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荣光》琥玉

17、干架

　　余邵荣现在已经明白这仨高年级的并不是想捉弄他，他觉得大概是红围巾对他长相有点好感，想交个朋友什么的，所以倒也没有太多抵触情绪。

　　余邵荣晓得自己先前态度不算太好，但红围巾足够友善，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就冲这一点他都该给人家小孩面子。

　　余邵荣和慧慧跟着三个‘大个子’一起离开了属于一年级的‘地盘’，穿过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平瓦房教室，沿着贯穿学校的平整土路走到大操场。慧慧紧紧揪着余邵荣袖子，除体育课之外她从来没来过大操场，热闹的操场上追逐打闹和嬉戏的高年级学生让她又新奇又紧张。

　　余邵荣倒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只是觉得他自己跟慧慧两个人灰头土脸，跟在三个穿着干净漂亮衣服的高年级生后面很不协调。

　　余邵荣上过四年级，也知道即便四年级在教学楼的一楼，穿过整个大操场和二三年纪来最靠近校门口的一年级教室也相当遥远，红围巾一连三天的课外活动都过来找他，余邵荣想不明白。

　　四年级的学生都会搬去教学楼里上课，平常他们课外活动不是在教学楼前面的花坛附近，就是在旁边的大操场，跟余邵荣他们这些只会乖乖待在教室门口小场地不挪窝的一年级学生玩的东西截然不同。

　　“王凯，你去借球拍，我跟雄雄去找案子！”红围巾已经想好带俩小孩玩什么了。

　　学校大操场旁边一共四个乒乓球台，都是四根水泥方柱上面盖着光滑的水泥板做的，案台上面乒乓球打得火热，案台底下缩着几个小毛头躲里面不知道在玩什么。

　　案台很少，所以每一个乒乓球案台周围都挤了不少人，少数是有球拍的等着上场，大部分都是观战的。

　　“得令！”戴军暖帽的男孩昂了下脑袋，估计意思是包他身上，小跑着去一个乒乓球案边围观的人群里叫住了一个手里拿球拍正等上场的男生。

　　他刚才建议红围巾玩“炸茅坑”，也就是把点燃的炮仗扔进茅坑里炸便便玩的游戏，虽然蹲坑时惨遭袭击会留下难忘的阴影，但炸别人时候内心的满足和幸福也无与伦比。当时红围巾跟旁边的男生眼睛同时一亮，但想了想还是忍痛给否决掉了，让满心期待的余邵荣跟慧慧一阵失望。

　　看不成快乐的“飞翔”和成群哭鼻子的小朋友，能打乒乓也行。

　　“……哎呀借一下你拍子，能给你吃了？”叫王凯的男生二话不说把球拍从那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男生手里抓过来：“过一会儿送你个乒乓球！”一边说，一边把另一个男生手里的拍子也夺过来，拿手里反过来看了看：“太烂了……不要！”随手塞回去，留下那个男生红着脸发愣。

　　“红双喜的啊！要白球！”被‘借’走球拍的男生似乎认识王凯，不但没生气反而心情挺好。

　　乒乓球一个三毛钱属于消耗品，打的时候很容易被拍坏，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闲钱去买新乒乓球，不少孩子都是只有一个从哥哥或者朋友那里“继承”来的木头拍子，有闲钱的去小卖部买橡胶拍面亲自粘上去弄得漂漂亮亮，有的就一个光秃秃木拍子也能玩得开心，如果仔细看，家长用木头片削成球拍形状自制球拍也能看到不少。

　　这边红围巾和叫“雄雄”的男生也开始‘找’乒乓球案台了，小哥俩稍微商量了下就决定去最靠外的那一个。

　　最靠外的乒乓球案台最新，连中间的铁拦网都是完好的，不像另外三个球台的铁拦网已经生锈坏掉，所以靠外的那一张最受欢迎，围的小孩也最多。

　　“你在这等着我们。”红围巾冲余邵荣这边挑挑眉就潇洒地和“雄雄”一起拨开人群到乒乓球案台边去了，听声音，似乎直接叫停了正打得火热的两个人。

　　隐约能听到里面争执的声音，随后是推搡，围着乒乓球案台的小孩们都向后退了一小圈，余邵荣跟慧慧垫脚尖想看里面，但个子太低看不到。

　　“四年级的小王八还敢给老子逞能！”人群里有气急败坏的声音，随后人群又往开退，里面有几个人影扭打在了一起。

　　“哎呀，有四年级的和六年级的打起来了！”围观的人大呼小叫。

　　“日你妈！谁敢动老子哥们老子弄死他！”旁边案台刚借到拍子的王凯一边骂，一边推搡着往里冲，他挥舞着拍子重重甩出去砸出一声闷哼，嗷嗷叫着狼崽子一样扑进了战团。

　　原本其他看乒乓的小鬼们看到这边打架立刻也聚拢过来围观，有正在打乒乓的用手接住球二话不说就往乒乓球台上爬，站得高望得远，台上是看热闹的好位置，其他挤不进去的小孩也有样学样七手八脚往上爬，把乒乓球案台挤得满当当，要不是水泥墩子结实，早该压塌了。

　　余邵荣跟慧慧个子太小，反正也挤不进去，就站在外圈发呆，乒乓估计是打不到了。

　　“早知道还不如就去炸茅坑呢……”慧慧唉声叹气。

　　余邵荣拍拍还蹲在地上想从其他人腿空隙间观战的慧慧：“快放学了，咱们回。”

　　“……好吧。”慧慧跟在余邵荣身后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

　　余邵荣远远就看到了躺在浮土里的书包，他俩跟红围巾他们走的时候都没带书包，就靠教室墙角放着。现在余邵荣的书包开口大张着，书和本子撒了一地，上面满是土和脚印，课本本来就没有封皮，被蹂过以后裂得更严重了，几乎散架。

　　慧慧咬牙奔过去捡起她不远处躺在地上的灰色布挎包，拿出已经被踩扁的铁皮文具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鼻涕眼泪一起流。

　　院子里跳皮筋的、砸沙包的同学都停下来一声不吭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慧慧，但没人安慰她，有人脑袋凑在小伙伴耳边捂着嘴说悄悄话，满眼笑意。

　　余邵荣过去拎起自己脏兮兮的书包往里捡书，斜着脑袋往就在他教室隔壁的老师办公室看，窗户上几个老师的影子几乎是受到惊吓一样向后退开消失，活像怕照到阳光的吸血鬼。

　　放学集合的铃声响起，余邵荣从虚浮的沙土里拎起书本抖抖塞回书包，然后拉着依然坐在地上哭的慧慧起身去站队。慧慧把变形的铁皮文具盒抱在怀里低头抽噎，她脸上的眼泪沾了尘土留下褐色痕迹，脏兮兮。

　　余邵荣心想他还有五块钱，都没想好怎么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