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世界（短篇集）》neverbird

1、香烟

　　许孟强竖了竖自己的衣领，早知道自己出门时该多穿一件衣服，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刚才那阵风吹过，还是觉得凉凉的，仿佛浑身的热气都在往外散。他忽然间有些恍惚，脑子里都是空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手在微微地颤抖，许孟强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点了一根，抽了起来。又有些恍惚了，怎么突然记不起自己昨晚做了什么梦呢？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强，连梦也大都能记得，可……
　　司机老张探出头来， “许总，您，不上去么？”
　　“啊？哦……”许孟强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好了，你去停车吧。”说着把手中的香烟丢在地上，狠狠地用脚捻灭，转身上楼。
　　地上的烟头，扁扁的，还有些烟灰粘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像一只被车碾过的甲虫。
　　电梯只有他一个人，可空气还是有点闷，这时手机响了，如今连电梯里都有信号了，许孟强想，却懒洋洋的不想管，手机响了两声就安静了，直到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
　　“许总早！”孙秘书正好经过，恭恭敬敬地站好向他打招呼，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许孟强微微点了下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不知道是怎么了，许孟强有些心不在焉，翻了翻桌子上的文件，有些腻烦，突然很想给妻子打个电话，繁烟是个很好的女人，美丽而贤惠，虽然这些词语形容起来的人物看起来都是同一副脸孔，可繁烟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如果不是繁烟，他也不可能当上总经理，岳父是这家大公司的董事长，可繁烟这个千金却丝毫不娇气。
　　孙秘书敲门进来了，手里有一个精致的木盒，“是甫记的王老板送的，说是今天刚好来办事儿，就顺便把给夫人的礼物带来。”
　　听到甫记这两个字，许孟强愣了愣，接过盒子，本想随手放到一边，想了想，又打开了。
　　盒子里是一只玉蝴蝶，质地细腻，淡淡的白色中透着青，雕工也很精致。
　　许孟强却如触电一般，把手上的盒子重重抛了出去。玉蝴蝶从盒子里摔了出来，重重地砸在地上，翅膀支离破碎，远远看去，竟像只光秃秃的虫子。
　　许孟强心砰砰地跳，觉得口干舌燥，想找水杯，正碰上孙秘书奇怪的眼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咽了咽口水，“咳咳，这种货色也好意思拿来送人，”故意别过头，不去看地上的盒子，扬了扬手，“叫人把垃圾收拾一下。”
　　许孟强更想给妻子繁烟打电话了，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有条彩信，许孟强很少用短信，顺手按了“打开”。
　　是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屏幕上是一张合照，他和一个女人甜蜜的样子。许孟强手又开始颤抖，差点把手机也丢出去。
　　女人很美，可她不是繁烟。
　　女人的名字叫芸香。
　　芸香是他的情人，或者说芸香曾经是他的情人。
　　许孟强忽然想起了芸香那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肚子，那个时侯，他总爱亲她那光洁的肚子，或者是那形状好看的肚脐，芸香就会吃吃地笑，蜷起身子。
　　芸香其实是个很羞涩的女孩子，许孟强在夜总会第一次看见她时，就是这么想的。那时，她远远地在走廊里站着，低着头，手微微地拽着不过膝的短裙。注意到一直盯着她看的许孟强后，勉强地超他笑了笑。
　　再后来，芸香就成了他的情人。
　　不像其他那些浓妆艳抹而妖娆的陪酒女，芸香的妆总是很淡，有时，还会不小心化歪了眉毛。我以前不会化，芸香说。芸香进城来没几年，她还有个正在上大学的弟弟，芸香供他上学的钱。
　　许孟强给芸香租了房子，每次去，都会给她钱，让她一个人无聊的话就去逛街，可芸香很少出门，几乎每次许孟强到那儿的时候，芸香都在家，有时会在看书，芸香识字不多，所以读起来书来很费劲，两个月下来，芸香手里翻的还是那本书，不过，已经快读完了。有时，芸香会织毛线，有次她织了两条围巾，一条给弟弟，一条给许孟强。
　　只是那条围巾，许孟强一直没有戴，怕繁烟怀疑，他根本没有带回家。
　　许孟强一直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却不想居然有人拍到了这样的照片。
　　不过反正，这已经是过去了。他和芸香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往了。
　　许孟强打算，公司的事情反正孙秘书会处理，他要去店里给繁烟买个首饰，因为礼物玉蝴蝶被他摔破了。
　　许孟强曾经送给芸香一只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玉蝴蝶，对她说，芸香你很香，看，蝴蝶都被吸引过来了，话说完后许孟强自己都被酸到了，可他记得那时芸香脸上羞涩的笑，真的很好看。
　　不过，反正，那已经是过去了。他和芸香，真的，一个多月都没有见面了。
　　晚上有应酬在夜总会，许孟强很不想去，可这是个很重要的客户，他到自己办公室的卫生间里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憔悴，应酬完了早些回家吧，他想。
　　夜总会的包厢太闷了，许孟强借口上厕所，靠着走廊的墙透透气，只是走廊里也有些闷，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睛，是芸香？应该，不是吧，那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人影，更何况，已经一个多月都没有看到芸香了，她的手机没人接，房子里没有人，简直是人间蒸发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总，你是不是不舒服？”孙秘书走出来，体贴地问。
　　“是，有点……”许孟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真的有些发烫，便交代孙秘书好好招待客户，自己先回家休息。

