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你入怀》丰沛

8、第8章

　　他熟稔地唤着她的名字。

　　栗蘩恍惚记起，第一次见面他就喊她的名字，而不是客气的称呼她“栗小姐”，语气自然，似与她相识多年。

　　让她忘了他们分明是不熟悉的陌生人。

　　“那你吃药好不好？”

　　“不吃。”齐克钧摇头。

　　“去医院呢？”栗蘩语气无奈。

　　齐克钧很任性，“不去。”

　　“那怎么办呢。”栗蘩低低嘀咕，忽撞上他浅浅含笑的眼瞳，猛然意识到，她的声音温柔绵软，像哄小孩子。

　　腾腾热气漫上耳根，栗蘩努力保持面上平静，眼神左右飘忽，突地发现王秘书他们不见了，偌大的起居室只有她和齐克钧。

　　栗蘩想要出去找王秘书，齐克钧捂着纸巾一阵闷咳。

　　“沙发太硬了。”齐克钧说，他鼻息灼重，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栗蘩心一软，把其他沙发上的抱枕都拿给了他。

　　这一心软，栗蘩很快体会到了齐克钧的难缠。他不肯吃药，他难受，就各种挑剔。关着窗子嫌热，开了窗嫌风大。歪在沙发上长腿憋屈，站起来头疼。他一声声呢喃般喊着她的名字，栗蘩累得团团转。

　　栗蘩怀疑他是故意折腾她，可齐克钧的确在发着烧受罪。

　　再一次关上窗，栗蘩额头冒着细汗，“齐先生，你必须吃药。”

　　这次齐克钧没有一口拒绝，手按着腹部，眉心皱着。

　　那是胃的位置。

　　难道他还没吃晚饭？

　　得到肯定回答，栗蘩准备打电话要酒店送餐，齐克钧摇头：“不想吃酒店的东西。”

　　“那你想吃什么？”栗蘩殷殷询问，她相信只要他吃了东西肯吃药，不管他想吃什么，王秘书他们一定能给他找来。

　　“手擀面。”

　　栗蘩松了口气，这要求不算高，想来王秘书他们会做，她笑着说：“我去告诉王秘书。”

　　“你做的。”他慢条斯理地下命令。

　　微微一愕，栗蘩推托，“我厨艺不精，怕是合不了齐先生的胃口。”

　　齐克钧拿过扔在一旁的手机，按了几下，让栗蘩看手机屏。屏上一张照片，雪白的面条浸在热腾腾的骨汤里，嫩嫩的溏心蛋，青翠欲滴的葱花，诱人的鲜香几欲透屏幕而出。

　　定睛一看，栗蘩认出这是前些天她妈妈过生日，她给妈妈煮的长寿面，发在了朋友圈。后面公司出事，她没再更新过朋友圈，哪想到一加齐克钧好友，他就翻出了这条朋友圈。

　　“栗蘩，不要太谦虚，我不挑剔。”齐克钧按在胃部的手在使力，唇角却微微翘起，勾出淡淡的笑。

　　栗蘩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齐克钧点退照片时，手指无意在屏幕上一划，吴韬宇正好更新了朋友圈，一张抓拍，他倚在窗前拿着手机讲话的侧面照，配的文字是“一切顺利，期待明天回到B市。”

　　见他满脸嫌弃，栗蘩好奇瞥了眼，以她旁观者的眼光看，吴韬宇这张照片角度选的极好，侧面轮廓非常英挺，几乎可以和娱乐圈小鲜肉的硬照媲美。

　　齐克钧扯掉松垮的领带，眼睛微眯，栗蘩忽而觉得身上一冷，扭脸对上他缭绕着冷意的眼神，似乎在问她好看吗？她一惊，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过节，明明下午才进行过商务商谈。

　　忽然又想起假山里齐克钧那句冷冷的“你躲什么！”，栗蘩头皮一麻，若无其事收回眼神，他们这个层次人物的恩怨情仇，她不想掺和。

　　“齐先生，我去煮面。”

　　悄悄消失的王秘书又悄悄地出现在总统套房的厨房里，神通广大的将栗蘩需要的厨具、食材、调料等迅速备齐。

　　栗蘩看了王秘书一会儿，王秘书对自己的莫名消失和莫名出现一个字不解释，也一句不辩解，更不多问栗蘩一个字，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和恰到好处的热情。不愧是年薪过百万的生活秘书，所谓“天子近臣”，栗蘩服了。

　　熬上大骨汤，和面、擀面，栗蘩有条不紊地忙着。

　　乳白色的骨汤，下入面条，滚烫的热气蒸腾，栗蘩吸了口香气，打开盐罐放了一勺盐。正要放入青菜时，耳边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

　　“栗小姐，”齐克钧的助理匆匆过来，“齐总请您来一趟起居室。”

　　“现在？”栗蘩疑惑。

　　“麻烦栗小姐了。”

　　栗蘩无奈，放下青菜，将火关小，小跑着去起居室。

　　她穿着酒店送来的雪白的工作服，微微气喘，一张素颜被热气一蒸，细白如玉，格外的动人。

　　“齐先生？”

　　齐克钧迅速回神，“我不爱吃溏心蛋，要煎全熟。”

