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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重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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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宝宁一行人跟着多罗夫人到了主院中,一踏入院门,夏至便拦住了谢宝宁道:“小姐,这院子里的气味不对。是药三分毒,不如小姐还是等在院外,让舒医正进去为多罗老爷瞧病便是。”
“哪有什么不对劲的。”院中只有浓浓的药味,夏至这样说,定然是在院中有所发现,谢宝宁环视四周,果然在夏至手臂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簇之前从未在京中见到的花丛,她上前几步,多罗夫人便很紧张似的跟了上来,谢宝宁看了她一眼,问:“夫人院中这种花我在京中从来没有见过,只不过想凑近些看,夫人为何这样紧张?莫不是这花中有什么秘密?”
“几朵花哪能有什么秘密?”多罗夫人笑了笑,还是稍稍用身子遮住了半边花丛,“这花名叫多婆罗,是西境特有的花种,谢六小姐久居中原,自然是见得少些。只不过这花有轻微毒性,少量吸入倒是无碍,若是闻多了,怕伤到六小姐的身子。”
多罗夫人这样说,谢宝宁也不再往多婆罗花丛边靠,只是掩住口鼻又问:“京中夫人小姐们也爱花,但还从未听说过,将有毒的花栽在自家内院。多罗夫人与多罗老爷日日住在院中,更别说多罗老爷仍在病中,就不怕有危险吗?”
“六小姐还是不太了解西境不是,这花虽有毒,但可以另一种花入药解毒,西境的小姐夫人们都爱这色彩鲜艳花姿娇柔的多婆罗,便将这解药制成了香料,熏在屋中,如此便能与这毒花共存了。”多罗夫人这样解释着,命人推开了卧房的门,将谢宝宁等人请进了屋中,又命身边的丫鬟给谢宝宁等人斟茶,“谢六小姐,这茶中便也有解毒的花汁,虽说我屋中常年用着香薰,但六小姐健康为重,还请多饮些茶以防万一。”
“小姐。”夏至上前一步接过了茶杯,又退回到原位去用银针试了毒,确认无误后才交给了谢宝宁,又对多罗夫人说:“正如夫人所说,我家小姐千金之躯,若是属下看护不周让小姐遇到危险,在坐之人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还希望夫人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只是,六小姐陪同殿下到边首查案,是为了抓住杀害小女的凶手,妾哪里会有害谢六小姐的心思。”多罗夫人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只是我见谢六小姐与小女的年纪差得并不大,见到六小姐,总忍不住要多关心两句。”
“夫人节哀。”谢宝宁将茶杯放到嘴边碰了碰,并没有多喝就放在了桌旁,“为多罗老爷看病要紧,舒医正,今日我在此屋中,您就当是殿下在此,尽管拿出您的真本事,若是能为多罗老爷看好了病,何止殿下满意,您的功劳回京后我自会向父亲与舅父如实陈述。”
谢宝宁这话放到南朝任何一位官员面前说都极具诱惑力,只不过如今化身舒太医的小暑是东宫暗卫,这一辈子都忠心耿耿任南梁潇驱使。但是戏要做足,小暑还是欢天喜地地给谢宝宁鞠躬道谢,然后背着药箱坐到了多罗老爷床头。
“冬至在此陪我,夏至,你去给舒太医打个下手。”谢宝宁吩咐完便坐在了一旁,见多罗夫人站在一旁伸着脖子往小暑那头看,便道:“夫人不必担心,舒医正在太医院中数一数二,平日是专管殿下的,祝国公府平日里都难得请到他上门一次。让舒医正仔细看看,说不准,多罗老爷一会儿就好了呢,您眼巴巴看着也没有,您说是不是?夫人若是待不住,不如和我说说话,聊聊天,这时间一会儿便过去了。”
“谢六小姐说的是,我在这跟前也只能瞎操心。”多罗夫人见舒太医探完脉后便拿出了一套针,自己确实看不出什么名堂,也只能顺着谢宝宁说的,坐到了主位,随便喝了几口茶。
谢宝宁看出多罗夫人发现自己没有喝她备下的茶后心神已乱,便将茶杯又推远了些,同时冬至反倒从袖中拿出一袖珍的茶盏与一包零嘴,给谢宝宁自己备好了茶点,谢宝宁对多罗夫人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呀夫人,我这个人嘴上有点挑,所以去哪儿都让下头先备好我平日里爱用爱吃的。像这茶,还是从京都家里带来的。”
“六小姐这是哪里话,六小姐出身名门又生长于京城,哪里是边首与多罗家能比得的,六小姐挑剔些也情有可原。”
谢宝宁借着饮茶的时机想了想,转了一副惆怅的表情对多罗夫人道:“其实来了多罗府之后,我也有事想向夫人请教。夫人母族在西境也是名门望族,嫁到边首,只有多罗小姐这么一个女儿,多罗小姐去后,夫人又要照顾病重的夫君,又能与入赘到府的女婿相处得如此和睦,实在令我佩服。”她叹了口气继续说:“若是换了我嫁入东宫后有这样的遭遇,难保我不会到陛下面前去求一纸和离书。”
“小姐,您这话说得离谱了。”夏至半真半假地说了这么一句,“殿下疼您都来不及,哪里会让您受这样的苦?”
