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荣光》琥玉

77、低沉

　　余邵荣的家即便放了新的家具也总看起来黑乎乎，漂亮的布艺沙发和酒红色地毯色彩鲜艳，上方是被灰尘遮蔽的灯泡，衣服随意堆叠在角落的桌子上，袜子成堆塞在小筐里，灰色带着鞋印和歪扭铅笔字的墙壁，窗帘上开着余邵荣以前玩火时候烧破的洞，许久未擦能见度低劣的玻璃，窗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余邵荣捧着脸坐在沙发里，想收拾，又无能为力。

　　此刻新摆的沙发在这昏暗的小房间里竟然有一种让人心悸的格调，头戴金冠的男孩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他眯着眼睛，颓废又高傲。

　　余邵荣的妈妈不是很会收拾家的人，她没教过余邵荣怎么打理东西，所以余邵荣也不太会生活。

　　余邵荣记忆里的自己曾经很依赖别人，打开果酱罐抹完面包也不会盖上盖子，就跟餐刀一起留桌上，只等有人回来收拾的时候才跟人家吵嘴，让人家放心，没人家他雇保姆也会生活得很好。

　　后来小三出现……余邵荣还隐约记得似乎是个喜欢穿名牌西服捏公文包的商场精英，戴着没有边框的眼镜，高鼻梁尖下巴，皮肤很白皙，一头从来不凌乱的头发，眼神很刻薄，总散发着冷峻的气息。

　　他当然要被那种人比下去。

　　土狗子余邵荣承认自己的失败，他挠挠头，在对方胜利的示威下离开自己住了很久的地方，只带了装证件的小小提包。

　　再后来怎么样余邵荣记不得了，大概他进了纯白之核，或者说猩红之核？

　　余邵荣想他后来一定混得很惨，不然不至于灰溜溜回到七岁，想要重新翻盘。

　　他这算成功了么？

　　不晓得，但大概算吧，毕竟他现在混得不错。

　　又或者其实余邵荣没必要刻意疏远周围的人，高小林未必就是余邵荣记忆里那个为了小三抛弃他的男朋友，余邵荣也没必要神经兮兮拒绝别人的善意。

　　想了很多东西，但总得不出个结果，余邵荣去了小卖部，拨通了秦凯家的电话号码。

　　关卡里这些年余邵荣都一直习惯用智能手机，再次使用拨号座机相当有穿越感。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喂？”对面是好听的清澈少年声音。

　　“秦凯你没回家呀！”余邵荣不由自主翘起嘴角，心情也好起来。

　　“余邵荣你在哪？”秦凯的声音也充满惊喜。

　　“我在我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呢。”

　　“等我，我现在来找你！”

　　“带上甜甜！”

　　“小流氓！”秦凯嘿嘿笑：“等我们，很快就到！”他似乎心情很不错。

　　秦凯真的很快就到了，风风火火骑着他红色赛车，他妹妹甜甜就跨站在后头轱辘的轴上，看着总觉得危险，但兄妹俩似乎已经习惯。

　　远远看到余邵荣，秦凯先是发愣，然后就冲着余邵荣招手，他妹妹甜甜也记得余邵荣，腼腆地跟余邵荣笑。

　　“你踩高跷啦！怎么突然变这么高！？”秦凯才几天没见余邵荣，余邵荣像是变大了一号！

　　“帽子显高嘛！”余邵荣含糊地笑，他都忘了自己的改变，难怪秦凯要惊讶。

　　甜甜真的还跟记忆里一样漂亮，轻轻跳下车子站余邵荣旁边，比余邵荣还是高出一大截。

　　“余邵荣你可真可爱！”秦凯看到戴恐龙帽的余邵荣乐坏了，都没下自行车就伸胳膊要抱余邵荣。

　　“帽子好看吧？我还有呢，你要不要也戴一个？”余邵荣嘿嘿笑，任由秦凯把他抱起来，亲到他脸颊，这次离嘴角的距离有点近，看着很暧昧。

　　这并不是普通小孩子间会有的互动，所以甜甜很诧异，惊讶地看余邵荣。

　　她是秦凯的妹妹，哥哥也从没有这样亲过她。

　　今天天气不错，三个人在外头稍微散了会步就找了家餐馆吃饭，其实大家都不是很饿，但小县城里也实在没多少可以去的地方，没点多少菜，大部分时间里都由余邵荣和秦凯聊天，甜甜就在旁边安静地听，偶尔也会笑着插几句话，余邵荣真的很可爱，又开朗，她已经跟这个小弟弟熟悉起来。

　　余邵荣心里有点打鼓，但也开导着自己，其实头戴金冠也没有关系，多花点时间他照样能长成大帅哥，到时候他其实依旧能鼓起勇气跟秦凯表白，告诉秦凯他真的喜欢他，说不定还能和秦凯在一起。

　　可……这或许也只是余邵荣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很好看，但好看并不意味着就什么都能得到，秦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生，他会长大，思想会健全，早晚会懂得自己真正喜欢和需要什么，他或许未必会愿意接受余邵荣这个带把的。

　　“余邵荣，你怎么了呀，突然这么没精神。”秦凯问。

　　余邵荣抿嘴笑，却没法告诉秦凯自己的真实想法，余邵荣其实真的挺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他喜欢秦凯跟他讲话时认真的表情，也喜欢秦凯亲他时候呼气好闻的味道。

　　但余邵荣头戴金冠，跟他不是一个世界里头的人，于是没法跟他在一起。

　　真奇怪，头戴金冠，具有神性，为什么却不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呢？

　　余邵荣下意识不敢让高小林太靠近自己，不敢告诉秦凯自己喜欢他，也没有本事去据点跟刘凡多说几句话。

　　大概人生就总是这样尴尬和苦闷吧？

　　余邵荣已经努力假装若无其事了，但秦凯和甜甜似乎都感觉到了他的心事，大家分别的时候都不太轻松，没有尽兴。

　　余邵荣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下午的橘红色太阳光柔和而孤寂，余邵荣长长的影子印在马路上像一棵光秃秃的树，正符合他的心情。

　　余邵荣觉得自己以后不必再给秦凯打电话了，他甚至一开始就不该胡思乱想那样多，活着和长大都已经很辛苦了，干嘛去奢望更多的东西呢？

　　再说了，那根本就不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