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荣光》琥玉

50、酒窖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外面到处都是骸魔呼吼跟攀爬的声音，余邵荣跟慧慧就藏在这座宅子最隐蔽的地下隔间里，这里是主人藏宝贝的密室，入口在厚重的实木大床底下，主人打开入口没来得及藏进去就给大壁虎吃掉了，便宜了他们俩。

　　余邵荣跟慧慧掏出背包里的食物吃饱饱然后轮流休息。

　　慧慧的影兽也累了，趴在慧慧身边搂着她睡觉，余邵荣心想它应该不用呼吸，因为余邵荣看不到它身体因为呼吸而起伏，但话说回来，如果影兽不用呼吸的话，又怎么能闻到气味呢？

　　想不通。

　　后半夜慧慧醒来以后换余邵荣睡觉，慧慧举着手电筒在架子上翻翻找找，把觉得有趣的东西都收到包袱里装进戒指。

　　余邵荣睡醒来的时候慧慧正靠在影兽怀里摆弄一件瓷器，有点像图画里南海观音的玉净瓶，色泽透亮，在手电光照中像油脂一样清透。

　　“好看不？专门放在漂亮匣子里的。”慧慧笑嘻嘻给余邵荣显摆。

　　“真漂亮，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瓶子。”

　　“我要带回去，摆家里电视机上肯定好看。”慧慧喜欢这家人的博古阁，她拿了不少摆件，打算等回去以后自己摆着看。

　　“天亮没？”余邵荣问慧慧。

　　“不知道，应该亮了，你睡了六个多小时。”

　　“好，出发！收拾掉剩下的三个就回去。”余邵荣揉搓着脸打起精神。

　　“嗯。”慧慧点头。她再次开启黑白视界帮余邵荣往掉抓身上的疫病。慧慧的手现在已经像枯槁的鸡爪，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有的深可见骨，余邵荣看着都疼，但慧慧却像感觉不到一样，笑嘻嘻催促余邵荣出发。

　　余邵荣之前也总抓疫病源，他知道那是种像伤口上撒盐一样连绵不绝的剧痛，慧慧的笑脸让余邵荣心疼，又无能为力。

　　两个人小心地揭开盖子从密室里出来，昨晚被杀死的大壁虎尸体引来了骸魔，有两只还没走，被慧慧带着影兽两爪子秒杀掉。

　　天已经大亮，骸魔们再次悄无声息地潜伏起来，慧慧的影兽很快就感受到了另外三头凶兽的气息，其中一头非常虚弱，他们决定先去找它。

　　余邵荣在一家酒馆的酒窖里找到了目标，那是个瘦削的年轻男人，他头发高高扎在后头，面容很英俊，身上披着皮大氅，更让余邵荣和慧慧惊讶地是，他竟然看到了刘凡，他正端着相机就着手电筒的光给旁边的人看里头的图像，语言不通也不影响，那个消瘦的英俊年轻人很有兴趣，看得很入神。

　　“刘凡？你怎么会在这里！”城里到处都是疫病，刘凡竟然一直在城里面吗？

　　“啊，”正让人从相机小孔里看图像的刘凡先是被外来手电光照得惊呼，随后眯眼看到余邵荣，惊喜地打招呼。

　　余邵荣手电的电量更足，光在黑暗中非常刺眼，那捏着相机的瘦削年轻男人伸手在前面挡住光，眯眼疑惑地看两个小孩子。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酒气，他旁边还有一个开封了的小小黑酒坛。

　　余邵荣冲他挥手，他也友善地朝余邵荣笑，但光线中缺乏血色的脸和青黑的眼圈显示他现在状态非常不好。

　　“多亏这个人救了我，他现在受了很重的伤，要不是他，我……”刘凡正要说话，黑暗中隆起的黑影让他瞪大眼睛！

　　低矮的酒窖让影兽只能匍匐着前进，它猛然伸爪捞住了那男人，闪电般把他捏在了手中！

　　“抓住了。”黑暗里没人能看到慧慧的表情，但她幼稚的声音里包含着欢快。

　　余邵荣这时候才发现原来慧慧的影兽已经长了那么多，原来它的尖爪竟然那样灵巧，能穿过重重障碍物把人轻巧地捏到爪中。

　　那男人不晓得苦笑着说了什么话，余邵荣跟慧慧都听不懂，但他声音很清澈，很好听。

　　“你……你们干什么？”刘凡神情激动地站起来：“不要啊！不要伤害他！他不是吃人的坏妖……”

