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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女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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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梁潇带着谢宝宁来的地方其实离萧宅不远,是云泽湖离梦泽县较近一处岸边草地,远远的能看到标明地界的石碑。两县交界处的道路人来人往,湖边草地却十分清净。赶了这么久的路,饶是一向在家里待得住的谢宝宁,如今站在岸边的一棵柳树下,也觉得此处的空气真是清甜可爱。
南梁潇让初五去把马车停在不远处,转身看到正伸展着身体的谢宝宁,脸上不觉带了些笑意,转头又叮嘱初五说:“把小桌和茶点都带下来,再去看看边上有没有茶楼饭馆之类的,借把椅子来。”
初五应下,走时却又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主子如今也知道关心小姑娘了,属下一桩心事了却,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必定也是欣慰至极。”
“要你办事怎么啰啰嗦嗦的?”南梁潇撇了初五一眼,也不管他还笑得一脸得瑟,扬开折扇往谢宝宁那边走去。
看到南梁潇朝自己这边走过来,谢宝宁也主动往前走了几步,这样一来两人便站在树荫下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谢宝宁看了看四周,又靠近了南梁潇一些,问道:“河边有结伴来洗衣服的妇人,看着有两个年长些,应是家中有子女的,不知道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南梁潇终于没忍住,用收起的扇子敲了一下谢宝宁的后脑勺,“刚刚来时怎么跟你说的?这趟是带你出来郊游的,把心里事情放放。”
“疼疼疼。”谢宝宁抬手揉了揉脑袋,看着南梁潇一本正经的模样又轻轻哼了声,“既然这样,那就不辜负公子好心了。”
没想到南梁潇黑着脸抬手对着谢宝宁又是一下,“教你怎么喊人的?不长记性。”
“知道了知道了!璟仪哥哥!”其实南梁潇没用什么力气,最多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不知道谢宝宁怎么这样娇气,好像疼得眼泪水都要掉下来。
南梁潇这种人最怕女孩掉眼泪。原先在宫里,南梁妤做错了什么事情,在南梁潇面前永远都是把嘴一撅,哪哪儿都透着委屈的样子。南梁潇要是多说上一句重话,堂堂予欢公主的金豆子便一下一下地往下掉,衣襟都能被她哭得湿透了。
对自家妹妹尚且如此,更别说对着谢宝宁了。看着眼前这个,眼眶鼻尖连带着小小的耳朵都是红的的,自己今后可能要得罪了的小姑娘,南梁潇仔细揉了揉谢宝宁的后脑勺,又一回服了软,“好了宁娘别哭。是璟仪哥哥错了。”
此话一出吃惊的岂止谢宝宁一人。黄芪只觉得自己头顶一阵轰隆隆的雷响,眼前白光一闪,差点站在原地晕了过去。
搬到萧府之后用的马车不如她们这一路上宫里给派的马车宽敞,谢宝宁和南梁潇坐在里头,又要放上小桌和吃食,这样空间也就刚刚好,黄芪只好和初五一同坐在外头的车架上。这样一来,刚刚在车里的一番关于“璟仪哥哥”的讨论,黄芪自然不知道。
出门前谢荣昌的话叮嘱她和白梨要看着谢宝宁不让她被太子殿下骗了去的话犹在耳边,谢宝宁和南梁潇这一番又是你喊一声宁娘她喊一声璟仪哥哥的,再想到刚刚出门时谢宝宁说的什么招不招人惦记,黄芪终于镇定下来,把目光直直投向了那个惦记着自家小姐的太子殿下。
黄芪实在是想不出来,这一路上谢宝宁都穿着男装,又有白梨在马车里守着,太子殿下到底是从哪儿开始惦记上自家小姐的?要是就是刚刚在马车里的这么一会儿,自己可真是没胆子回去见老爷夫人了。
南梁潇没注意到黄芪的表情,只看到谢宝宁瞪着一双水灵的眼睛看着自己。
南梁潇想起一次酒后谢振泽对自己念叨起自家的两位嫡妹:安娘温娴知礼,自是宜室宜家;宁娘虽娇蛮,却可得君侯之思。
南梁潇对谢宝安没有什么印象,她是否宜室宜家也与自己无关。可是谢宝宁,却确实正正如此。
谢宝宁见南梁潇没有多言,又像往常一般眼里蓄着笑意,只当他是把自己当明娇公主一般的小姑娘照顾。
毕竟祝国公老夫人在责怪谢振泽过于偏宠妹妹的时候,谢振泽也常说,太子殿下对予欢公主也是疼宠有加,还说自己疼妹妹比起太子疼妹妹还差了一截,还需要继续努力。
这样一想,谢宝宁又自己为太子殿下的不当举止找了个借口撇过去,拉着还在盯着南梁潇看的黄芪要到湖畔用青石搭起的石船边上去看看。
