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会变成人类的哈士奇 ...
-
枫丹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墙外有片栀子花园,一到初夏时节,花朵便盛放开来,铺天盖地的香气直达医院楼层,驱散了冰冷又厚重的消毒水味道,使空气里充盈着馥郁的香味。
医院内部,幽长的走廊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人们在蓝白色的墙边来回走动,墙上挂了张“保持安静”的牌子。
偌大的住院部里,偶尔能听到护士台有几名值班的小护士在窃窃私语。
“哎....真是好可惜,好可怜,一个单亲爸爸,带孩子多不容易啊,怎么就遭遇了这种事。”一名小护士手举餐盒,摇头叹息道。
“是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给他生个孩子,组建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慰藉他心中的伤痛!”另一个个头娇小的护士捧着脸感慨,时不时看向躺在病房的男人。
“呕!我说薇薇,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人家许先生能不能看上你还是一码事呢!你都把孩子的名字想好啦?”
正在吃盒饭的护士皱着脸呕了一口,作出恶心状吐槽道。
“哼,我才不管呢,反正许先生是我的!你们可不准跟我抢啊。”薇薇闻言气哼哼的跺了跺脚,瞪了同事一眼,之后又开始痴痴地望向对面的病房。
“你们啊....先不要幻想这么多,许先生什么时候能醒来还是未知数,先好好工作才是正经事。”
就在她们谈论不休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让几个小护士立刻止住了话音。
“护士长好....!”正在吃午饭的护士连忙擦干净嘴,哂笑着打了声招呼。
“嗯,下午好。”护士长点头回应一声,有点同情的看了眼三号病房里的那个男人。
男人名叫许安然,是枫丹市某知名建筑公司的设计师,不到而立之年,就在国际上屡获大奖,被称作行业天才,听说今年才开了家属于自己的设计公司,正是人生顺风顺水的时候,却因一场变故昏迷至今。
就在两周前,许安然正在读高中的女儿,许小小不幸逝世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夺走了她的生命,许安然接到消息后,因悲伤过度当场昏了过去,而肇事司机仍在逃逸。
这场人祸不仅让一个父亲失去了女儿,更使整个建筑师行业震动。
许安然代表着业界鼎峰,在他遭受磨难时,自然少不了多家媒体的争相报道,还有记者挖出来,许安然是一名单亲爸爸,关于其妻子的事迹,却是一片空白。
这可让枫丹市炸开了锅,一时间前往医院探望的人络绎不绝,纷纷对这位失独父亲表示了同情、哀痛,这其中不乏想要搞点大新闻的记者,也有许安然的仰慕者。
只不过这一切的风雨,许安然根本无法回应,他的时间仿佛停在了两周前,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着心跳。
窗外粗粗大大的栀子花在怒放,给人间传递着狂烈的香气,花藤的暗影像一把小扇子,倾泻在窗台的边缘,搭在许安然的脸上。
他的脸很白,带着多日不见阳光的孱弱,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却如墨染般飘逸,像是被雨水打湿的画卷,单看那朦胧的轮廓,就能窥探到他心中的哀恸。
窗外起了风,吹进两三片栀子花的花瓣,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在惨白的床褥上,经过病房门前的小护士瞧见了,立刻放下手中的医用推车,走进去关上了窗户。
外面日光虽盛,可尚在昏迷中的人却经不得半点冻,尤其是像许安然这样的人。
温柔的长相气质,总能轻而易举的引起他人的怜惜,仿佛一点微风,便足矣碾碎他的灵魂。
看他没有生气的躺在那里,小护士摇头叹息,心说许先生啊许安然,你还当真应了你这名字,安然成这样....安然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在内心感叹完了,她垂下眼睑,正要走出病房,耳边突然响起了心电图机的滴答声。
“滴滴滴滴滴滴——”急促的声音像是催命符,吓得小护士浑身一激灵,急忙跑到病床前查看情况。
“不好了!护士长,许先生出事了——!”看到即将变为一条线的心电图,她当机立断按下呼救铃,并大声呼救道。
尖锐的叫喊声刚刚落地,在小护士看不见的床褥下面,许安然的手指颤动了一下。
“许先生,请您要坚持住!一定要坚持.....!”她急得浑身发抖,双眼含泪,手底下却迅速又专业的开始了急救措施。
“许先生....许总!我们许总怎么了?!你们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这时门外响起了激烈的喊声,一名身穿西装,怀抱公文包,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低吼着,试图甩开身边正在阻拦他的医生和护士。
“病人家属请冷静,请相信我们的医生,许先生会没事的....!”