　　“咔！”巨爪收紧。

　　那年纪跟刘凡相仿的年轻男人被捏死在影兽的爪子里，爪子放松，皮大氅从影兽爪子上悄然滑落，一只小狗大小的长条动物跌落在地上，它有蓬松的尾巴，雪白的腰部有好几道深深的大口子，也不晓得先前是受了谁的攻击。

　　“看见没？他是妖怪呢！”慧慧说。

　　“……”刘凡失神地跪倒在满是灰尘的酒窖里，庞大的影兽极具压迫感，犹如噩梦中吞天食地的怪物，他双手颤抖，甚至不敢抬起头与它对视。

　　“你们……你们怎么能……”刘凡彻底懵了！他颤抖着捂住脸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啊！！！！”

　　余邵荣打量着跌在尘土里的尸体，那应该是只白鼬或者雪貂，至于具体是哪种，余邵荣分辨不出来。

　　【团队支线任务：揭发并斩杀潜伏城中吃人的凶兽。（4/6）奖励：未知D级。】

　　漂亮的酒红色皮大氅没有特别属性，但手感相当不错，被慧慧喜滋滋抱起来披在自己身上，旁边掉落的一根发光红线绳归余邵荣。

　　红线绳像是之前那人绑头发的，余邵荣头发太短不需要头绳，拴在了脖子上，刚刚好。

　　【狼毫，E级，装备后敏捷+0.3，隐藏杀气，对手不会感受到威胁，降低对手警惕，让周围个体更容易产生好感。】

　　这东西的说明很奇怪，大概意思是说就算余邵荣拿着把刀准备砍人，但对方依旧不会觉得害怕，直到余邵荣把刀砍在他身上他都不相信余邵荣会动手。

　　余邵荣心想他得到这四件东西以后就已经能当个非常合格的刺客了，当然，如果他有把趁手武器的话会更加好。

　　影兽将尸体送入口中咀嚼吞噬，旁边本来歇斯底里还想质问余邵荣和慧慧的刘凡大吐特吐，脸色差到了极点，甚至不愿意再去看余邵荣一眼。

　　余邵荣也偏过脸尽量不看刘凡，他下意识不想让刘凡难过，但这是不可避免的，慧慧不可能不杀凶兽，影兽也不可能不吃它的尸体。

　　这些凶兽对影兽来说一定是极为难得的大补，不然影兽不会在吃掉那只白色的动物之后身形再次增长，变得更为魁梧。

　　“那个……我们会清理剩下的凶兽，你就待在这里别出去，你可以等拿到团队奖励以后再回纯白之核。”

　　余邵荣跟刘凡说话，但刘凡低着头背转身不理会他。

　　“这里有吃的和水，还有些简单工具……”余邵荣将自己背上的背包扔到刘凡脚边：“要是有危险你就立即回纯白之核，保命要紧。”

　　“……”刘凡整个人都在颤抖：“你们走。”

　　余邵荣和慧慧默不作声转身往外走，刘凡抬起头，深深看了两个瘦小的孩子一眼，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相机。

　　相机里有那个人温和友善的微笑，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的先前救命恩人杀了现在的救命恩人，他眼眶发红，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余邵荣跟慧慧走在街道上，旁边的影兽就像一头弓着身子的大黑熊，它现在光上半身就足有两米高，慧慧甚至不必走路，就坐在它张开的一只爪子里面。

　　漆黑的影子在地面平移，相比起无声无息行动轻巧的余邵荣，慧慧和影兽要更加诡异。

　　第五头猎物真是个狡猾的老家伙，他当时站在屋顶上，远远看见余邵荣和慧慧的影兽就转身逃跑，他蹦跳得特别快，然而他的速度比起身轻如燕一跃就能跳上房顶的余邵荣和捧着慧慧向前滑行的影兽来说只算小儿科。

