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遇神》变成狐狸

3、3.破势

　　自那时起，一目连就彻底失去反抗的余地。

　　“大人，我想拥抱您。”
　　“我想亲吻您的唇，像膜拜神祠里威严的神像一样，虔诚的亲吻您。”
　　“我想听着您的呼吸声入眠，再在您的呼吸声里清醒。”

　　……诸如此类，对于红叶的无礼要求，纯洁得一片白纸的风神大人自然是威严的拒绝的，然而这威严里藏不住的面红耳赤而心跳如鼓，两位当事人都是心知肚明。

　　但是不管怎么说，自那日起至今足足七天了，两个人朝夕相对彼此都是相当了解对方了，期间有过当事人一方完全无法拒绝的拥抱、亲吻和同床共枕，但是相当纯洁，纯洁得一目连自己都感到诧异。

　　红叶毋庸置疑是一朵人间富贵花，她那妖娆的外貌，蘼艳的气质，狂放的行为，都让一目连曾经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一位早经人事的女子，毕竟“风雅”的平安京，其间韵事多不胜数，红叶瞧上去十五六岁的样子，寻常人家的小姐怕是孩子都有了。

　　然而红叶白瞎了一副祸国倾城的姿容，对于情欲的了解，怕是还不及活过百年见多识广的一目连。当她第一次大胆地索吻，在另一方无法拒绝也不能拒绝的情况下，颤得如风中海棠般，微微踮脚，眼眸闭合瑟动着凑近，在神明大人完美而冰冷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随即如受惊的小鹿慌乱逃离，兀自以袖覆面平复那躁动的心跳。

　　一目连看着这样慌乱慌张的她，心中微微叹息：还是个孩子啊。随即因为那些过分的行为升起的不悦感也弥散了一些。

　　这厢不知自己莫名刷了一把好感度的红叶还在极力平复慌乱的心跳，唾骂自己的懦弱和娇羞，就听见一旁的神明大人淡淡开口：“明明不会亲吻，何必勉强自己？”

　　“……谁说我不会？”红叶微微炸毛窜起来，极力掩饰自己的无措，妄图重新树立强势的恶女形象：“方才只是因为太激动了有点手足无措而已，毕竟盼了千百年的事情，一夕实现，难免反应不良！”
　　她说着抛却羞赧双手攀住神明的肩头，再次奉上“热烈”的一吻：“叭！”一个货真价实，小孩子撒娇弄痴般的口水吻，还带着响亮的余韵——“看！如果您再对我这般无情冷漠，我还会像这样狠狠的亲您的！”

　　她带着自以为具有震慑力的表情放下“可怖”的威胁，旋身离开，去寻找无人的地方冷静自己狂跳的心和燃烧的脸颊。一目连望着她炸毛的背影，内心摇头暗笑：你哪来的千百年啊！

　　虽然不是自愿留下，但是平心而论，除去一切事情的起源，红叶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容姿秀丽，灵力强大，对一目连关心备至侍奉周至，和一目连熟知的一位同名女鬼一点也不像，除了这过分的粘人劲和眼里时不时出现让人心惊胆战的狂烈爱意——现在真的是有些理解好友晴明的为难之处了——难道叫红叶的姑娘，都像名字所表达的意思一样，爱恨都异常灼烈吗？

　　合山红叶手捧一物近前，看见一目连站在大殿门侧，倚门远眺，随他的目光看去，目之所及尽是云海，翻涌不休，卷和舒展，从无停歇。然而红叶知道，穿过围绕着至高之山的云层，可以看到山下市肆村落，人们耕作生活，一派平和景象，没有人知道他们倚徬着生活的大山之上住着一位前任神明，这位不想被遗忘因而堕为妖怪的神明牺牲自己庇护他们，一次又一次，一代又一代——

　　“何必在乎这些负心人呢？”红叶伸手握住神明苍冷的指尖，动作亲近却不含狎昵，脸上是少有的认真：“您明明可以，就这样放下他们不管吧，让我唤醒山间的凶兽，掀起山中的流焰，一寸寸，一点点，覆没他们这脆弱的安宁。而您只需片尘不染做回自由的风，没有人知道您的存在，面对如起来的灾难，他们会哀叹命运不公，会祈求信奉的神明，会……总之，唯独不会呼唤您，即使您是他们的祖辈曾经时代信封的神明……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忘记了您的名字。没有人会怪您，没有人会因此痛恨您。”她美丽的眼睛里闪现着一些情绪，似轻愁，又似伤心：“他们连怨恨，都想不起您的存在啊。”

　　“神明庇佑自己的信徒，是神明的选择，与信徒本身无关。我为这些人选择留下，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无关他人。”

　　一目连抽出指尖捡起她捧来之物，掀起那层红色锦缎的包裹，里面赫然露出一把古朴厚重的三味线，他把三味线捧在怀中，轻轻拨弦，清清泠泠的声音响起破开一室清愁：“红叶小姐费心把我请来，为此耗费那么多精力，连珍贵的‘无极御神香’‘玄冰铁锁’都请出来，又特地找来在下信徒的后裔，在下本以为你是打定主意要关在下一辈子，现下您却打开了玄冰锁，又几次三番怂恿在下一走了之，连，实在不明白，您打的什么主意。”

　　“……也许我就是想放您自由呢？”

　　“那么，在下离开，你可以保证，不会对这些无辜的百姓痛下杀手吗？”

　　弦音断，空气凝滞，方才乐声营造出优雅轻松的气氛骤然消失，只余充满张力的气场在室内碰撞着，天色暗淡，仿佛有一场暴雨即将落下。一目连与红叶在大开的门边对望着，极近的距离，却仿佛分隔开的两个世界。

　　良久，红叶侧头，望着山下的方向轻笑一声，声音是说不出的涩然与沉寂，就像是野火燎尽了平原后的余烬：“无辜吗？他们哪一个人又无辜呢？大人愿为圣人，红叶却不是。我无法向您保证我不杀他们，因为——”

　　闪现的雷光中，红叶素白的脸上寂静的燃烧着两团冰冷的焚原之火，她紧紧盯视着一目连的目光中，一贯的柔顺、渴慕以及隐秘的自卑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恨意与不死不休的执着，在这吞噬一切淹没一切的火海中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一闪而逝，细看又只有苍白的脸和炽烈的眼眸，像是寒冬雪地里幽幽燃着的火焰——“待您离开，我必杀尽他们每一人，男女老幼，贵贱尊卑，绝无放过。”

　　那场酝酿多时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簌簌的嘈杂瞬间掩没世间一切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