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越引凉

1、第一章

　　第一章

　　黄沙，漫天，一如，血海，苍茫。
　　抬头，望天，一如，碧溪，澄明；

　　青衣书生就在眼前，不远，四周，断壁残埂，脚下，一具一具，一笔一笔，是实实在在的血债！

　　半生基业，情同手足的弟兄，曾经，满满当当的心，瞬间倾塌。

　　“为什么？”
　　“大当家！”

　　“我为你奏一曲，以谢知音！”
　　“这真是本好书！”
　　“我有预感，他还会回来！”

　　“大当家！” “大当家！” “大当家！”

　　“我仿佛听到琴声。”

　　“我们再来，我们再来！”
　　“这是天要亡你！”

　　”晚晴，我们回家。”
　　“顾惜朝的命太轻贱！”

　　。。。。。。。。。。。。。。。。。。。。。

　　顾惜朝。

　　“楼主，神侯府遣人请楼主过府一聚。”
　　“。。。恩，知道了。”

　　戚少商，九现神龙戚少商，金风细雨楼暂代楼主，现距逆水一案已有三年，当年的连云寨寨主如今已经成了京城这第一楼的楼主，向来世事多变换，一开始不过是帮铁手当当捕快而已，结果一当三年，几月前铁手回归，还以为终于可以功成身退，没想到，又上了王小石的“贼船”。这个楼主才代理没几个月，日子还长着呢。
　　戚少商这么想着，抬手拍拍自己的脸，刚刚居然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青天白日的，还发梦，还发那样的梦。

　　顾惜朝，真是很久没有想起的名字。三年多了，不知是老天刻意，还是自己刻意，他从没想起这个人，连个梦都不曾做过。身边的人很配合，不主动提起。他把连云寨，把卷哥，把红袍，把旗亭酒肆，把顾惜朝，把三年前的一切一切通通埋起来，他只能这样，作为大侠，他要宽广仁慈，撑地顶天，江湖上不止一双眼睛，其中有他必须负责的。
　　铁手回来了，顾惜朝呢？他有想过，不过，铁手没提，他也不问。自己到底是在逃什么？！

　　时间是个好东西，再美丽的人，再精致的画，再清丽的景都会随时间消散殆尽。

　　息红泪已经明确表示，她不会再等下去，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八年时光都独守着一句被毁了无数遍的诺言，她是武林第一美人，她是伤心小箭的主人，她是他心中曾经的唯一，可到底是自己害了她。所以，当他得知红泪决定嫁给小妖后，他除了无限的歉疚以外，就是深深的祝福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正月十五，居然就梦到他。戚少商不禁苦笑了一下。梦中浓浊的睲味儿似乎还未散去，青衣人残忍邪魅的笑还在眼前晃动，胸中激荡的熊熊恨意还未熄灭，梦不做则已，一做便是半天回不过来，顾惜朝，梦里一旦有你，果然想安生都不行啊！

　　飞雪连天，呵气成云，汴京已经下了整整三天的大雪，居然还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当寨主时，那几乎从不下雪，一年到头，遮天蔽日的苍劲的黄。
　　戚少商走在汴京的大街上，很热闹。早上还听到人说晚上的花灯会是一年一度的盛会。虽说，如今江山风雨飘摇，内忧外患，件件棘手，不过，对于老百姓来说，宛如风中残烛的大宋，虽说岌岌可危，但总还可以容得下一个热热闹闹的正月十五。
　　“娘！我这就把东西送去给先生！”一个扎着两只小角的黄衣小童，一边回头高声向不远处的母亲应声，一边提着篮子飞快的向前方跑去，因此，差点撞上戚少商，小童小脸红扑扑的，虎头虎脑的忙忙道歉，又风风火火的跑走了。戚少商摇头笑笑，没走几步，一仰头，到地方了。

