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窗》九丸呀

7、第6章

　　很难得的，瞿骁在一场无关乎工作的应酬场上喝到了微醺。
　　剩下的三人也没有好过。
　　周活水明显比瞿骁醉的更为严重，他本就不胜酒力，此刻已经喝的脑袋后仰，在瞿骁身边歪成了一个烂醉如泥的姿势。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郭雪宁，她端坐在座位上，只是脸颊上有了一丝异于平常的酡红，但瞿骁还是从她没有焦点的眼神中感受到这个女人也已经醉了。
　　但显然，醉的最厉害的还是徐栩。
　　她自从聊完瞿骁父母的话题后就异样的沉默着，酒却是一杯接着一杯，哪怕瞿骁屡次向她投去警告的眼神，也没能阻止她一次次伸向酒杯的手。

　　瞿骁见状，对着三人中唯一还算清醒的郭雪宁说道：“郭小姐，等下你一个人送活水可以吗？”

　　瞿骁看着郭雪宁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便起身走到了徐栩身边。
　　他抓住了徐栩还企图举起酒杯的手，柔声道：“亲爱的，心情还不好吗？回去我陪你慢慢喝，来，起来，我们先回去。”

　　但徐栩在顺从了他几秒后，便猛地挣开了他。
　　她挣脱瞿骁的力道巨大，仿佛这个男人触摸到她裸露肌肤的手指上沾满了什么会灼伤人的烈性毒药。
　　她挥动手腕时，杯中的红酒洒出，把紫色的桌布润湿出了一片暗色。

　　瞿骁脸上的柔情蓦地冷却下来，他低下头，在徐栩耳边小声说道：“亲爱的，别闹了，大家都看着呢。”

　　“你滚开——！”

　　徐栩尖叫的声音很大。
　　瞿骁看着她眼中缠绕着的红血丝，狠狠咬住了自己的牙。

　　郭雪宁似乎也被这一幕吓到了，她的目光扫过对面因为熟睡恰巧错过了这一切的周活水，稍微迟疑了一下，便开口道：
　　“瞿经理，不然你先送活水回去吧，地址我发到你手机上，徐栩的话，我再留下来陪陪她。”

　　瞿骁注视了一会低垂着头躲避自己视线的徐栩。

　　“那麻烦你了郭小姐，有什么问题随时打我电话，我立马赶过来。”

　　说着，他蹲下/身，看似亲密实则强硬的用手托起徐栩滚烫的脸，柔声道：“亲爱的，你醉了，今晚的事情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你现在不想看到我，我可以理解，但明天你酒醒了，我们可要好好聊一聊，把问题彻底解决了。”

　　“另外，”瞿骁将目光微微上移，越过徐栩看向了郭雪宁，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你可要乖一点，不要给郭小姐添太多麻烦了。”

　　徐栩看着眼前的男人，笑声凄厉。

　　“瞿骁，我求求你，你快走吧。”

　　T地的初夏昼夜温差很大，扶着基本失去意识的周活水走在无人的街道时，只穿着单薄衬衫的瞿骁感到一丝寒冷。

　　周活水虽然瘦小，但到底是个男人，在扶着他走了一段距离后，瞿骁的手臂和肩膀都开始发麻。

　　瞿骁因此感到一阵烦躁。
　　他的目光扫过一边铺着柔软草皮的绿化带，一把把周活水扔了过去。

　　周活水咚地一声摔在地上，疼的嘟囔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皱着眉，视线在背着光站在他面前的瞿骁脸上缓缓聚焦。

　　酒精还在发挥作用，光线又实在太过昏暗，周活水反应了好一会才辨认出自己面前的人是瞿骁。

　　“怎么是你？”他摸了摸自己有些钝痛的头，“雪宁和徐栩她们呢？”

　　瞿骁静静目睹着周活水由不省人事到缓缓苏醒的整个过程，他感到眼前的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回忆了一会儿才记起大学时期也曾经见识过这人酩酊大醉的模样。

　　那段时光尚且美好，瞿骁内心的烦躁因而被稍稍抚平。
　　但他还是没有立即回答周活水的问题，反而沉默着坐在了周活水身边的草地上。

　　周活水因为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吓了一跳，他猛地坐了起来，却因此更加拉近了和瞿骁距离，不由得愈发慌乱起来。

　　“你想干嘛？”

　　瞿骁没有理会他的一惊一乍，直接躺在了草坪上。

　　“徐栩还在生我的气，郭小姐想帮我再哄哄她，就让我送你了。”

　　他的目光一直没有落在周活水身上，而是直视着夜空。

　　周活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自讨没趣。
　　他摸了摸鼻子，也不由自主地顺着瞿骁的视线抬起头，看向了夜空。

