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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四.

      正午,医院的走廊静的有些出奇,衬得高跟鞋踩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十分突兀。
      沁云下意识的尽量放轻着脚步,四下环望,只有一片无人寂静,便忍不住转向走在身边的何立问道:“何立哥,怎么这样静的?”
      何立随口答道:“大夫说阿其需要静养。”
      “哦……”沁云口中应了一声,边走边向走廊边一间半挂着帘幕的病室看去,却吓了一跳。
      本该睡着留医病人的病房中,现在却是十数个黑衣保镖坐在里面,一言不发,坐的井然有序。
      沁云诧异的向何立望去,走在前面的何立无声的向她招手,示意她不要停留。于是她紧走两步,跟上何立的脚步。她适才还在奇怪,为何一路走来的病室既然不到病人也看不到医护人员。先前她只想到是商会为了余其扬的安全,要医院安排了清净无人的病房。但如今看来这一整层楼内的不相关人等已经全部被调开,这么多的病房内居然都安排了保镖随时待命。
      又走了几步,何立才轻声说道:“是师爷派来保护阿其的。”
      “为什么要这么多的人?青寅帮还在闹事吗?”沁云忍不住问道。
      何立知道此事不应对她多言,但想到她挂念余其扬的心思,便道:“没什么,不用担心。”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廊子尽头的病室,四个黑衣黑帽的人分别坐在门口两侧的长椅上,见到何立过来,一齐站起来向他轻轻点头示礼,目光却齐齐整整“唰”的集中在了他身后的沁云身上,盯的沁云不自觉的一激灵,蹭向何立背后躲去。
      何立低声向四人道:“一品楼的,辛妈妈的人。”
      四人闻听也不答言,也向着沁云躬身点了点头。何立便向病房门口走去。
      余其扬的病床靠着窗边,何立在隔着房门玻璃望了一眼,也看不太清,但感觉他应该是醒着,于是向沁云道:“你自己进去吧,我还要出去一下,过一会回来这里接你。”
      沁云点了点头。

