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荣光》琥玉

14、归来

　　外面的五六头野兽暴躁了很久，它们有试图把同伴尸体叼走，但矮墙阻挡了它们的去路，争执般的吼叫之后野兽们还是撕咬着分食了同伴的尸体，随后纷纷跳墙离开。

　　余邵荣满以为自己会在剩下的四天里弄出更加厉害的陷阱，坑杀野兽，吸收十头野兽的能力，攒起三百清算点数离开这该死的小山坡，但脑门上的汗、发花的眼睛和酥软的腿脚让他晓得他大概不会有那样好的运气。

　　他发烧了。

　　发烧的原因很简单，他脸上裂开的伤口之前结痂并不彻底，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一部分已经感染，而且化脓相当严重，稍微用手挤就有散发难闻气味的浓液从伤口里溢出来。

　　余邵荣开始发烧，浑身乏力，头晕目眩，他只能趁意识还清醒强撑着抱起大块石头跟木板牢牢堵住了石缝入口，蜷缩在冰冷的干草堆里瑟瑟发抖。

　　他没有火，也不会生火，浑浑噩噩里稍微清醒的时候已经又是傍晚，兽腿的腐败已经严重了，原本红颜色的瘦肉现在白里发黄，味道很刺鼻，余邵荣就一边哭一边吃，连鼻涕都顾不上擦，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怕死。

　　这一天夜里似乎比之前更加冷，无论他怎么蜷缩，怎么把干草盖在身上都没法更暖和一点。

　　他的嘴唇开始干裂，脸颊也开始发麻，鼻子闻东西也有些不灵了。

　　余邵荣没力气去啃兽腿，盯着前几天引野兽用的肮脏小肉块堆看了很久，抓起来塞在嘴里，皱着眉头嚼，再吞下肚。

　　他开始睡很长时间的觉，余邵荣不知道那该算是睡觉还是昏迷，全都是荒诞又重复的噩梦。

　　有第一次看同学窒息而死时候的样子，有防空洞里异教徒们荒诞的血腥筵席，有珮元姐用螺丝刀一次又一次捅到她后爹肚子里时候疯癫的笑，还有他自己捧着小小的本子，一条一条安排自己的葬礼。

　　“余绍荣，你又下贱又肮脏，你为什么不去死？”

　　他不想死。

　　他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连翻身都做不到，但他还是想要活着，即便他连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都搞不明白。

　　余邵荣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连睁开眼睛都吃力无比，只觉得困得厉害，他想他需要长长睡一觉……这样他可以做一个再也不会醒来的美梦，一直做下去。

　　余邵荣美梦里最想听到的声音终于还是出现了。

　　“成功在荒原生存七天，训练关卡完成，开始回归节点。”

　　余邵荣连眼睛都睁不开，像条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周围四个人的惊呼声忽远忽近传进他耳朵，有人伸脚拨他。

　　“死没？”

　　“好臭！脸都烂了，不过肚子还在动，有呼吸。”是女人的声音：“他怎么比咱们出来得慢这么多，这都快十分钟了吧？”

　　“小家伙，小家伙？”有人弯下腰拍余邵荣：“快治疗你自己！”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余邵荣的戒指也一闪一闪传达着它收到的消息。

　　余邵荣明明脑子浑浑噩噩，但戒指里的消息却能非常清晰地传达到他脑海中，半点都不耽误理解。

　　“训练关卡完成，积分清算完成，获得150点数，满足以下三种条件中任意一种即可修复身体恢复健康。

　　1：支付一千点数

　　2：上次关卡无任何队友伤亡

　　3：总持有点数为零”

　　余邵荣知道自己现在快要死了，浑身只有一百五十点，根本不可能去支付一千点修复身体；更知道在上次关卡中‘队友’死了七个，也不满足第二种条件；他只能想办法满足第三条，也就是赶紧花掉他手里仅有的点数，然后获得戒指所谓的“急救”。

　　戒指显示过出许许多多点数的使用方式，但他这时候根本顾不上慢条斯理去研究如何让它花得最有意义，而是连想都没想就选择强化身体属性。

　　按照介绍，每一百点数可以让任何人将某一项能力提升标准成年人的十分之一，即是说标准的成年人力量属性为1，只要花费1000点数，他就能够让力量达到2，超出正常普通人整整一倍。

　　余邵荣的150能让他的力量增加0.15，他没有犹豫，只因为他如果不快点把这愚蠢的点数给耗费掉，他或许很快就会再次休克，然后在这该死的白色圆柱体房间里长眠。

　　【纯白之锚。

　　持有人：余绍荣

　　身体基础：‘力量 0.58 体质 0.23 耐力 0.54 智力 0.93 精神 1.02 敏捷 1.06’

　　特长：无

　　持有物品：1 铁剑 2 铁剑 3 铁剑 4 铁剑 5 空

　　持有残片：7 持有点数：0

　　符合身体修复条件，开始修复身体。】

　　耀目的白光把余邵荣笼罩，他感觉有大量东西像被无形的手从他身上撕扯出去，他原本沉重的身体在迅速变得轻松，痛苦和晕眩都离他远去，他甚至能感觉到脸上的皮肉在迅速生长弥合。