　　栗蘩应了声好，见他挥了下手示意谈话结束，不可思议地瞪他，就为了这一句话，让助理来叫她，让她丢下滚沸的汤面，急急跑过去。

　　为什么不让助理带话？非要让她亲自过来，栗蘩终于确认了，齐克钧这是故意折腾她。

　　跑回厨房，栗蘩立即拿筷子搅拌，但面条还是有些微微的坨，火候过了，她着急起来，下青菜的同时抓起盐罐洒盐。

　　拿一只小碗舀出一点汤，她还没来得及尝咸淡，齐克钧的助理又过来了。

　　“栗小姐，面碗我来端。”

　　栗蘩随手放下要尝咸淡的小勺，用另一口灶上的平底锅煎了全熟的鸡蛋。

　　助理将热气腾腾的汤面倒入面碗，盖上煎蛋，脚步匆匆地端着走了。

　　靠着料理台休息好一会儿，栗蘩那口气才消下去，脱掉工作服准备离开时，瞥见小碗里的面汤，她端起碗送入口中，自己辛苦做的面，一口没吃着。

　　一股苦咸漫在口腔，明艳的五官皱成一团，栗蘩好悬没吐出来，强忍着才咽进了肚。抓起一旁的纯净水灌了几口，双手撑着料理台，她似乎放了两遍盐。

　　慌乱地跑进起居室，栗蘩脚步很重，助理和齐克钧齐刷刷望向她。

　　修长的手指优雅执筷，齐克钧咽下口中面条，挑眉，一本正经地道谢：“很好吃，栗蘩。谢谢。”

　　面碗空了一半，他已经吃了半碗。

　　栗蘩看得呆了。

　　忽而想起，他重感冒，味觉受到影响，失去灵敏度，大概没有尝出太咸了。

　　“那……那我回房间休息了，太晚了。”栗蘩心慌意乱，故意捂着唇打个大呵欠，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翻来覆去睡不着，栗蘩打开行程表，看接下来几日的行程。

　　大后天只安排了一场不是很重要的补拍，大半的时间空着，还用红笔打着大大的问号，明显是有事情。栗蘩点开日历，一对日期，厌恶感随即涌来，那天是渣爹叶显光的生日宴。

　　这些年，叶显光飞黄腾达，事业越做越大，俨然新贵。金钱已无法满足他的野心，开始追逐身份地位、名望声誉。生日宴越办越盛大，为了遮一遮抛弃糟糠的羞，每年都要求栗蘩参加。

　　栗蘩憎恶他，从来不肯如他愿。

　　但今年，栗蘩冷笑。

　　公司财务人员按栗蘩的吩咐，将她拉到大笔资金的消息透露给了袁艺。袁艺果然十分感兴趣，一再追问资金金额多大，财务神秘兮兮比了个九的手势。财务回来告诉栗蘩，“栗总，您没看到，袁姐眼珠子一下子红得要滴出血了。”

　　袁艺和那个女人打得火热，那个女人张扬爱炫，将叶显光的生日宴当做自个纵横名利场的舞台，广邀宾客，场面越大越好。袁艺肯定会过去。

　　想公司的事，想和渣爹贱三的仇怨，栗蘩努力不让自己回想今天发生的事。也不知翻腾了多少遍，直到又累又困，她才闭上眼睡着了。

　　这一夜乱梦不断。迷迷糊糊中亮光刺在眼皮上，栗蘩睁开眼，窗帘没有全部合拢，明亮的阳光透隙而入，她一震，意识到起床晚了。看一眼手机，快要9点了。

　　连忙洗漱换衣，快速化了个淡妆，栗蘩直奔起居室。

　　助理和王秘书都不在，只有齐克钧一个人，他穿得很休闲，看不出牌子，但一看就知道质感绝佳。

　　他坐在餐桌前，正在喝一碗白粥。

　　“起来了，睡得还好吗？”他问得很自然。

　　栗蘩“嗯”了声。

　　他身上的白色毛衫很宽松，将结实的肌肉牢牢掩藏，显得格外修长清瘦。看上去他不怎么喜欢喝粥，喝两口，放了勺。

　　“过来，坐。”他点了点下颌，示意栗蘩坐下吃饭。他模样很温和，不见分毫昨夜那股难缠折腾的坏脾气劲。

　　栗蘩乖乖地坐在他身旁，仿若受了蛊惑。

　　餐桌上的食物很丰盛，她也饿了，在麻油芥丝上点了些醋和辣椒油拌了个料碟，蘸着吃了半笼汁多味美的小笼包，喝了一杯现磨的核桃露。

　　齐克钧单手撑着下颌，漾着笑意的眼眸定格在她身上，栗蘩轻轻抿了下唇，放下杯子，轻咳，“齐先生气色好多了。”

　　“嗯，吃了药。”他笑得慵懒，“多谢你的面。”

　　栗蘩眼神一阵飘忽，笑得心虚，“齐先生喜欢……就好。”

　　“齐先生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齐克钧迟疑了下，把助理叫了进来，低声吩咐：“这两天的行程你看看，会议之类的改在酒店，其他的向后推推……这两天尽量多空出点时间。”

　　栗蘩没听全他的话，但听明白了他这两天要休息，那就意味着他不会坐车外出，她这个兼职司机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她可以提前回去准备参加叶显光的生日宴了。

　　“齐先生，祝您早日康复。”栗蘩站起辞行，“我可以今天回去吗？”

　　“回哪？”

　　“B市。”她懵然不觉这个回答有什么问题。

　　齐克钧凝视她两秒，“B市么。”他眼中笑意消失，一片幽暗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