      细长形状,三个一叠,呈三角形。第二层转过一角,仍是三角形,依次叠上。
      三…六…九…十二。

      余其扬躺在病床上,身子微微向没有受伤的一边歪着,无声的数着床边柜子上一碟摆得漂漂亮亮的糕点,数的很慢,数的连时间也快要跟着他静止了。
      雪白的四壁,雪白的床单,雪白的枕头,雪白的被褥。一个苍白的病人陷在这片雪白里,一只手臂被缠绕在藤蔓般粗细不一的橡胶管中,安静的一动不动。沁云推开病房的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她张了张嘴,一声“阿其哥”到了嘴边却没能叫的出来。
      不是为了害怕打破他的宁静。
      她向着病床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喀嚓,喀嚓”十分清脆。
      当她几乎走到屋子中央的时候,余其扬轻轻的在枕上转过了目光,向她看了一看,微笑起来。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他的床边,又在床边的椅上慢慢坐了下来,仔细的看了看他的面容,把自己的手袋轻轻放在柜上,用两只手握住了他垂在床侧的左手。
      余其扬一直微笑的看着她,她却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天你还好吧?”余其扬轻声问道,话音里仍脱不了沙哑,失色的嘴唇微微有些干裂,面容上满是病态的苍白。
      听到这句问话,沁云一下子掉下了眼泪。
      “哭什么?”余其扬见她哭起来,自己倒笑了,抽出被她握住的左手,覆在了她双手上,轻轻拍了拍。
      “你怎么伤的这么重……”她用力的忍着泪水,说话间却把抽泣声更加难以遮掩的带了出来。从这一声抽泣开始,多日的恐慌、担忧、委屈全部一股脑的涌上。余其扬的掌心传来浅浅的温度,她索性放声哭了起来。“常爷出事以后家里就一直很乱……辛妈妈不让我们出门,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房里…很害怕…后来我问辛妈妈,才知道你受伤了……为什么你这么不小心?你知不知道这几日我有多着急……”
      没事,没事,没事了。沁云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余其扬始终微笑着轻拍着她的手,反复的这么说着。
      “辛妈妈不许我出来,我求了何立哥好久,他才答应偷偷带我来看你。”沁云抬了一只手抹着眼泪,抽抽噎噎的问着,“阿其哥,你现在好些了没有?”
      余其扬仍是笑着,点了点头。
      “去看过常爷了没有?”余其扬问道,话音中听不出悲喜。
      沁云迟疑了一下,应道:“去过了。”
      “常爷那里怎么样?还好吧?”
      沁云抬起头来看着余其扬,一时间不知他意思。半晌才道:“恩,好。辛妈妈每天都去看常爷,我也跟去了一次……一切都好。”
      “恩。”余其扬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转向了天花板,轻声道:“…那就好。”
      沁云看着他的神情,赶忙用手背轻抹了抹眼角的泪痕,苦笑道:“瞧我,来探你的病,反倒让你来安慰我。”说着,打开放在一旁的手袋,从里面捧出一个小小的瓷罐子来,道:“听何立哥说你总不吃东西,来之前我偷着叫厨房的张嫂给你做了点鸡丝粥。小的时候我只要一生病,就想吃张嫂熬的粥……”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打开了盖子,端在床边,笑道:“你闻闻,香不香?”
      余其扬作势吸了吸鼻子,下意识的向前欠了下身,却感觉胸前伤口牵拉的一阵大痛,禁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倒吸了一口气。
      沁云见状慌忙放下了瓷罐,伸手来扶他。余其扬连忙摇头道:“不要紧,没事。”看着他嘴上说没有事,眉头却不听使唤的紧紧颦着,沁云这才知道他这一次当真伤的很厉害,伤到至今都还根本不能起身哪怕只是在床上坐一坐,不由得心头一阵揪紧,鼻子一酸又要掉泪。
      忍下了眼泪不想哭,不想再让他还要费神安慰自己,伸手去端柜上的粥碗,却瞥到了柜上自己手袋边的一碟糕点,摆的精致漂亮。于是随口笑问道:“这薄荷糕是谁拿来的?”
      余其扬目光一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沁云仔细端详了一回,又看了看碟子上的一层油纸,印着“周记”的字样,被点心的碎屑晕上一圈圈小小的油渍,便笑道:“还是周记买的,真是有心。”
      余其扬闻言一怔,随即意会。离这间医院最近的周记铺子大概是顺昌路上那一家,要特意绕去那里买糕点再回到医院来,就算坐车也要好一段时间。
      “啊…是啊。立哥知道我小时候喜欢吃薄荷糕,就特地去买来的。”余其扬看着沁云询问的眼神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发慌,便随口应付道。
      “何立哥?”沁云一听就笑了,“他什么时候转了兴了?这么细致起来。”
      她话音未落,两人听见房门“咔哒”一响,就见何立正巧推门进来了,沁云赶忙背过身去一捂嘴。何立见状便笑道:“怎么?沁云小姐又在说我的坏话了?”说着便向床边走了过来,见余其扬虽然脸上挂着笑,却还是微微皱着眉头,忙问道:“阿其,还是不舒服么?胸口又疼了?”
      余其扬应道:“没有。”顿了一顿,又道:“沁云,刚才你说你是背着辛妈妈偷偷跑出来的?还是别呆太久,让立哥早点送你回去吧。”
      沁云本来握着嘴笑着,闻听他这样讲,笑容一滞,微嗔道:“你赶我……”
      何立道:“阿其怎么会赶你,他是怕你让辛妈妈责怪。这几日你一直没有来,他总跟我问你好不好。”
      “真的?”沁云向何立问话,眼睛却看着余其扬,有点不好意思的又笑起来。
      余其扬笑道:“快回去吧,别让辛妈妈担心。”
      “……那好吧。”沁云见何立连门也没有关,手里拿着外套站在那里,摆明了一副“准备走”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嘴上应着,心里却一百个不情愿,磨磨蹭蹭的拿了手袋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向着余其扬叮嘱道:“阿其哥,你要听大夫的话,不要向以前那样每次生病都闹着不肯好好休息。还有,粥要趁热喝,凉了的话对肠胃不好。还有……”说到这里脸上一红,咬了咬嘴唇才小声道:“我这次偷跑出来,以后可能就没法再来看你了。你要快点养好身子,快点回家来……”
      余其扬此刻的心里本是一团乱麻,无心去哄这个任性的妹妹,听了这最后一句话却是心神一荡,一股愧疚之意不自觉的涌上来。他从小被一品楼收养以后,就同沁云一起长大,朝夕相处了近十年。即便是后来随着常爷去了浦江商会做事,他也答应她每三四天就回到一品楼去看她,除非人不在上海,否则不管再忙再累,从未失约过。全家上下的人都以为余其扬不懂,总笑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其实沁云的心,余其扬最明白不过。
      小的时候沁云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长大了以后,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余其扬小时候这样认为,直到今天躺在这里望着她的背影时仍然这么认为。沁云穿着一件水红旗袍,齐齐的刘海横在眉上,两条发辫盘在脑后,右边发髻上一颗珍珠光润可爱。她微微回头留恋的看着他,她的背影红的艳丽,在这个房间的一片雪白中太过耀眼,就像是雪地中落下的一滴饱满晶亮的血珠。
      这个美丽的女人,是他余其扬这辈子注定要辜负的人。虽然这个时候他还并不知道自己和她之间最终会以那样残忍的方式落笔以及结束。

