。
      “黄爷?”
      为首的竟是五爷。
      “唉呀到处找不到黄爷,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可太好了。”五爷无意识的抬手去额头抹了一把汗。
      黄佩玉笑道:“今儿是刮的什么风?怎么把咱一向风情云淡的五爷急成了这样。不急,您慢慢说,出了什么事了?”
      五爷却不及“慢慢”的说,赶着道:“青寅帮的新帮主来了,现在人就在下边儿。”
      黄佩玉“哦”了一声道:“我道是谁呢……怎么,这位大少爷是带着他们青寅帮的人杀进我们浦江商会来寻仇不成?”
      五爷摇头道:“这倒不是。他就一个人,连伴当也没带。车和随行想是停在了外头,还没容功夫去查看。”
      “有意思了。”黄佩玉一挑眉,方才脸上闪过的一缕戾气瞬间消失不见,“他怎么说?”
      五爷回道:“他说是专程带帖来拜会,顺带找我们管事的人谈点两帮之间的事务。”
      黄佩玉叹了口气,苦笑道:“好个‘管事的人’,邹少爷可真会消遣人啊。”说着环视了周遭人一圈道:“别的不多说,就我们现在在场的有哪个人不管事?说不得还是我亲自去会会他罢。”说着便向外走。
      五爷却没让开,向着师爷那边瞄了一眼。师爷在一旁沉默不言。五爷犹豫了一下,低声回道:“他指明……要和余少爷单独谈。”
      余其扬“蓦”的抬起头来。
      黄佩玉脸上有什么东西忽的一转,但很快的让他压了下来。四下再无人说话,包括师爷在内的所有人都看着余其扬,余其扬在看着黄佩玉。
      黄佩玉沉吟了一刻,问道:“他真是一个人来的?”
      五爷道:“着人搜过了,确是一个人空手进来的。我和老三找不到您,就先把他安排在会客厅里,现在里外都有我们的人手围着。”
      黄佩玉上下瞅了瞅余其扬,轻声道:“那就让阿其去吧。”说罢,向外吩咐道:“多调些人来。”
      “不必了黄爷。”余其扬道,“他既然敢只身前来,想必没有怀着恶意。我们若是太过于防范着反而小气,落人不是。”
      黄佩玉点了点头,只道:“这些不用你管,你只管顾好你自己的安全,其余的我会安排。去吧。”
      余其扬没有再多说,低着头暗暗长出了一口气,一手整了整领口,出门向着楼梯走去。

      黄佩玉缓步踱到门外,若有所思的看着余其扬远去的背影。
      和谈?他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无非是为了给帮会争取休养生息的时间。这位留洋的邹少爷看来是未及跟他老子好好了解一下浦江商会的家底。
      时日拖长一分,你们青寅帮的胜算就少一分。
      黄佩玉冷笑一声道:“五爷,走。我们出去看看这位洋少爷在玩什么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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