　　今晚的天空很美，虽然星光依旧稀少，但好在月光很明亮，足以温暖人心。
　　周活水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身边在草坪上安静躺着的瞿骁，轻声开口道：“瞿骁，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还是找个人说出来比较好，人一直把所有事情捂在心里，会很难受的。”

　　“周活水，你还没清醒呢？”瞿骁听完他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就在瞿骁以为周活水会被自己一点就燃，起身离去的时候，一边的人却继续开了口：
　　“我觉得我应该挺理解一个人没有了爸妈是什么样的感受的。”

　　瞿骁将头转向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周活水，他看见那人的后背弯起了一个充满防备意味的弧度。

　　“可能是因为年纪轻轻就当了父母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吧，我爸妈在我小时候基本就没怎么管过我，我一直是我爷爷带大的。”

　　瞿骁觉得周活水大抵是真的醉的厉害，还在这发酒疯呢，但他没有出言打断，继续听着这人自言自语道：
　　“而等到我长大点，他们想到要多陪陪我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了。可能他们后来也觉得这样很没意思了吧，我上了大学以后他们就搬出了T市，到南方的一个小镇去生活了。他们真的很爱对方，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意外得来的多余品。这么说起来，好像自从那以后，到现在整整快十年了，我都没再见过他们一面。”

　　瞿骁知道周活水此刻是悲伤且孤独的，可是他一点也没有想要安慰这人的欲/望。
　　他轻笑了一下，将目光移回了星光黯淡的夜空。
　　“我还以为你要说些什么，我们现在是在什么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坦白环节吗？你发现我这些年过得挺惨的事，现在反过来告诉我你这些年也很惨，以此来达到彼此的共鸣？”

　　周活水闻言猛地回过头，整张脸煞白。

　　“不过这个不够啊周活水，我可不好奇你父母的事情，你的故事不够惨，不足以交换我的。”

　　瞿骁的声音很冷，周活水无由来地感到一丝委屈，他的脑袋似乎还因过量摄入酒精而混沌着，他对着瞿骁大声嚷道:
　　“是吗瞿骁，你以为我没你惨吗？”

　　周活水的眼中已然有水光在闪烁，似乎是羞于被他人窥见脆弱狼狈的一面，他又迅速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搞笑，我一个单身时候*遍天下无敌手的人，如今快结婚了，竟然发现自己有心因性*障碍！”

　　不远处的马路上有车疾驰而过，瞿骁在绵长的汽笛声中听见周活水压抑在嘴角却破碎而出的抽泣声。
　　他突然想起了齐郁那天听到他提起周活水时怪异的眼神，忍不住开口低声询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郭雪宁知道吗？”

　　“……我工作以后。”周活水听见草地之上划过一片沙沙声，他知道瞿骁正在从身后靠近自己。
　　一只手搭上了周活水的肩膀，男人陌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他脑子突然有点懵，却还是小声补充道：“雪宁她……她知道。”

　　说出这话时，周活水原本雪白的耳廓嫣红的仿佛能滴下血来，瞿骁看着这一切心下了然，握住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
　　“是吗，你是和她上床的时候，发现对她*不起来，才去找齐郁的吗？”

　　瞿骁的话音刚落，周活水就因为诧异猛地回过了头。
　　他的脸和瞿骁的脸此刻挨得极近，近的他可以清楚的看到瞿骁脸上嘲讽的笑容和那含笑眼眸中面露慌乱的自己。

　　周活水感觉到自己又在重蹈覆辙，瞿骁还是原来没心没肺的瞿骁，以戳他人痛处为乐，只有自己一直傻傻的对人敞开心扉供人玩乐。
　　他浑身感到一阵钝痛，强撑着把瞿骁推远，嗫嚅道：“你认识齐郁？齐郁……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别紧张，你先告诉我一件事，齐郁他是怎么治疗你的呢？”瞿骁脑海中闪过齐郁的脸，一种别样的情愫将他的手烧得滚烫。

　　“从一开始就不该和你这种人多费口舌。”周活水觉得瞿骁又在换着法子取笑自己，转身就想离开。
　　但下一刻，瞿骁滚烫的胸膛突然贴上他的后背，他彻底僵在了原地。

　　“是这样吗？”周活水感觉瞿骁靠在自己后颈上的喉结在滚动。

　　“你在做什么？！你有病吗？”

　　瞿骁看着眼前拎着裤腰一身狼狈的周活水，露出了一个餍足的笑容。

　　“周活水，你反应也太大了吧？”

　　周活水看着瞿骁一副无辜的神情，感觉自己裸露在外的腰被风吹得冰凉，他张了张嘴，头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