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赏》肉炒肉

86、番外·兄嫂

　　派去临东提亲的人送回消息之前谢振泽都很紧张，那一阵子他日日都在南梁潇这里处理延西侯的事情，南梁潇见他这样还笑他：“原本以为你六根清净要皈依佛门了，如今怎么，不过是去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嫁你。”

　　别人这样说谢振泽倒无所谓，但南梁潇这样说他就有话可说了：“殿下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求了一道圣旨就把我妹妹拐走了，反倒在这里笑话我？”

　　南梁潇抱拳行礼道歉，不再提这件事了。

　　顾家既然应下了这么婚事，谢家派去的人第一时间就给谢荣昌回了封信。谢振泽晚上到了家从父亲手里接了这封信，读完了还是懵的，心中想不明白顾陶繁如何就愿意嫁给自己了。谢荣昌看着一贯脑子好使的儿子这样糊涂忍不住笑：“还能如何，人家姑娘也看上你这混小子了呗。”

　　此话不假，当然顾陶繁来京都看望姐姐的时候正值谢振泽春风得意之时，街巷中都传颂着谢家三少爷少年英才美名，连顾陶诗都偶尔在她面前称赞过几句。谢三少爷才名好，皮相也好，谁家女儿不含一颗春心希望自己能嫁给千元年间最年轻的状元郎。

　　按理说谢振泽在正式下聘之前该去见顾陶繁一面，奈何南梁潇这头事态紧急，紧接着又是谢宝宁的婚事，谢荣昌被封文显侯之后朝中应酬更多，谢振泽忙得一个头两个大，稀里糊涂的便到了自己大婚那日。

　　顾陶繁已提前从临东到了京中，就住在柳家隔壁临东侯特意新买的宅子里，临东侯、文钰长公主还有世子和顾陶诗都作为娘家人来给顾陶繁撑腰，就连顾家的女婿、谢振泽的表兄柳江晗都被顾陶诗拉走，做了顾陶繁的娘家人。

　　到了这个年纪，谢振泽也已见识过了不少婚礼，尤其是几月前那场盛大的东宫娶亲，原本以为不会那样毛躁，到了日子却还是一样的激动。看到柳江晗也站在拦门人的行列中时，谢振泽觉得自己都要着急上火了，恨不得柳江晗一个字也别说才好。

　　好在一切顺利，他将顾陶繁迎上了花轿，骑着高头大马绕着街巷一圈到了文显侯的新宅中。南梁潇和谢宝宁今日都特意从东宫赶来参加他的婚礼，谢振泽冲谢宝宁笑了笑，牵着盖着金绣牡丹红盖头的顾陶繁拜过天地高堂，两人互相拜过送入了洞房。

　　文显侯的宅子是明帝赏的，虽然不如祝国公府自建的宅子那样宽敞，但柳如是也花了不少时间去收拾，各处都很妥帖精致。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谢振泽自己对自己的院子也不太熟悉，只能模模糊糊地跟着喜婆走，用一杆喜称挑开了顾陶繁的盖头，像木偶人似的走完了仪式。

　　外头还有酒席等着他，谢振泽走到院门口叫寒塘等着，自己又返回了房里。主卧中顾陶繁大概是以为谢振泽要晚些才能回来，头上钗环发髻已解了一半，婚服的外袍也已脱掉，正和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倒苦水说自己累呢，乍一看谢振泽又绕了回来，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谢振泽此时才觉得这场婚礼真实起来，他倚在门口对里头说：“一会儿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今日起得早，我叫院里厨房备了些吃食，你一会儿饿了可以先吃些，不必等我。”顾陶繁称是，谢振泽又说：“院中、府中的人我都已以你的名义赏过了，都是原先就在我院中伺候的老人，你不必和他们客气，使唤就是。”

　　顾陶繁没想到谢振泽还能顾及到这个，便柔声道谢：“您费心了。”

　　谢振泽本想跟她说不用叫得这么客气，但一切都还早，谢振泽便没有多说，只叮嘱外头站着的几个丫鬟照顾好少夫人便走了。

　　顾陶繁身边的大丫鬟看看新姑爷的背影，又看看自家痴愣愣的小姐，一下放心了不少，只说：“看来姑爷对小姐是喜欢的，咱们世子夫人说得也不对，奴婢看，姑爷就比世子疼人不少。”

　　顾陶繁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只对她说：“你们几个这称呼该改改，如今我嫁到文显侯府上也是世子夫人，你们还这样叫哥哥与嫂嫂，那么世子夫人说的究竟是我还是嫂嫂？也别叫小姐姑爷了，该叫夫人就要叫夫人，该叫世子也就要叫世子。”