“什么没事?!人都躺了快一个月了!你们次次都是这话!你没看见吗?那心电图都平了!平了——!”年轻男子失控的大吼,指着医生的鼻子怒骂道。
“许先生,坚持住啊....拜托您....别走!”正在实施抢救的小护士无暇顾及门外的争吵,她紧盯着心电图机,期盼着这一刻能有奇迹发生。
“咳咳——”忽地,刹那间所有事物都定格了,挥散着雾气的呼吸面罩下,传出了微弱的咳嗽声。
没有睁开眼前,许安然听到了嘈杂的电音,像有千伏电流打在他耳膜上,引起阵阵刺痛,扰得他头好痛,全身都好痛。
吵的他想要立刻离开这个世界。
可那个瞬间,他闻到了一股绵长的花香。
许安然记得这种味道,是栀子花香,女儿许小小最喜欢的栀子花,每到夏季,不论多么炎热,小小就会和同学骑着车,去园林观赏栀子花。
她很善良,根本舍不得采摘摧毁柔软的花朵,为了这个,小小曾缠着他要相机,说是要把最美好的花朵拍下来。
后来,当许安然看到自己书桌上的照片,才明白女儿的心思,她拍的那些花景,是想给自己看。
他的工作太忙了,忙到夜夜通宵,顾及不了生活上的“琐事”,就连陪女儿去一次园林展的时间都没有。
但乖巧懂事的小小从来不会埋怨他,只悄悄的珍藏着照片,找恰当的时机给他看。
可现如今,没有人能拍花朵给他看了。
“许先生!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小护士热泪盈眶地看着他,激动的声音拉回了许安然的思绪。
“许总.....”病房外的争吵声戛然而止,看到他苏醒过来,年轻男子不可置信的走上前两步,轻声呼唤道。
许安然发白的唇动了动,缓慢抬起手,用指尖拾起落在床被上的花瓣。
栀子花的颜色太白了,反倒把他的手衬出了一点血色,那只手浴在日光下,指甲柔圆,线条优美又纤细,与他本人的韵致相似,一样的温润澄净。
“宸晨,小小没了.....”缄默了许久,许安然捧住那片白花,把目光投向年轻男子,哑声低喃道。
“许总....”听到他嘶哑艰涩的嗓音,名叫宸晨的男子红了眼眶,靠近两步轻声道:“您还好吗?”