　　看着车窗外一瞬而过的建筑，许孟强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发烧了，头晕晕的，打了个电话给繁烟说自己就要回家。
　　“是不是很累？我帮你放好热水等你回来泡个澡吧。”繁烟的声音很温柔，许孟强觉得似乎舒服了一些，只是还是有些头晕，思绪也不是很清楚，怎么还是想不起来，昨晚做了什么梦呢？
　　快到家时，手机里又来了条短信，还是个陌生的号码，内容是，“我知道你和芸香的事”。
　　许孟强心里有些狂躁，不等关机就把电池拿了出来。
　　这个人，真是太无聊了，自己和芸香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一个多月了，难道他以为自己还会被别人威胁吗？许孟强不快地靠在椅背上，盼望着快点回家洗个热水澡。
　　繁烟果然放好了热水，还泡好了铁观音。
　　还是家里舒服，许孟强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深，还做了梦。
　　在梦里，他终于想起了昨晚的梦，因为，那是同一个梦。

　　“你不是每次都吃避孕药的么？”
　　芸香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知道如果这件事被我岳父知道，我就完蛋了。”
　　芸香还是低着头。
　　许孟强看见梦里的自己软硬兼施，却还是说服不了芸香，那狼狈而丑陋的神情。

　　“我有点害怕。”
　　“去吧，没事的，有游泳圈呢。”
　　“我真的可以游到那里吗？”
　　“放心，还有我呢。”
　　许孟强看到芸香脸上有些害怕有些兴奋的表情，她一直就想来海边看看，更何况，这片大海，水蓝得那么透，像一块诱人的果冻。
　　芸香套着游泳圈开始游开，许孟强觉得梦里自己的手里那把小剪刀，是那么刺眼，晃得自己的眼睛生疼。

　　许孟强睁开了眼睛，身旁的繁烟睡得正熟，而芸香正在门旁朝他羞涩地笑，她身上还穿着那身漂亮的泳衣。
　　“陪我游泳嘛。”她朝他伸出手。
　　许孟强跟了上去，是啊，那么蓝的大海，像一块诱人的果冻。

　　“妈的！”孙秘书往嘴里灌了一口白酒，“老子只是想用照片的事敲几个钱花，这个神经病居然跳了楼。不就是包二奶嘛！”
　　旁边的王老板努力隐藏嘴角的一丝笑意，“是，是，估计这人神经不正常，怨不得你，那个，我们之前谈好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