　　谢振泽回来的也不算太晚，柳如是将孙嬷嬷派到了他身边，他便叫嬷嬷来管府里的事。一进院子，孙嬷嬷便上来给他汇报：“少夫人已用过了，吃了一碗饭一碗汤，菜也用了不少，应该是合口味的，世子一会儿也仔细问问，少夫人是临东人，喜欢甜口，跟咱们惯吃的不一样，可别委屈了人家。”

　　“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谢振泽往房里走，一路上便有人行礼，里头陪着顾陶繁的几个丫鬟听到动静也开了门，依次给谢振泽行礼，都是叫的世子，谢振泽皱了皱眉头，没和她们说什么，先进屋与顾陶繁说话。

　　大约就是听孙嬷嬷的，问了几句口味上的事，他想了想，还是说：“我刚才听你带来的丫鬟，叫我世子，叫你世子夫人，不必如此。我妹妹宝宁嫁到东宫原本谢家的丫鬟们都照旧叫她小姐，原本就是你身边的人，自然是以你为主。”

　　顾陶繁懵懵地点了点头，谢振泽叹了口气，只说：“原本议亲后要登门拜访的，被殿下那头的事耽搁了，没能先去同你说清楚。我是真的心悦你，才叫爹娘去向侯爷与长公主殿下提亲，没有问过你的意见，现在虽然已经成婚，却还是想再问问你，清冰，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子？”

　　顾陶繁有些惊讶，显然没有想到会从谢振泽这里听到这样的话。这下稍微缓过神来了，赶紧答说：“既然答应了婚事，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从前未和世子相处过，一时也不知道，世子希望怎样和妻子相处。”

　　“你既然说了是妻子，自然就是如寻常夫妻那样相处。”谢振泽摸了摸她的头，“不用叫我世子，我从前过了十几年父亲身上都没有过爵位，我也不是什么世子，你这样叫我我反而不习惯。母亲和幼时亲近的人，比如太子殿下，都叫我阿泽，你也可以这样叫我，或者叫我的表字，崇璟。”

　　顾陶繁心中念了一遍“崇璟”二字，想到谢振泽就叫自己清冰，便答说：“好，我就叫崇璟。”

　　*

　　顾陶繁在谢家过得很惬意，谢荣昌夫妇与谢振熙和谢振邺都仍住在祝国公府中，文显侯府上下只有她一位女主人，她只管过自己的小日子，只不过也跑得勤快些，多去祝国公府看望长辈就是。再说柳如是也是和善之人，从不苛待儿媳，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错。

　　顾陶诗常常来看她，两人如同在闺中一样聊天逛街，偶尔一起去镇国公府看望谢宝安，后来顾陶诗生了孩子，她便也往柳家去照顾自己的外甥。

　　这样的日子过到婚后的第八个月，正好是暮春时节，她发觉自己变得比平日更懒倦，谢振泽担心她的身体，便找谢宝宁请了太医来看，医正摸过脉象便恭喜两人道：“世子夫人大概是有孕了，如今月份不深，脉象不清晰，再过月把再诊便能确认了。”

　　顾陶繁小时候身子不好，不敢抱太大的希望，直到一个半月之后太医再来诊过确认了是喜脉，顾陶繁被谢振泽搂在怀中，脑中竟然一片空白。

　　顾陶繁没有什么孕期反应，九个多月后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谢家这一辈从“亦”字，谢荣昌给长孙取名“亦瑀”。

　　其实顾陶繁孕期还出了一件事，她怀孕四个月的时候随柳如是一同去给谢老夫人请安，谢振泽没太给她谢老夫人干过的事情，她便只当是不太亲近的祖母，礼节做到即可。没想到谢老夫人见她挺着肚子，张口便说要给谢振泽纳妾，点的还是自己娘家的一个侄孙女。

　　她从来没和谢振泽谈起过此事，柳如是虽然一口回绝，顾陶繁却将这事儿上了心。

　　回府后，孙嬷嬷见她闷闷不乐便主动问了一句，顾陶繁知道平日里谢振泽很信任孙嬷嬷，便干脆将此事讲给她听，怕孙嬷嬷觉得她善妒，顾陶繁说完又主动加了一句：“我父亲与我母亲感情虽好，却也有一房姨娘，我并非不能接受，只是不清楚世子想法。”

　　“少夫人想多了，世子并非贪图美色之人。也没有人说过男子必须要三妻四妾，就如太子殿下，不也是守着六小姐一人吗？况且咱们世子也是个一心一意的人。”

　　顾陶繁想起谢荣昌的庶女和庶子，又问：“可是，世子既有庶出的弟妹，就说明婆母也曾为公公纳妾的，不是么？”