　　他早已经掉光指甲盖、满是血痂和伤痕的双手上不断有废弃的组织脱落剥离，白光中似乎有无限养分滋润和支持着他身体的修复，甚至连他腹中难忍的饥饿感都迅速消除掉。

　　余邵荣捏了捏自己有力的拳头，又感受自己轻便灵活得吓人的身体，用脱胎换骨来形容这次修复也丝毫不夸张！

　　当然，他也能想到，他现在身体异常大概跟基础数值有关。

　　身体基础的数字是以健康成年人平均值为单位的，他身体太孱弱，早先的力量跟体质还有耐力都不到标准成年人的五分之一，然而现在余邵荣的力量和耐力接近标准成年人一半，敏捷甚至要高于普通成年人，这意味着如果再来一次集体行军，他轻轻松松就能靠着轻便的身体和高超的敏捷把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

　　余邵荣精神抖擞地从地上爬起来，徐大志跟女医生还有刘素娟三个人惊讶地看他，怀里抱着脏大衣的刘凡离余邵荣最近更是充满惊喜：“小鬼你长得可真俊！”

　　“而且你真的安全回来了！”刘凡龇牙笑得特别开心，白花花的牙齿晃得余邵荣眼花：“就是你救了我，对不？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余邵荣不晓得怎么回复刘凡突如其来的话，他有点腼腆，但刘凡活下来了，而且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就像自己一样，可真好。

　　刘凡衣服上还有点点尘土，皮夹克跟鞋裤也烂得严重，但他身上很白净，看上去阳光又帅气。

　　徐大志他们也是，衣服虽然破破烂烂，但身体完好无损，不出问题的话也花光所有点数然后接受了治疗。

　　刘素娟和王淑芬两个人虽然看着灰头土脸但精神也不错，甚至似乎还因为余邵荣太迟归来而有些不高兴。

　　余邵荣探查戒指所传达的海量信息，刘凡不放心，查看过余邵荣身上确实没有伤才放下心，另外三个人则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不晓得在想什么。

　　余邵荣发现点数消费中除了兑换基础属性之外还能选择用点数开启“据点”，只要支付五十点数给白色光团，他们训练关卡所在的“莽原”就能够成为整个队伍的“据点”，在“据点”中所有人都可以用点数兑换和制作各式各样有用的工具、装备以及种类繁多的特殊物品。

　　这是一笔好买卖，一个人花点数选择据点，所有人都能够享受据点的便利，只可惜余邵荣点数花得太着急，而徐大志看样子也没有留点数去设置这个看起来很诱人的据点。

　　当然，如果大家以后还要来这里的话，余邵荣衷心希望大家能够给力些，早点设置据点，造福自己在内的所有人。

　　【拥有锚点碎片，符合兑换纯白之锚条件，是否兑换？】戒指上传来信息。

　　“是。”

　　余邵荣点头，一枚镶嵌着纯白色石头的小巧戒指在光线中凝聚并跌落在他手中，引得另外四个人一阵眼热，都好奇得直往过来凑，但余邵荣很干脆地把戒指揣兜里，冲大家笑笑，不给别人看。

　　【任务关卡清算结束，离开节点中：3……2……1……回归完成。】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余邵荣脑海里炸响，不等余邵荣反应过来，他已经又蜷缩在了小小的铁笼子里。

　　余邵荣手指上的戒指又消失了，他能感觉到它，却看不见也摸不着，然而掏掏裤兜，刚兑换那枚白色的戒指还在，在黑暗里像萤火虫一样闪烁着诡异的微光。

　　蜷缩在充斥着霉菌、腐朽气息和灰尘的防空洞尽头算不上舒服，尤其是余邵荣在发现自己身上的大衣没有了，破棉袄还充满因为先前爬来爬去而充满磨破的脏污跟痕迹之后。

　　种种迹象都证明余邵荣没做白日梦，他确实去了趟纯白之核，在里面给折磨了整整七天之后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小铁笼里，不出意外的话，他现在已经可以回家了。

　　虽然意外里送出了钳子还‘人情’，但生锈细铁丝编织的笼子还不会真的困住余邵荣，他只背靠着地面用双脚狠狠蹬之前破开的洞，早先断开的铁丝就开始松动变形，加上他伸手揪着铁丝扭曲着往开拉扯，破洞越来越大，他的双脚很快伸了出去。

　　按理来说他上涨了整整一倍多的力量跟耐力将让他轻松突破铁丝笼，然而这一次脱困只比记忆中稍微顺利了一点点，他很丧气地发现在纯白之核里上涨的力量跟耐力竟然都缩了水，他确实比正常情况下气大了点，但绝对没有达到原来的一倍，如果硬要用数字的话，大概只比原来强出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这对他来说根本不够。

　　使出蛮力挣扎着从铁笼的破洞里钻出来之后余邵荣没有像记忆里一样立刻摸索向外的路，而是转身用手拨土和石块垃圾掩埋住了自己挣脱的铁笼，然后才小心翼翼摸到墙，沿着向上的通道慢慢走。

　　霉味和腐朽的气息在变淡，腥臭味阵阵传来，即使实在没有半丝光线的黑暗中，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接近有火堆的那个‘屠宰间’。

　　黑暗里余邵荣靠触摸探索到过道的尽头，空气里浓重的血腥味和内脏臭味让他确信他应该已经在有火堆的房间里，但这里冰冷阴森，余邵荣什么都看不见。

　　要是有一盒火柴就好了，即便是豆大的光点也能照亮他离开这个房间的路，但现在余邵荣只能像闭着眼睛一样慢慢摸索。

　　黑暗中只有余邵荣刻意压低的呼吸声，他手接触的土壤很粘稠潮湿，充满腥臭味。

　　余邵荣已经经受过野兽的袭击跟死亡的威胁，然而这味道和气息依旧是他绝大多数噩梦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