多罗夫人从前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经营着与多罗老爷琴瑟和鸣夫妻和睦的景象,听夏至这么说,便赶紧辩驳道:“谢六小姐误会了,老爷对我很好,家中大小事务都由我看管照料,小女成婚后女婿对我也很尊敬。老爷这样关照我,他如今病了,我自是该细心照料,哪里来的受苦一说?”
谢宝宁好像很惊讶的样子,叹道:“坊间传言果然信不得。”
“传言?”多罗夫人好像从未听到过什么传言,“谢六小姐说的什么传言?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啊,不重要。”谢宝宁理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珠钗,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就是我与殿下刚到边首时曾听人议论说夫人并非多罗老爷元配,多罗老爷并不是真心待夫人,连多罗家大库的钥匙都不愿交与夫人,诸如此类。后来殿下身边的几位大人查案时又果真在多罗小姐身上发现了这大库的钥匙,我才信以为真,刚刚的话是心里为夫人打抱不平呢。”
“你说什么?大库钥匙在她身上?”
谢宝宁见多罗夫人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很大又怒气冲冲的,便笑盈盈地与她对上了眼神,“啊呀,原来,大库钥匙果然不在夫人手里的呀?”
“谢六小姐,您今日过府究竟有什么企图?”多罗夫人自知让她抓到了漏洞,也不再装出一副和善的模样,只说:“老爷确实未将大库钥匙交与我,但这又说明什么呢?小女本就是多罗家家产的继承者,大库在小女手中也是合情合理,我只是惊讶,老爷这样早就将钥匙交了出去。”
“也没有什么企图,正如殿下说的,我也只是关心夫人,想给多罗老爷好好看看他的病罢了。您看——”谢宝宁指了指多罗夫人身后的帘子,“舒医正这不是出来了么?”
多罗夫人回头一看,舒太医和那个叫夏至的侍女果然就站在身后,舒太医还和来时一样背着药箱,只是头上有些汗,他对谢宝宁说:“六小姐,还请让几位大人帮忙将多罗老爷推到前厅,多罗老爷的病臣心里有数了,涉及到多罗老爷的病因与他旧病不起的原因,臣认为,需直接和殿下说明。”
“辛苦舒医正了。”谢宝宁点点头,又对多罗夫人道:“夫人听到了?多罗老爷的病有救了,还请夫人与我们一起送多罗老爷到前厅去一块儿听一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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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到时,沈峥嵘也已到了一阵子,谢振熙陪着南梁潇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沈峥嵘也站在沈孝燕身边说着家里的事,只有周生一人坐在一旁,看起来是在考虑事情。谢宝宁不知道他们之前都说了些什么,便先让小暑等人陪着多罗老爷等在外头,自己领着多罗夫人进了正厅,对南梁潇行礼道:“殿下,舒医正已为多罗老爷诊治完了,他说有些话想向殿下说明,不知殿下是否现在就见他?”
“快进舒太医进来说一说多罗老爷究竟是怎么回事。”南梁潇起身将谢宝宁接到了自己身边,看阶下初一竟然推着一副轮椅,上面坐着一位老态龙钟的男子,应当就是多罗老爷,南梁潇轻声问:“怎么把多罗老爷带到这儿来了,不是应当让他好好休息么?”
“殿下,臣觉得,多罗老爷是病主,他因何而病又是为什么一病不起,还是得让他自己明白。”
“医正大人这是在开玩笑呢吧?”周生起身走到了离多罗夫人较近的位置,仔细观察了坐在轮椅上的岳父,却没有看出任何蹊跷,抬头又说:“父亲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已经昏迷多日,平日里怎么也叫不醒,医正怎么让他一起听您道这病因呢?”
南梁潇却没有等小暑回答,便对沈峥嵘说:“世子不是说路上遇到了一位大夫正要来为多罗老爷看诊么?不如请上来,让他也一并听一听?”
“哦,殿下不知,原本臣是让他与臣一同进来的,谁知这大夫一听说殿下与一位医正大人在此,竟然含含糊糊不愿进门,臣觉得有蹊跷,便将他押在了马车中。”这大夫其实是初五偷偷带去平西侯府的,沈峥嵘说得倒是若有其事,“殿下若是要让他来,臣这就让人将他带上来。”
“有劳世子了。”南梁潇说完便转头去问谢宝宁道:“看你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谢宝宁摸了摸自己白皙红润的脸颊,有点搞不明白南梁潇在问什么,但是恰好南梁潇给了这个话头,她便顺势说:“殿下,原来多罗老爷与夫人的主院中种了一种叫做多婆罗的花,这花是西境特有的,多罗夫人说此花有毒,不可凑近观赏,阿宁心里好奇,凑得近了一些。”谢振熙正要发火,谢宝宁便赶紧接着说:“多亏多罗夫人,说另有一种西境之花入药可做解药,夫人房中就有用此花制成的熏香,我闻过后觉得身体并无大碍,便没有向殿下说明此事,没想到还是被殿下看出来了。”
“在我心中,你的安危最重要。”南梁潇向小暑招了招手:“来给谢六小姐好生看看,这花之毒有没有伤及身体。夏至、冬至,你们就是这样照顾你们小姐的吗?”