这话刚问出口,宸晨就想抬手给自己一巴掌,看看许安然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就连站在一旁的主治医生也因他的话翻了个白眼,默默攥紧手中的镇定剂,担心病人会因过度哀痛情绪失控,时刻准备好给许安然来上一针。
可出乎意料的,刚刚苏醒的许安然很冷静,除去他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他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宸晨却更担忧了,作为许安然的助理,他在对方身边陪伴了将近三年的时光,当然十分了解自家老板。
许安然的性格一向稳重,待人待事十分温柔,总会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可偏偏是这样柔和的人,心中郁闷难解,或是遭受伤害,往往比一般人要难以愈合。
“看起来,我应该昏迷了很久....”察觉到大家担忧的目光,许安然慢慢侧过身,抬手拿起了床柜上的报纸。
报纸有被太阳晒出的黄斑,看起来有些旧了,好在字迹还没有模糊,依稀能辨认出上面的日期。
5月22日,是两周前。
注视着那一串数字,许安然的记忆逐渐回笼。
那是女儿出事的当天,他像往常一样,通宵赶图稿后,顶着两个黑眼圈为小小和自己做好早饭,之后打开了电视机。
他平时很忙,没有空闲时间关注社会新闻,只有在每日三餐时,才有机会了解每天发生了什么事。
“爸爸,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看着他坐下来,许小小睁大眼睛问道。
妖怪?许安然对女儿的问题有点莫名,但想到她尚处在青春期的年纪,也就不忍打破她心中的幻想,于是柔声回答:“也许会有吧。”
说着他递给许小小一杯牛奶,含笑叮嘱道:“马上要考试了,要好好补充营养。”
“唔...知道啦。”许小小是名初三的学生,即将面临中考,深知爸爸的话有道理,也就不在刚刚的问题上纠结。
正当父女俩温馨的早餐快要结束时,电视机里忽然传出了女记者的惊呼。
“最新消息!现在为观众朋友们插播本台最新消息!是关于昨日枫丹市某食品工厂发生火灾的消息.....”
“根据现场所提供的照片呢....我们可以看到火势是非常的凶猛!经过一整晚的扑救,现在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在场目前的情况呢,是没有人员伤亡的!只不过工厂的工人却有一条意外的消息提供给我们,据他的描述呢,昨晚他有在仓库睡觉,所以起火的时候呢,这位工人是完全不知情的,就在火势蔓延即将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时,突然从窗外飞进来了一个人!”
镜头前的女记者攥紧话筒,声音像提高了好几分贝:“观众朋友们,真的是有飞进来的一个奇怪的人!!!下面我们来听这位工人的描述。”
接着画面一转,就拍到了获救的工人。
他面带黑色的灰烬,头顶的头发也有被灼烫的痕迹,但整个人看上去还算精神。
“俺真没见过那样的人!他长得像人,又有点像狗,因为他耳朵长在了头顶,看着还有点软,嘴里还有尖尖的牙,好家伙,额滴个神啊,一个飞扑,直接把玻璃捣碎了,然后俺就被他抱起来飞了出去......后面俺啥也不知道了。”
淳朴的工人大叔面对镜头手舞足蹈,讲述着自己昨夜的奇遇,从那激昂的动作看来,他似乎还沉浸在惊奇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听完这一段采访,许安然有点无奈的摇头,心说现在的媒体也是够奇葩,为了收视率真是拼了,要把所有的节目都搞成《走近科学》?
对于工人的说法,他是不相信的,依照科学的说法,人在收到一定程度的刺激和惊吓,会产生相应的幻觉,这个就是俗称的“心理作用”。
或许工人早就被消防员救出去了,只是他的意识还停留在火场中。
这在许安然看来,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许小小却盯着电视,一动不动,专注到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好啦,你该去上学了。”许安然抚摸过女儿的长发,温声提醒一句,正准备关闭电视机,女记者突然取出一张照片怼在了镜头前。
“观众朋友们请看,这个是根据昨晚未损毁的监控摄像头所拍摄的照片,从画面上我们可以模糊的看到有一个长狗耳朵的.....”
接下来的话,许安然已经听不到了,因为女儿忽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住他便激动的叫喊:“爸爸,是二狗子哥哥!真的是他....!”
看见许小小一脸兴奋的样子,许安然的神态依旧平静,他仔细看了眼那张照片,确实如女记者所说,是一个人的轮廓,那人穿着银白色的披风、头顶棒球帽、光着脚,这样的打扮着装,怎么看.....都像是在cosplay。
这么一想,他轻轻拍了拍许小小的头,温声道:“好了,小小,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他指向墙上的挂钟,随后关闭了电视机。
“哦....”从爸爸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疲惫,懂事的小小没有多说,安静的吃完早餐后,她便背上书包,走出了家门。
这本该是一个最平凡的星期三,女儿去上学后,他也要迅速赶到工地考察,但让许安然意想不到的是,许小小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