　　一刻钟之后。。。
　　戚少商了解到，其实，今天着实没什么事，神侯的邀请不过是因为追命的缘故，追命说：“今天正月十五，咱们也来热闹热闹！”的确，四大名捕连带着一个曾经的神龙捕头，再加上诸葛神侯，六扇门在佳节当前这样齐聚一堂，也是多年难得。记得刚刚进门，追命那笑的春光无限的脸瞬间放大：“少商啊！来来！咱们不醉不归啊！”几个大老爷们庆祝正月十五？！戚少商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不是今天，如果不是今天做了个梦，如果不是做了梦之后还喝了追命的酒，戚少商倒是很愿意不醉不归的。可是他现在只想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有些东西不提起，不想起并不代表不存在，不在乎。有时候想与不想不过一线之间，那根弦断了，什么就汹涌而来了。

　　他，居然在这里喝道了炮打灯。高鸡血死后，炮打灯算是再没喝过，据说，失传了。那么，在这里喝到它，要么是高鸡血复活了，要么，就是喝过此酒的人再酿出来，他心里隐隐有那么点震荡，没理没由的想到了几年前，那喝了一口就烟霞烈火的人。
　　京城也有一座旗亭酒肆，后来荒废了，一年半前，被人收了过来又重新开张，到现在已是相当红火的地方，老板是个60多岁的老头儿，一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虽然拥有同一个名字，不过，与曾经让戚少商难忘的另一家旗亭不同，这儿什么菜都有，唯独没有杜鹃醉鱼，什么酒都有，唯独没有炮打灯。
　　追命说这酒来自那里的储酒仓库，铁手说顾惜朝两年前就失踪了。现在，只喝了一碗炮打灯的戚少商竟有些眩晕， “果然是满头烟霞烈火！”

　　天已经黑透了，令人欢欣的是雪停了，汴京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花红柳绿，姹紫嫣红，老老小小，嘻嘻哈哈，乐乐呵呵，纷纷涌出家门，今天是正月十五，当然要闹花灯啦！
　　同一条街，几个时辰之前刚走过的街，在夜幕降临之后竟像是完全换了个样子。身边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欢欢乐乐，一派人间盛世，爆竹噼里啪啦的四处炸响，戚少商恍若隔世，他心中焦急迫切的想确定什么，可又忐忑不安的犹豫不绝，故而步子不紧不慢的随着人流涌动。四周摆满了花灯，有人吆喝着叫卖，有人笑骂着猜谜，缤纷斑斓的花灯，流光飞舞。脚下是厚实的积雪踩着有说不清的的舒服。一张张面孔映着掠影浮光，从戚少商眼前经过，他觉得自己有些醉，居然只喝了一碗酒。

　　“快看！放烟火啦！”一声稚嫩的童音在不远处响起，接着一声“嘭！”漆黑的夜空绽开一簇烟花，点亮璀璨，引得路人纷纷仰目，赞叹声不绝于耳，然而，此时的戚少商却无暇看烟花，因为他看到了更让他无法移开视线的人，出现的相当措手不及。
　　那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眉眼，直到此时此刻他算是知道了确定了，三年多的时间根本算不得什么，青衣黄衫，风中飘洒的的卷发，那个抚琴酬知音的翩翩书生，那个手掷神哭小斧的绝杀公子，那个一脸失落相赠断头酒的寂寞身影，那个被一剑刺中却露出笑容的疯癫罪人，那个身负无数血债手染琳琳鲜血的修罗，戚少商盯着前方那白色，差点叫出声来，可是他到底忍住了，并且怀疑，那，真的是顾惜朝？！

　　他，仰头望天，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双眼弯弯，白皙消瘦的脸，映染上身旁花灯的橙黄色灯影，散发出暖暖的气息，一袭白色绒裘，遗世独立，宛若嘀仙，飘然出尘。他们之间隔着不少人，人们不断移动，流光浮动中白衣人忽隐忽现，越发的不真实起来，戚少商只是定定的站在那，他真的无法肯定，到底这是顾惜朝，还是自己的幻觉。顾惜朝，顾惜朝，会有这样神情？！他不由得低下头闭上眼，戚少商！不过一碗炮打灯就这付熊样子？！
　　“顾先生！顾先生！我们再去那边！”刚刚的童声重又响起，顾先生？！戚少商闻言猛地抬头，可那白色的身影已然消失无踪，他心中一紧，急忙上前，四处张望寻觅，经过一盏又一盏花灯，略过一朵又一朵烟花，再找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