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不销魂[快穿]》大胖儿子

65、大梦醒来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不用环顾，我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已经从这场大梦里苏醒，尽管我有一千个不情、一万个不愿，但事实就是事实，发生过的，怎么也改变不了。只是我不知道，我究竟沉睡了多久，梦中的那些人会不会再出现。

　　我慢慢坐起身，我看了一眼窗外，是明晃晃的白天，我想我该回去了。是的，我要回家了，这座破庙是乞丐和尚才呆的地方，我不要做乞丐，更不要做和尚。

　　我想到我是个大学生，且快面临毕业了，我想我应当尽快投入到读书学习中去，为了将来能谋份称心的工作。还有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对我一向疼爱有加，失去联系了这么多天，他们一定着急坏了，担心坏了。

　　还有我的女朋友燕子，我突然不在的这些日子，她会不会伤心落泪。

　　想到这儿，我心里一紧，像被鞭子抽了一下，这种感觉反应到大脑里，大脑就向身体发出讯号，我立马站了起来。奇怪，我并不觉得很饿，快步走出了这座破庙。

　　出了庙，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于是蹲下来细想，却越想越迷糊，终于弄明白这是黄堂城的地界了，但就是想不起五马镇的确切方位。幸好，我看到了路旁的几个行人，看打扮像是郊外的农民。我就轻步走过去，向他们问路。

　　我拱了拱手问：“几位大哥，麻烦问下，你们知道黄堂城怎么走么？”

　　一个形如刀削的瘦子把我打量了N久，然后拉住其它同行，说道：“你们看，你们看，这个人像不像广告里要找的那个人？”

　　瘦子说完，往边上闪了闪，以便其它人的目光能够对我一览无余。他们总共有六个人，加上瘦子是七个，十四只眼睛都往我身上盯，仿佛我是待消化的食物。

　　我心下一寒：“你们想干什么，我是城里人，我还是大学生！”

　　一个戴着草帽的男子笑道：“城里人？大学生？嘿嘿，我还告诉你，我一不稀罕城里人，二不稀罕大学生，三不稀罕城里人是大学生！”

　　我说：“几位大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啊，你们不说，我还要赶路呢！”

　　先前那个瘦子说：“不干什么，就觉得你像一人，我们想用你去换钱，我们都是种地的，一年也弄不到几个钱，你就算可怜我们一下，跟我们走一趟，你答应了，我们好歹能得几个化肥钱。”

　　我说：“既然是强迫，我就应了你们，我身单体弱的，且只有一人，你们七个，我斗不过，只好认输啦。走吧，看你们能把我怎样。”

　　瘦子哼道：“算你识相。”

　　落后就要挨打。我不敢落后，紧跟着他们向西走去。路上，先前那个草帽以一种长者的口吻问我：“小伙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叫康永乐吧？”

　　我说：“是的，怎么啦？”

　　草帽：“别激动嘛，没怎么，你可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我奇道：“老哥何出此言？”

　　草帽来气了：“你是真糊涂啊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你失踪这三个月你的家人有多么挂念你、担忧你么，你这孩子，十几年圣贤书是白读了去！”

　　我立即明白了草帽的意思。当初我从学校里突然跑出来，不觉已是三个月了。老爸老妈在这一百多天里势必会到处打听我的消息，他们都认为我失踪了。

　　草帽继续：“你这孩子，真是任性，说出走就出走，也没跟家里打声招呼？你是心情不好么，谁得罪你了，是社会么，还是政府？”

　　我说：“谁也没得罪我，命再苦我没怨过政府，点儿再背，我也没怨过社会。是我自己厌倦了学校生活，自作主张跑了出来的。”

　　草帽问：“你知道中央电视台的黄金时段的广告费是多少么？”

　　我说：“很贵吧。”

　　草帽：“一秒钟一万！ 你的那个广告是十二秒，就是十二万呀！你家人为了寻你，是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啊，大街小巷都张贴着关于你的寻人启示，这还不算，从地方电台电视台到中央的电台电视台，都有寻你的广告播出，你自个掐指算一下，这得花掉多少银子啊？你老爸是千万富翁还是钻石王老五？”

　　我听得傻了，我没想到我的不经意的一走，竟会种下那么深的恶果，我觉得我拖累了父母，我真愧地他们。

　　我问草帽：“大叔，你这是要把我送回家么？”

　　草帽温和地笑了笑：“改叫大叔啦？小伙子，有觉悟才有进步嘛。是啊，我们要把你送回家去，这样你的家人就会以十万现金相谢，哈哈。”

　　我说：“我家人定是和你们开玩笑的，我家那么穷，怎么拿得出那么多钱？”

　　瘦子这时说：“这我们就不管了，电视上广告打得明明白白，如有得知我儿康永乐具体下落者，可得人民币六万元，如完好将之送回者，可得人民币十万元。”

　　我说：“你们上当了，我爸他是个烟鬼，穷酸得要命，抠门得要命，他是不会给你们十万元的，况且他也掏出不十万元来！”

　　任凭我怎么说，他们全充耳不闻，只是嘴角露出了几丝讥笑，似乎对这事胸有成竹。一路向西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突然不走了，不是停下来了，而是搭上了一辆顺路的农用三轮车，师傅也是附近的农民，瘦子甩给了他十块钱，他就十分乐意地带我们进了城。

　　此值正午时分，一轮太阳无精打彩地挂在城市上空，照得这城市的生物们也都跟着无精打彩。我们在城东下车，然后去了一家饭馆吃了顿北方饺子，他们七人各付各的钱，我没钱，吃完了抹抹嘴，死皮赖脸地傻站着，等候发落。