夏至冬至闻言与初一初二都一并跪下,谢宝宁搞不清楚这主仆几人在搞些什么鬼,好在小暑没过多久便对南梁潇说:“殿下放心,谢六小姐不过闻多了屋内的熏香,现下里有些头晕、乏力都是正常的,毒性并未进入六小姐体内,之后多食用些清热的东西就好。”
“殿下,您看,舒医正都说了,我的身体并无大碍。夏至在闻到花香时便要拦我在院外的,是我自己逞能非要与舒医正一同进屋,殿下不能只关心阿宁的身体,夏至、冬至,和初一、初二两位大人是否受花毒影响也是顶顶要紧的。”谢宝宁冲南梁潇小小撒了个娇,把跪着的几人都喊了起来,又问平西侯道:“世子去请大夫,如何去了这么久?”
“宝宁少安毋躁,峥嵘方才说这大夫犹犹豫豫恐有蹊跷,想来不会轻易随他走。”沈孝燕话音刚落,便见沈峥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兵官模样的人,押着一个布衣男子,想来应该就是那位大夫。
这大夫在沈峥嵘的指引下向各方磕了头,南梁潇懒得听他多讲,直接问小暑道:“人都到齐了,舒太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正好这位同门在此,本官想问问你,这方子是否是由你开给多罗老爷的?”小暑将药方举到了这大夫面前,谢宝宁瞄了一眼,并不是之前初三带回的那张,这张看起来陈旧一些,应是大夫开给多罗老爷的原方。
果然这大夫连连点头,并说:“大人,多罗老爷的病小人看不出什么蹊跷,唯独诊脉时这脉象微弱,气血不足,小人便开了这常用的温补方子,想为多罗老爷好歹吊着命,之后再慢慢寻得治病的法子也好啊。”
“你这方子倒是没有问题,但是诊错了脉。”小暑将药方收起,面向南梁潇道:“殿下,多罗老爷的脉象虽十分微弱,但臣给多罗老爷施诊后,已有所恢复,臣再仔细探查后发现,多罗老爷的脉象紊乱,分明是急火攻心,气急上脑导致了晕厥,此时再温补,简直是要命!”
一旁的大夫听到此快步走到了多罗老爷身边,重新为他诊了脉,喊道:“果真如此,多罗老爷此时脉象明显许多。”他立刻朝着南梁潇跪下求饶说:“殿下,殿下小人真的没有害人之心啊,只是不知为何,小人那日来时多罗老爷的脉象就不清晰,后来竟然越来越微弱,小人没有这位大人的医才,实在是探不出脉象异常啊!”
“舒太医,那你说说,既然你能施针让多罗老爷的脉象恢复,为何多罗老爷的脉象之前会如此微弱以至于他人误诊啊?”
“回殿下,这蹊跷正出在花身上。”小暑向夏至伸手,夏至果然从衣中取出两种长相大相径庭的花。一株色彩鲜艳,正是几人在院中看到的多婆罗。另一种花色浅淡并不显眼,谢宝宁记得刚才在花园中并未见到。小暑拿到花后便向众人介绍道:“臣年少求学时有幸跟随师傅前往西境,在西境王城中见过这两种花。刚才多罗夫人向六小姐介绍这色彩艳丽的一株叫多婆罗,想来是记错了。这不打眼的花才是多婆罗,花粉带有毒性,轻症致人气血不畅导致头晕眼花,重症可致昏迷、致死。而这多罗夫人口中的多婆罗,才是真正的解药。”
“舒医正,你的意思是,多罗夫人给多罗老爷屋中熏的是毒香,而在院中种的才是解药?”谢宝宁做了一个很惊讶似的表情:“舒医正可要对这些话负责呀,你这可是在说多罗夫人有意谋害多罗老爷!”
“六小姐,殿下,多罗老爷昏迷后一直待在屋中,长期闻着这熏香,故而脉象紊乱且微弱,加上这药方,身体才越来越差。”小暑从放在一旁的药箱中拿出银针,对南梁潇道:“殿下可否让臣在此施针,虽不能让多罗老爷恢复,但能让他现在醒过来,或许殿下有话想问问他。”
南梁潇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欣然应允。小暑请了夏至协助,在几处穴位依次施针,又将一个小瓶放在多罗老爷面前让他闻了闻,过不多时多罗老爷果然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毒妇——”多罗老爷一睁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多罗夫人,对着她的方向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