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荣光》琥玉

46、无良

　　厉害了刘素娟！

　　余邵荣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那个看起来憨厚老实又有点狡诈的农村大妈竟然会暴起杀死十一个人，相比起来发狂的徐大志，余邵荣、甚至是慧慧都比她有资格做这件事。

　　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已经发生，刘素娟的命余邵荣预定了，但与此同时余邵荣也有疑惑：杀十一个同伴戒指就会变红？信息里的纯红之核到底是什么玩意，余邵荣记得头一次进来的时候他自己的戒指也是红颜色，白色光点说他属于尚未出现的“猩红级”，那“猩红级”和“纯红级”之间又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而且，回归消息和‘十一杀’的消息提示接连得也太紧了，按道理来说死亡六个人，剩下的其他人就能瞬间传送离开关卡，农村大妈到底是怎么在一瞬间把其他五个人干掉的？

　　余邵荣不知道。

　　但余邵荣知道只要他憋着不回纯白之核，刘素娟就也回不去，按照戒指提示每天他都能用戒指定位刘素娟三次，虽然每次定位也同样会让刘素娟知道他的位置，但定位是由他们主动发起，余邵荣跟慧慧每天足足能无间隔定位她六次，刘素娟死定了。

　　慧慧面无表情地盯着戒指发愣，双眼不由自主放射出耀目的白光，这光比桌上昏黄的油灯更加明亮，她的影子从身后延伸出去到墙上，又攀爬到屋顶。

　　“余邵荣你睡不？”慧慧说：“时间还早。”

　　“嗯。”余邵荣是困了。

　　“我们睡起来去找她。”慧慧发光的眼睛盯着余邵荣：“我们能杀死她么？”

　　“能。”余邵荣可以打包票。

　　“嗯，你睡。”她眼中的光线熄灭，坐到炕沿边上不晓得在思考什么。

　　余邵荣整了整衣服躺到被慧慧捂暖的地方，盖上件大衣很快就闭眼熟睡了。

　　这一觉直睡到自然醒，余邵荣伸着懒腰抬起头，慧慧闭眼靠在他旁边、头一舂一舂地打瞌睡，手里还捏着半袋方便面。

　　天已经大亮，余邵荣叫醒慧慧收拾东西，两个人打着哈欠出门办事。

　　慧慧跟余邵荣说他睡着没多久外面就人惨叫的声音，似乎是从街道对面传来的，动静很大，这边店里好多人都跑出去看了，她也开门缝瞄了两眼，那些人好像很惊讶发生的事情，好多都没再回房间，一直到不久前太阳出来才陆陆续续回去各自的房间。

　　语言不通是大问题，余邵荣和慧慧两个穿着“奇装异服”往外走，柜台后面的掌柜叫住他俩，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和手势很努力地解释和比划，余邵荣看懂了，掌柜要他和慧慧一定要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来，晚上店里会堵门，太阳下山以后任何人都不许再进来，也不许出去。

　　余邵荣和慧慧出了店铺，对面像是酒楼的地方外头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人，里面几个身穿灰蓝色袍子制服的人在忙碌地收拾东西，酒楼里一片狼藉，打翻的酒味还没完全散去，原本漂亮的花卉画壁上暗红色的血迹还没被清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的腥味。

　　从现场碎成一地的桌子跟凳子还有木柱子被拦腰撞断的痕迹看，有很大的动物突然出现在这里，它杀死了很多人。

　　余邵荣跟慧慧退远点看，二楼木窗口上被撞开了一个大洞，洞是向外开的，那头动物是从那里离开的。

　　很诡异，难道它原本就在这屋子里，能伪装成人混在人群中？

　　“余邵荣，我们走吧，它还在这里。”慧慧拽余邵荣。

　　“它？谁？”余邵荣被慧慧拽着往远走。

　　慧慧不说话，直拽余邵荣走了两条街才心有余悸地回过头，她说她看到人群里有一个人，他个子很小，但他的影子比其他人大。

　　余邵荣没听明白她的话：“影子？”

　　慧慧脸还在发白：“我看到那个人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他挪开以后，影子分成了两部分，大的那一部分后来才跟上的。”她说她当时看得非常仔细，虽然那影子恢复形状的速度特别快，但她还是发现了。

　　“我想‘开眼’看，但我不敢。”慧慧不知道开眼能不能看到影子里的东西，她怕万一里面真的有东西发现她，也怕其他人看到她眼里的光把她当妖怪。

　　她对古怪影子的形容让余邵荣直冒冷汗，相比潜伏在城里的六头吃人怪物，余邵荣觉得他们更应该优先解决掉可以定位的刘素娟。

　　“我们两个能打得过她么？”慧慧问余邵荣。

　　余邵荣觉得应该没问题，虽然不晓得刘素娟是用什么方法迅速杀死了那十一个人，但余邵荣现在的基础属性已经完全不亚于刘素娟，加上慧慧协助，弄死刘素娟并不会有大问题。

　　“余邵荣，”慧慧抬头说：“我可不可以把疫病散在城里？”

　　“你说‘骸魔疫病’？为什么。”

　　“我得升级，现在这么多人足够我瘟疫分支再升一级，”慧慧舔舔有些干的嘴唇：“说不定好几级。”