　　***

　　老板将我臭骂了一通，说我吃白食什么的，我无所谓的样子，反正肚子已经饱了。最后还是草帽帮我解了围，垫了那碗饺子钱。

　　然后我跟着瘦子他们来到了长途汽车站，就上了车，且都找了个位子坐下。一路无话，只听车窗外的呼呼风声。他们都为自己配备了矿泉水，人手一瓶，独独我的手上空空如也。我也不气，我是自作自受。

　　傍晚稍前，车子停在了五马镇上。大家下了车，都显得疲惫无比。瘦子感叹：“他奶奶的，终于到了，哥几个今晚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等着明天数钱吧。”

　　我们一行八人走在五马镇的大街上，摸索着寻找安身的旅店，像一群吃了败仗的散兵。我看到了很多我认识的人，这些人也曾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只可惜，他们不认识了我，即使是擦肩而过，也仿佛是从未谋面一样。

　　有几次我还喊出了他们的名子，他们只是很奇怪地扫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目不斜视地走了开去。

　　幸福旅馆里，为了省钱，我们八人只订了一个房间。为了防止我半夜逃走，他们七人轮流值班，守着房门，一人一个小时，直至天亮。

　　我其实根本没有要逃的念头，这五马就是我的家，我都到了家了，我干嘛还要逃。如果要逃的话，我估计他们也拦不住，这个镇子，我比他们外乡人摸得熟。我只是觉得这帮农民善良而愚昧，不忍耍他们罢了。

　　起床后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便直奔我家。

　　在我家门口，迎头碰见了四婶，我高声叫住了她：“四婶，我是永乐，四婶，我回来啦！”

　　四婶蓦然一怔，不知所措地瞪着我看。

　　我想几月不见，我的头发胡子都长长了，又没得理，八成她是认不出我了。于是我用手把头发往后拢了拢，并挤了个笑脸：“四婶，我是永乐啊！”

　　这一招很奏效，四婶果真认出了我，大叫一声：“永乐呀——”放声哭了起来。我上前扯住四婶，安慰她不要哭，我已经好好地回来了。

　　四婶见有外人在，不便多哭，就强忍住，把我从头到脚地再打量了一遍。四婶问我：“你这么久不回来去哪里啦，你的爹妈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我骗她：“我跟着几个朋友去了趟西藏，走的时候忘记了通知家里。”

　　四婶眼泪汪汪：“那你也不该一个电话不打给家里啊，你妈打电话，你也不接，以为你出事了，去了回你的学校，结果学校里找不见了你，你果然出事了。就四处找你，能找的地方全找了，能用的方法全用了，可还是找不到你，你的家产也用光了。上个月，你爸一下子在你远房的伯伯那里借了二十几万，一半用来登广告，一半用来酬谢找到你的人。”

　　我焦心地问：“那我爸妈呢，不在家么？”

　　四婶又老泪纵横了：“还在个什么家了，家都没了，你眼前的这座宅子已卖给了何老三，你爸妈去全国各地找你去了！ 他们发誓找不着你就是死了也不会回来的！你这个不孝子啊！”

　　我看着四婶痛心疾首又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瘦子和草帽们见无利可图了，骂骂咧咧地走掉了。我瞅了瞅四婶，这个刚过了更年期的女人还在抹着眼泪，似乎那眼泪永远也抹不完。

　　我的大脑里像被突然撒上了把石灰，一片惨烈的白。同时像着了火，且火势愈来愈大，我的整个脑袋似乎快要爆/炸掉。我忽然伸出手去，推搡了一把四婶，我说不可能，你是骗我的，我爸我妈都没走，都还在家里，你骗我，我不信你的话！

　　四婶一个不防备，趔趄倒地。四婶的眼神里，是我疯了似地大叫大跳，四婶一瞬间感到了惶恐，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后来事实证明，四婶的预感没有错。我精神失常了——这是医生们经过一番诊断后下的结论。我被镇上好心的民众当作精神病人送到了市里的精神病医院。

　　我是被逼的，我觉得我没有病。

　　有病的他们。

　　但是没办法，有关的我失踪的事情已经被传得满城风雨，最受大众接受的一个版本是，我在黄堂城遇着了个狐狸老仙，他给我服了一颗灵丹，然后我就大睡了一百天，不吃不喝，不拉不撒，醒来后依然和正常人一样。

　　他们都说是我的躯壳在睡，其实我的灵魂已经飞到了天上，在天是游玩了一番又回到了躯体上。

　　面对这些貌似真实的传言，我无话可说，他们也不给我辩白的机会。

　　他们说，至少，我得是个非正常的人，要与正常人隔离的。我被困在了精神病院，他们的紧绷的脑神经才算放松了下来。

　　此后的很多年，我一直未到见到我的父母，甚至是任何一个熟悉我的人。包括我曾经挚爱的女友燕子。我想可能是那帮人对外封锁消息，也或者是我的父母一直流浪在外，最不幸的推断是，父母都不在了人世，燕子已经另结新欢。

　　当然，我也没见到有我曾经的老师同学来看我，我想，大概他们对我并无好印象，或者说根本没把我当一回事儿。

　　我常常一个人独自穿行在医院的后花园的小径上，向鸟低语，对花感言。

　　我并不感到多么地寂寞无聊，我只是觉得我的生活快要结束了，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这年秋天即将冬天的时候，我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了，我觉得我的生活快要结束了，是的，快了。