　　“少夫人可在侯爷院中见过姨娘？”孙嬷嬷这样问了，顾陶繁仔细想了想，还真没见过，孙嬷嬷便接着说：“这也是老夫人干的荒唐事，侯爷与夫人关系好，老夫人偏见不得，每回夫人有孕，便塞人到侯爷身边。侯爷也是一心想着尽孝做了糊涂人，好在有六小姐，借着太子殿下的力将几位姨娘都送走了，侯爷与夫人也总算有了安生日子过。只是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还想管您的事儿，少夫人大可放心，左右您也不住在老夫人跟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便是。”

　　顾陶繁得了孙嬷嬷的话，晚上又去问谢振泽，谢振泽竟然笑着说：“孙嬷嬷说的是，祖母就爱管这些，若不是璟仪找陛下求了圣旨，她怕是还会想法子劝宁娘给璟仪娶侧妃的。”

　　顾陶繁心中安定了一些，却还是问：“你真没有想法么？”

　　谢振泽仔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凑上来吻了吻顾陶繁的唇：“清冰，我只要你一个就足够了。”

　　谢亦瑀五岁的时候顾陶繁又生了一个女儿，长得竟然像极了谢宝宁，不仅谢振泽，就连谢荣昌和谢振熙都疼极了这个女孩儿，谢荣昌给她取名“亦姝”，小名便叫阿姝。有一日柳江晗来看了都忍不住说谢振泽牵着阿姝活像幼时牵着谢宝宁。

　　在宫中的谢宝宁听说了此事，便派人去接了顾陶繁和谢亦姝进宫，自己也想看看。看了果然觉得像，便忍不住抱着小阿姝哄了许久，久到敏言郡主都生气嫉妒，抱着顾陶繁的脖子不肯松手。最后还是亦瑀说要带弟弟妹妹去玩，这才把两个一岁多的小朋友骗走。

　　谢宝宁看看怀里的阿姝，对顾陶繁说：“哥哥当初误以为嫂嫂有心仪的男子，畏手畏脚，不敢叫爹娘去提亲，说起来还是阿熙办了件好事，无意中同我说了，我去问过表嫂，才能叫哥哥有了提亲的勇气。”

　　这件事顾陶繁从来都没听说过，便说：“还有这么一道事儿在里头？世子从未与我提起过。”
　　“我哥哥就是个闷葫芦，殿下倒是个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哥哥跟着殿下这么些年，怎么一点也没学会。”说着她叹了口气，对顾陶繁道：“委屈嫂嫂了。”

　　顾陶繁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一下红了，连连摆手说：“没有没有，世子很好。”

　　谢宝宁冲她眨眨眼，把阿姝逗得咯咯笑，一边说：“哥哥从前万事都为了殿下，其余便是为了我们几个弟弟妹妹，也就是和嫂嫂在一起了，我才能放心待在宫里。从这一点来说，我应该要替全家人，包括殿下，谢谢嫂嫂。”

　　顾陶繁抿着嘴笑了笑，没有说别的。

　　谢振泽随南梁潇议完事直接拐到里头来接顾陶繁，他在时便怕顾陶繁累着，一手抱着阿姝，一手牵着亦瑀。顾陶繁侧头去看了他一眼，此时天已黑了，德显亲自提着灯送几人出去，谢振泽融在夜空和灯火中，像是真个人都晕在光里。

　　“阿瑀，爹爹辛苦了，今天阿娘牵你好不好？”

　　谢亦瑀毫不怀疑，自觉放开谢振泽的手走到顾陶繁这边，牵住了母亲。谢振泽不明所以，挑眉去看她。没等到顾陶繁回话，却等到了一只手悄悄钻进自己空闲的掌心中。谢振泽轻轻捏了捏顾陶繁的手心，问她：“宁娘今日跟你讲什么了？”

　　“没有啊。”顾陶繁偷笑，“就是和我说，有的人喜欢我好久了却不敢叫人上门提亲，实在是，非常笨。阿瑀说是不是？”谢亦瑀虽然年纪小，但是听出来母亲是在调侃父亲，不敢帮腔。

　　谢振泽笑了笑，没有说话。一直到回到府中，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等顾陶繁哄睡了阿姝交给嬷嬷带去睡，谢振泽才翻身搂住顾陶繁，贴在她耳边说：“从前是很笨，但是没有关系，总归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只管好好爱惜现在的日子便是。”

　　顾陶繁在浮浮沉沉中忽然伸手止住了谢振泽的动作，断断续续地说：“要最爱惜我。”

　　谢振泽愣了一下，立马又俯身去亲顾陶繁泛着粉色的眼角、鼻尖，最后是微微有些肿胀所以更显红润的嘴唇，沉声道：“是，我最爱惜你。”

　　*

　　谢家阿姝八岁那年，母亲又给她添了一个小弟弟，取名“亦纭”，十四岁随伯父上了战场，十八岁立了头功加官晋爵，成为南朝最年轻的骑兵将领，二十岁那年娶了小公主谢珵茉，一时风光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