　　距离越来越近，他慌乱中现了原型，没想到这老头竟然是只长着拳头大红眼睛的长毛猴子！它身高不到一米五，翻墙跃屋如履平地，甚至总用不知道哪抓来的石头砸余邵荣和慧慧。

　　但他的反抗只是徒劳的挣扎，距离接近的时候影兽伸出空闲的爪子猛地向前一捞，足足拉伸了三米左右，一举将它后腿抓伤滚落地面，然后一爪就将它插死在石墙上。

　　【团队支线任务：揭发并斩杀潜伏城中吃人的凶兽。（5/6）奖励：未知C级。】

　　那长毛猴掉了件黑色皮短裤，光亮的皮短裤上竟然有鱼鳞状的花纹。

　　【魈甲，E级，装备后敏捷+0.3，掩饰体味、体温，受伤后也不会留下血迹。】

　　余邵荣猜想掉落东西的效果大概不是绝对来自目标，就像这裤子，如果大猴子也能掩饰体味，那它根本就不该被影兽闻到。

　　天寒地冻，余邵荣找了间房子哆嗦着把这短裤给穿上了，这玩意确实很保暖，但余邵荣实在不想光着两条大白腿在冰天雪地里走，所以把长裤给套在了外面。

　　余邵荣现在真的像一个幽灵，飞檐走壁悄无声息，动作甚至比思维都要快，很多时候失足险些摔跤，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做出了规避的行动，这变化实在太大，余邵荣需要更聪明的大脑、更强韧的精神和更久的时间才能适应。

　　等接近最后一个目标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余邵荣和慧慧已经逛过了大半个城市。最后一个目标在一座规模非常大的宅邸中，余邵荣和慧慧从大开的门进去，里面能看到宽阔的庭院、规整的树林、冰封的大片池塘和怪石嶙峋的假山。

　　后院里呼喝声和叫喊声接连传来，似乎非常混乱。

　　余邵荣和捧着慧慧的影兽跃上屋顶就看到后院里几个和尚在跟一只箩筐大的蚊子战斗，那真是只凶悍的大蚊子，明明已经被两个和尚用铁链拽住腰部飞不高，但每次拍着翅膀扑下来都撞得和尚们七荤八素，仿佛是钢筋铁骨一样。有两个负伤的和尚躺在一边，身上都开了血洞，血还在涓涓往外流，旁边几个平民样子的人正手忙脚乱帮着止血，但效果不大，两个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

　　“先把蚊子收拾掉，然后打和尚？”披着皮大氅，抱着影兽胳膊的慧慧问余邵荣。

　　“就把蚊子弄死吧，别杀何尚了。”和尚们千里迢迢来这座城里救人，很值得敬佩。虽然他跟慧慧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但不代表非要弄死所有人才甘心。

　　再说了……这城里已经布满疫病，那些和尚大概也没机会活着出去。

　　影兽像幽灵一样滑行着扑下去，余邵荣紧随其后。影兽伸爪一把拽住其中一个和尚手中的铁链，猛然往下拽，一张嘴就将向它弹过来的大蚊子咬成几半，连拇指粗的铁链都被咬得‘咯吱咯吱’响！和尚们吓了一跳，如临大敌，纷纷将手中的刀、禅杖和铁链对准慧慧和影兽。

　　余邵荣轻巧地将蚊子死后跌落的东西捞在手中，那是一柄透明得像玻璃般的短匕首，刀刃大概一分米多长，隐没在匕首内部的血槽呈现吸管样，把手是浅灰色，后柄有一枚核桃大小的透明水晶。

　　这真是一把漂亮的水晶匕首，比起武器，它更像一件珠宝。

　　【蚊须，E级，装备后敏捷+0.3，攻击敌人时敌人不会感受到疼痛，伤口难以愈合，饱饮强大生物的血后提升伤害。】

　　余邵荣试着用匕首沾了点地上还未干涸的血，发现血自动被刀刃吸收并且由内部的血槽将血抽入柄上的水晶球，可能是血太少，水晶球并没有变色。

　　这是件宝贝。

　　【集齐全部部件，现在你可以选择融合并销毁所有部件来永久获得其中一项能力，确认融合并销毁么？】

　　妈的，好容易攒齐，傻子才要销毁呢！

　　【团队支线任务：揭发并斩杀潜伏城中吃人的凶兽。（6/6）回归纯白之核后可领取600清算点数及C级奖励。】

　　“余邵荣，我们回？”影兽爪子里的慧慧问余邵荣。

　　“嗯，回。”余邵荣点头。

　　慧慧和影兽的身影消失在空气中，和尚们面面相觑，随后余邵荣也联系戒指选择回归，白光一闪，出现在洁白的房间中，房间里已经站了一拨人，两三秒以后刘凡也出现在不远处，看到余邵荣和慧慧，神色复杂。