　　“升级？什么意思。”余邵荣不懂。

　　“我现在瘟疫分支只有一级，需要往外散播瘟疫收集更强的疫病源才能提升。”慧慧给余邵荣解释，但余邵荣似懂非懂。

　　“……”余邵荣只觉得怪不得慧慧的精神力和基础属性远低于他，但慧慧却可以比他更轻松地保持在“开眼”状态。

　　慧慧早就因为散播瘟疫升级技能了，他却连头绪都没有，先前关卡明明奖励过一个技能点，都不晓得到了哪里去。

　　余邵荣想阻止慧慧，因为这城里的人没有做任何伤害他俩的事情，他们很友善，慧慧不该恩将仇报。

　　但是……

　　如果疫病在城里散开，会产生骸魔，骸魔具有远超普通人的巨大破坏力，它们不光会杀死和感染普通人，也会对城里原本潜伏的凶兽造成巨大威胁。

　　“余邵荣？”慧慧摇他胳膊。

　　“……”余邵荣不出声，他想阻止慧慧，但他又开不了口。

　　他们不该这样做的。

　　慧慧没说话，她趁周围人不注意双眼放光手冲一个看起来很虚弱的老人一挥，某种余邵荣熟悉的波动出现，他还没说话，慧慧拽就着他急急离开。

　　她才七岁，无论心智还是身体都不成熟，她知道她在做什么么？

　　余邵荣低着头不敢看路上的人，也不敢看慧慧……

　　“反正是她做的，不是我。”余邵荣想。

　　两个人往城外走，慧慧一路都在散播疫病，一整份疫病被她分二三十份给抛在了那些看起来身体虚弱的过路人身上，慧慧晓得他们的抵抗力弱，发病时间会比健康成年更快。

　　“我们晚上在哪住？”余邵荣问她。

　　“不知道。”慧慧愣神。

　　唉！余邵荣忍不住又一次叹了气。

　　疫病发作和扩散需要时间，余邵荣提议先去解决刘素娟。

　　“我先定位她一次，咱们尽量藏在暗处，盯住她寻找机会。”余邵荣告诉慧慧。

　　慧慧忍痛搓着被疫病腐蚀而出现斑块的手：“嗯！”

　　余邵荣摸着手上的戒指在心里默念“定位刘素娟”，恍惚间一道看不见的波纹向外扩散出去，在他斜后方很遥远的地方突然产生特殊反应，余邵荣回过头，一个红色半透明的影子突破重重砖瓦房屋和树林的幻影出现在他视野中，那半透明影子是个矮胖的女人，她蹲在地上不晓得在干什么，突然间，她仿佛是受到某种惊吓，猛地站起来，把脑袋转向余邵荣。

　　她在看余邵荣。

　　她在城里面，突破了至少一两公里的路，她也发现了余邵荣，而且在看余邵荣。

　　“刘素娟在这个方向，”余邵荣拽住还准备往前走的慧慧：“我们走！”

　　半透明波纹的效率在减弱，余邵荣收到的刘素娟影响也逐渐变弱，最后那个红色影子也归于虚无。

　　刚才短暂的感觉大概像是蝙蝠发出的超声波，非常奇妙，仿佛千山万水也无法阻挡余邵荣的视野。

　　慧慧刚才把疫病散播开，他们或许不该在这个时候返回城里，但余邵荣拿不准刘素娟会不会在疫病扩散后活着离开，还是亲手解决她更让余邵荣放心。

　　慧慧的耐力和敏捷已经达到成年人一半，跟在余邵荣身后小跑并不费力。他们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小跑着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只认准了那个方向，埋头狂奔。

　　“距离差不多了，”余邵荣在一条行人比较少的街道停下，旁边气喘吁吁的慧慧也站下休息。

　　余邵荣赌刘素娟不会在之前定位里看到他之后朝着他走，因为她只能看到余邵荣，却不确定余邵荣周围有没有其他人，而余邵荣相信她只有一个人。

　　慧慧也定位了一次刘素娟，这回距离要近得多。

　　“她在这边，隔了两三条巷子！”慧慧皱眉往前面指。

　　“她没跑？”余邵荣很警惕。

　　“没，她就站在那里看我！她有问题！”慧慧声音很镇定，没有一丝胆怯。

　　“好，我们绕过去。”

　　他们两个并没有机会绕过去，事实上他们才刚绕过巷口就看到一大片空地，刘素娟就坐在空地里一块石头上看他俩，她影子在正午的阳光里拖得长长的，看起来非常怪异。

　　“你不跑？”余邵荣问刘素娟。

　　“俺为什么跑？”刘素娟脸色很差：“想要俺的命，有本事过来拿！”

　　“余邵荣她影子有问题。”慧慧拉余邵荣胳膊。

　　“我早发现了。”大中午，刘素娟的影子拖那么长，根本就不符合常理，有先前慧慧给他形容过的怪事，余邵荣本来就对影子非常警惕。

　　听到余邵荣和慧慧的话，刘素娟眼睛瞪老大，脸色更加差了。两拨人之间间隔了至少二十米，刘素娟的影子还不到四分之一远。

　　余邵荣两眼中升起白光，慧慧也一样。

　　世界变成黑白两色，余邵荣往刘素娟怪异的影子上看，但一无所获，他看不到影子里有什么异常，虽然它本身就已经大得很异常。

　　余邵荣从戒指里掏出一团墨绿色的纠结丝线，那是一整份骸魔疫病，他把它揪成两半，递给慧慧一半，自己在手里拿一半。

　　刘素娟还没有感染疫病，想让疫病短时间内发作并不现实，但只要有一两团疫病沾在她身上，她就已经算是报废了。

　　“你们在干什么？”刘素娟看不懂两个小孩眼睛像灯泡似在空中乱抓乱挥，脸色越来越差：“为什么不过来？”

　　“要你的命压根就不用过去。”眉清目秀的小崽子冰冷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