      “怎么,什么大事劳动了浦江商会的大才子亲自致电?”
      “邹爷这是对小弟不满么?”
      “怎么会。没有你黄佩玉黄先生,哪会有青寅帮的今天?”
      “听着邹爷这个口气,可真不像是在称赞小弟。”
      “哪里,我邹震天是真的敬佩黄先生的才学胆识。只是说句实话,我没有料到你当真能够按照约定行事。”
      “让邹爷见笑了。难不成邹爷以为小弟是那种两面三刀之人?”
      “呵……也罢,如今大事已成,你我二人的确是时候该坐下来,谈谈上海滩的将来。”
      “好,那小弟就等着邹爷的信儿了。”

      五个一叠,呈五边形。第二层四个,呈方形。第三层三个,呈三角形。
      五…九…十二。
      糕点是新鲜的,每日都有不同的摆法,但日日都是周记的油纸垫在碟子上,在清早天刚亮起不久,他还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由何立或者小四端到他床边的柜上。
      余其扬自然知道买糕点的是什么人,只是不知道这人究竟每天都是什么时候来过,日日都哄骗过了门外那些不苟言笑的保镖,哄骗的小四甚至何立替他把点心端进房来。
      自常爷出事以后,他还没有离开过医院,没有离开过这张病床。但是他每天躺在这里数着这些薄荷糕的时候,感觉脑子里前所未有的清楚。从前常爷在世的时候一直用心的栽培他,他心里明白,也十分用心的在学。如今常爷不在了,他忽然开始以一种从未试过的角度来看待这一切事情,于是发现这些他原来总感觉懵懂的事情在他眼前逐一的清晰了起来。这是他从前不需要有的,也不应该有的。
      不需要出门去,也不需要询问过多。只需要从何立和小四每天在他床前闲来念叨的一些杂务之上,从他们每日不同的神情,不同的衣着,甚至从门外那些保镖们每天换班时不同的脚步声,他便能隐约猜到商会中的大事,感觉到外面各派势力的暗潮汹涌。
      每天十二块小小的薄荷糕,像是为日夜躺在床上的他默默记数着时间。于是,整个上海滩开始神奇的从这张散发着淡淡薄荷香气的病床前慢慢走过,无声但是生动。