　　“你们有乖乖听话，给传送门贡献点数么？”披着酒红色皮氅的慧慧站在影兽爪子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个大人。

　　“……”徐大志他们连反抗的心思都兴不起，麻木地仰头看小山一样的漆黑巨兽。

　　徐大志跟另外五个人都安全回来了，他们回来得早，城里的任务没沾上光。

　　他们一共给传送门贡献了五百五十分，只有徐大志和一个短头发女人贡献满了一百二十五点，其他人都只把自己得到的一百点数乖乖上缴，然后修复身体。

　　险些病死的女人和被慧慧咬掉胳膊的男人也活下来了，那个男的看慧慧的眼神中没有半点怨恨，只有畏惧，他连看都不敢看慧慧。

　　“徐大志你们杀骸魔了？”余邵荣看到徐大志有额外点数，问他。

　　“嗯，我跟毛小泉两个人迟离开了些，晚上有怪物闯进来，我们合力杀掉了几个。”徐大志乖巧得很，大概担心余邵荣又怎么折腾他。

　　“那啥，我拿了你戒指，当我买你的。”余邵荣用自己的戒指碰了下他的戒指，给徐大志转了五百清算点数。能转点数还是慧慧先发现的，不过余邵荣不要慧慧点数，他觉得自己大致够用。

　　死骸戒指的功能挺鸡肋，不算什么好东西，余邵荣只肯给他五百点数。

　　“……咦？谢谢你了，其实不用！”徐大志受宠若惊，甚至有点期期艾艾起来，他没想到余邵荣抢走他东西竟然还会补点数给他，说实话，原来他心里是很不忿的，但不晓得为什么刚看到余邵荣出现的时候心里那股子憋了好几天的气就消散了，一个小孩子……他真犯不着跟人家计较不是？

　　现在这臭小子竟然还给主动他五百点数……这不是小数目，收到这五百点数以后徐大志现在半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疙瘩了，甚至觉得余邵荣这小崽子顺眼起来。

　　其实他一直知道余邵荣是个好孩子，只是这该死的鬼地方太害人，逼余邵荣做了错事，但好孩子毕竟是好孩子，嗯嗯。

　　徐大志笑得欣慰且慈祥，目光看得余邵荣直起鸡皮疙瘩：这什么情况？

　　“那个，刘凡，你也得捐一百二十五点数。”余邵荣看向刘凡，语气尽量平和。

　　徐大志主动给刘凡解释了一下，刘凡也没推拒，直接痛快地捐献了一百二十五点。

　　他这次也算够好运，光蹭奖励就拿到七百点数和一个C级奖励，比徐大志他们要阔绰得多，原本余邵荣以为刘凡就算不跟他横眉冷对也起码是不愿理会，但显然刘凡心胸也比他想得更加开阔，虽然目光很复杂，但他跟余邵荣说话的时候还算友好，没为酒窖里的事而跟余邵荣彻底翻脸。

　　当然，刘凡完全不看慧慧，余邵荣估计想让他原谅慧慧的所作所为或者为蹭到便宜感恩戴德，估计很难。

　　“我和慧慧也没想往死里逼你们，传送门建好以后对所有人都有用，你们必须得出力，不然凭什么享受据点里的东西？”余邵荣环视几个大人，不管大家心里在想什么，他都只把自己要说的说出来。

　　很意外，大家基本上都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和理解，都愿意配合，最主要的是相当主动，没有一点先前的不情愿。

　　余邵荣受宠若惊，也没再多废话，跟慧慧一人往据点的传送门选项里贡献了一百六十五点，把传送门彻底打开。

　　这里的许多人早都治疗完毕，有的已经在纯白之核里等了余邵荣跟慧慧好几分钟，现在在徐大志带领下迫不及待去据点研究传送门去了，刘凡朝余邵荣点点头以后自己站在另一边摆弄自己的戒指，余邵荣跟慧慧两个人就凑在一起整理这次的收获。

　　余邵荣觉得自己跟刘凡没什么问题，但显然刘凡把酒窖的事都算慧慧身上了，恐怕很难轻松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