南梁潇看了看不远处的石船,又看了看石船边青石台阶上正在洗衣服的一众妇人,展开折扇对谢宝宁说:“云泽湖此处岸边水深,水中青石又容易滑脚,你这个丫鬟怕是扶不住你,我陪你去。”
谢宝宁眨眨眼睛,往前走了两步去看水里,果真见那洗衣妇人踏着的青石台阶一路往下延伸到水里,水浅处还算清澈,能看见石阶,再往深处就看不清了。谢宝宁心里拿不定主意,便让黄芪过去问问。
黄芪很快回来,说那妇人们都说石船那处水最深,曾经还淹死过小孩,让她们不要过去。
谢宝宁听了黄芪的回话却是心里一动。只是让黄芪问问水深,这些乡民就主动说起了当地旧事,若是自己上了石船,又主动透露自己的年纪,不知道这些妇人会不会讲起河神之事。尤其是这其中定有做母亲的人,为人母者对她这样的小姑娘总是多了几分关心。
黄芪不肯她上船,谢宝宁只好偏头去看站在自己身边,看起来毫不在意,自顾自摇着扇子的南梁潇。
谢宝宁扶着南梁潇的手臂一步一步上了石船。船底常年浸泡在水里,不仅生了青苔,而且边角圆润光滑,谢宝宁穿的是浅杏色的绣鞋,又滑又怕脏。如此这般,哪怕已经在“船”上站稳了,谢宝宁也好紧紧攀着南梁潇的小臂,不敢乱动。
南梁潇被小姑娘抓着也很无奈,低头轻声去哄她,“怕的话就不在这儿待着了,北边有一片沙地,我带你去那儿转转。”
谢宝宁却忽然尖叫了一声,猛地搂住了南梁潇的脖子,把脚往他鞋背上踩。南梁潇也被吓了一跳,伸手托住谢宝宁的腰问她怎么了。谢宝宁都要哭了,嘤嘤呜呜地说有东西在往她脚上爬。
南梁潇闻言往谢宝宁原来站的位置看去,石缝里确实是有东西在爬。不过只是浅滩上常见的一种细长形状的小鱼,石船上低洼处有积水刚好在谢宝宁脚边,这鱼从石缝里钻进来往水洼里爬便碰到了谢宝宁的脚。
南梁潇指了小鱼想让谢宝宁去看,却没想到谢宝宁呜地一声哭了起来,“我不要!我就是怕鱼嘛!”
谢宝宁其人,说她胆子小,她却敢踩在当今太子殿下的脚背上和太子说话;说她胆子大吧,她其实鸡鸭狗鸟虫鱼无一不怕。
南梁潇是拿她没有办法。黄芪那边跌跌撞撞跑过来问谢宝宁怎么了,南梁潇低头看了一眼正哭得伤心的谢宝宁,总不能让她就这么踩着自己的脚吧。南梁潇冲着黄芪喊了一声“无事”,干脆把谢宝宁一把抱了起来,一边往岸上走一边吩咐道:“去让初五把东西摆好,你家小姐被鱼吓着了,让她喝口热茶压压惊。”
听南梁潇这么说,黄芪就放心了,也没空去管太子殿下抱着自家小姐合不合适,小步跑着去找正扛着两把椅子往柳树下走的初五。
谢宝宁又怕又羞,小脸埋在南梁潇胸前不肯抬起来,由着南梁潇把自己一路抱到了树荫下,稳稳地放在了初五刚摆好的椅子上。
还没坐稳,黄芪已捧了杯茶水来喂谢宝宁喝。谢宝宁小口小口喝下,总算是从被鱼爬了鞋的惊吓中回过神来,怪不好意思地主动端起一份莲蓉酥给坐在另一边的南梁潇道谢。
南梁潇不喜欢吃这些甜兮兮的东西,但是看见小姑娘眼角的泪痕,南梁潇还是捻了块点心往自己嘴里送。
“璟仪哥哥。”
南梁潇闻声挑眉朝谢宝宁看过去,想看看谢宝宁还想说什么。就光看见小姑娘笑的怪甜的,冲他说:“宁娘还想玩水呢。”
“哦,不怕鱼了?”南梁潇放下吃了一半的莲蓉酥,故意去看谢宝宁藏在裙摆下半露不露的鞋尖。杏色的绸面上绣着两只飞舞的蝴蝶,隐隐约约透在杏红色的裙摆下,也平生一股女儿家的羞怯。
“怕的。”谢宝宁摇摇头,脸颊红红的,“反正,有璟仪哥哥带宁娘去就是了。”
撒娇这种事情谢宝宁原先就是最擅长的,换成如今这个谢宝宁来,因为往往带着些目的性,撒娇的功力就又更上了几分。一旦把南梁潇对自己的亲近划定为兄妹之情,又只当南梁潇是因为谢振泽才照顾着自己,谢宝宁便理所当然地把太子爷归为了自己的一位兄长。
平日里该怎么向亲哥、堂哥、表哥这一众哥哥撒娇,如今就怎么向南梁潇撒娇,自然是信手拈来。
南梁潇果然受用,又陪谢宝宁坐了一会儿,便主动把胳膊给谢宝宁伸了过去,让谢宝宁再扶着自己去湖边。
这回谢宝宁觉得自己可不能再无功而返了,指挥着南梁潇直直地往几位当地妇人洗衣服的石阶上凑。走到边上的时候,偏还甜甜地问了一句:“大娘,这是在洗衣服么?”
妇人们从未见过这样娇滴滴的小娘子,云泽的女儿虽然也有生得漂亮的,也有家中富贵娇养的,像谢宝宁这样又白嫩又娇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漂亮小姑娘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一个。更别说小娘子身边跟着的公子,浑身气度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其中有个大娘忽然想起自家男人前日提起的湖边被买下的三进大宅子,忍不住出声问道:“姑娘可是新到云泽那萧家宅子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