      四个一叠,并排横放。上一层仍是四个,竖向并排架上。再上两层,分别两个。
      四…八…十…十二。

      “今天商会里有事?”
      余其扬看着何立一脑门子的大汗问道。
      “啊?”何立屁股还没坐稳,被他这一问下意识的站了起来,站起来想了想,又跌坐在椅子上,抬手抹了抹汗。“你怎么知道?……也没什么大事。你身体不好就别每天瞎操心,会里有三爷五爷都……”
      余其扬慢腾腾的挪动着左手臂,从枕边拿过一块叠的齐齐整整的手帕递过去,看着里外翻找的何立道:“昨天落在我这了。”何立闻言一怔,一抬头间不知怎么就连话也憋住了,呆呆向着余其扬看了一刻。医院里晚间的灯火不算亮,床上躺着的人有一大半都融在昏暗的影子里,只有一点暖暖的暗黄色映着他的脸。“啊……”何立讪讪的笑了一声,接过手帕擦了擦汗,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余其扬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阿其少爷了,从今往后商会的大小事务都不该再向他隐瞒。
      “青寅帮终于有动作了。”何立的声音沉了下来,“邹震天要跟我们谈判。”
      “谈判?”余其扬一皱眉。
      “恩。全上海都以为邹震天一定会借常爷出事这个契机跟浦江商会火拼,但是他现在突然提出一对一谈判,师爷也摸不准他要耍什么把戏。”
      余其扬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问道:“邹震天亲自去?”
      何立道:“对,他亲自去,并且要求我们也派出一位能代表浦江商会的人,跟他约定地点,单独坐下来谈。”
      “怪不得你今天耽搁到这么晚。”余其扬轻轻一笑,又问道,“商会决定派谁去?”
      何立看了看他,低头迟疑了一下,才道:“……黄佩玉。”
      说罢,何立又抬眼看着余其扬,似乎想要看看他神情的变化。他的话点到为止,到此也没有再说下去。下午黄佩玉得知谈判一事之后立即向师爷请缨,要求前往与邹震天谈判。师爷等人起先不同意,认为他一届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只身前去太过于危险,目前商会已经不可以再有任何人员的损伤。黄佩玉听后情绪激愤,自责常爷的死是由于他保卫工作的失误,并持枪在常力雄的遗像前跪誓,言如果师爷不给他这次机会的话,宁愿自裁在常爷面前。
      黄佩玉这一场大闹,何立想余其扬要是听过以后心里恐怕不是滋味,便略去了没说。
      过往数年来全商会的人都知道常力雄最信任的人是余其扬,但是自从一年前从青寅帮的手里救回了黄佩玉,常爷就开始重用他。让他在入会的第一天就做了六爷,将本来由余其扬协管的账目都收回,交给他一个人全权管理。不顾商会上下的怨声载道,甚至不顾几十年以来商会立下的规矩。
      很多人认为常力雄上了年纪,脑子开始糊涂了。也有些人认为常力雄太重感情,一心想要弥补当年浦江商会对黄佩玉父亲的亏欠。何立不知道余其扬怎么看待这件事,他只知道余其扬心里不舒服。余其扬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人,这件事对他的伤害并不在于商会里的权利大小,而是在于他对自己在常力雄心目中地位的质疑。
      余其扬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从他第一次见到黄佩玉的时候,心底里就觉得这个人不可靠。这男人斯斯文文,满腹经纶,不论对谁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写满了诚恳,但很难让人全心的相信。余其扬没有问过常爷从这份诚恳背后看到的是什么,他们之间自从黄佩玉来到商会之后就有了很多的隔阂,至少余其扬自己所看到的是戾气。
      但是没有办法,常爷就是相信他,相信到了余其扬几度觉得自己对他的成见是源于一种可耻的妒忌,所以从来都无法宣之于口。
      余其扬向一边侧了侧身子,用左臂撑着床,想要起身。由于疼痛和重伤之后的无力,这个动作被他做的十分不成样子。
      何立连忙抢手上前,扶住他上身,责备道:“干什么你?”
      余其扬半伏在何立的手臂上不敢动,喘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笑道:“我想起来坐坐。”
      “你想起来,好歹也叫我扶你。”何立也叹了口气,“这才几天?你以为就能好了?大夫怎么说的来着你忘了,你伤的不是皮肉筋骨,是内腑。命都是捡回来的,别想着躺几天就完事了。”何立嘴里一边骂着余其扬,一边隔着被子把他整个人轻轻抱起来些许,向床上面挪了挪,又把枕头立起来垫在他的背后。
      余其扬看着何立,笑道:“从小到大我每次生病,总是你照顾我。”
      何立不知怎么让他说的脸一红,想说句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憨憨的一笑。
      “立哥。”余其扬轻声唤道。
      “恩?”何立有点讶异的抬头,余其扬已经很久这么正经的喊过他了。
      “我还有件事一直想问你。”余其扬不看何立,目光有些闪躲。
      “什么事,你说。”
      余其扬停了一会,问道:“小月桂她……怎么样了?”
      “哦…这事啊…”何立闻言笑了笑,他想到了余其扬早晚会问到这件事。只是如今整个商会上下,“小月桂”这三个字已经是大家能避讳则避讳的名字。但是就算每个人都不想提起她也好,余其扬不会忘记她,也不可能不管她。余其扬和小月桂之间的情别人也许不知道,但是何立最清楚。
      “她……我最近少上一品楼去,也不是很清楚她们那边的事……就听沁云说了两句,说她可能前些天悲伤过度病倒了,然后…可能好了以后,辛妈妈会送她回……家吧。”
      何立是个不会说谎的人,这段表意不明的谎话被他说的吞吞吐吐,磕磕绊绊。
      小月桂早已经不在一品楼,甚至已经不在上海。
      余其扬看着何立看了好一会,问道:“回家?…她哪里还有家…就是回乡下老房子去吧。”说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也好……就算辛妈妈愿意让她留下来,她自己也不会愿意。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何立松了一口气。
      余其扬知道何立不会对他说实话,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止何立,浦江商会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他说实话。如今他也没有办法让他们说实话,即使他们说了又怎样?他同样没有办法留下她。辛妈妈恨小月桂,她有多爱常爷,就有多恨小月桂,是那种透骨的恨。常爷是在和小月桂的婚礼上遇害,这份恨会因此永远留在她心里。余其扬从小由辛妈妈在一品楼抚养长大,那是如他母亲一般的人。
      不能爱,不能说,不能留,能做的也只有这么自欺欺人的一问。
      余其扬闭上眼睛,把头从枕边微微仰过去靠在墙上。

      四…七…九…十一…十二。
      六…八…十一…十二。
      五…八…十…十二。

      邹子长,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有再多条岔路也好,不管怎么走,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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